霍天北握着她的手,拇指向她手腕移了一分,又放棄。“知道了。”他擺手命堇竹退下,輕輕地將顧雲箏帶到懷裡,手勢極爲溫柔地撫着她瘦削的背部,“阿嬈。”
“嗯?”她覺得好累,睜開眼睛都覺得吃力。
“怪我麼?”怪我說過讓你無法釋懷的話麼?他沒把話說透徹,但是知道她能聽懂。
顧雲箏輕輕搖頭,“不怪你。應該的。”換了她,言辭怕是會更難聽。
他與她拉開一點距離,看着她憔悴的容顏,疲憊的神色,語聲低緩:“你不要我給你診脈,我就依你。眼下——”他語聲頓了頓,“我們聽大夫的,好麼?”
顧雲箏有些茫然的眼神有了焦距,定定地對上他視線,她下意識地擡手護住了腹部,有些慌亂地搖頭,“不。我不聽。只是有心火而已,過段日子就好了。你爲什麼要說這種話?”
“胎兒與你,一定要選擇的話,我要你好端端的陪着我。”若她的心結一直不能解開,若他不能讓她釋懷,胎兒能勉強保住,她卻會落下病根,甚至於,會在生產時出閃失。他承擔不起無從挽回的閃失。前所未有的恐懼抓牢了他。
他說的是胎兒,不是以前掛在嘴邊的孩子。她愈發慌亂,“我不是爲了你才逞強的,你也不能替我選什麼。是我要這孩子。以前我不知道,不知保養身體,現在不會了。孩子不也是你盼了好久的?陪伴我這麼久了,是有些調皮,過段日子就好了,慢慢的就懂事了……你幫我調理,這樣總行了吧?”
她將手放到他手中,語帶懇求,“天北,孩子不是你想要就要想放棄就放棄的,孩子是在我腹中,你不能總是這樣。我是不是讓你誤會我根本就不想要孩子?不是的,真不是,我只是因爲害喜火氣大,對別人能剋制火氣,對你就剋制不了……”
她覺得自己已經語無倫次了,末了只是無力地重申:“你不要總是這樣。這件事你怎麼能替我做主呢?”
他如何能知道懷胎帶來的諸多美好憧憬,如何能體會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她即便是再涼薄狠辣,對未出世的孩子也狠不起來。只是陰錯陽差,孩子在她無絲毫準備的情形下來了,事情全部趕到了一起,身體也不受她控制,可她想,她可以的,可以讓孩子平安出生的。
比之三夫人,她這點兒苦也不算什麼吧。
她看着他,看到他明亮的眸子裡盡是難過、疼惜、不忍,雙脣緊抿着,竟是說不出話的樣子。
她難過的厲害,鼻子發酸,覺出眼角微溼,雙臂環住他肩頸,“我不是還有你麼?你能把我照顧好,別說這種話了,好不好?”
他心裡狠狠地抽痛着,深吸進一口氣才能說話:“那麼,我們順其自然。”
“不是順其自然,是你要盡全力照顧我。”她視線有些模糊了,“明明你也捨不得。”
“我是捨不得,可我也捨不得你吃盡苦頭。”他吻了吻她鬢角,“阿嬈,很多時候,我只有你。有你陪着我就已足夠。可你偏偏讓我不能放心,說不清爲何。我只能用孩子絆住你,才能心安。是我錯了,只管怪我,我會彌補這過錯給你的磨折。”
她又何嘗不是,很多時候,也只有他。她不說話,只是環緊了他,身形輕輕顫抖着。
他心頭一驚,慌忙板過她的臉,才發現她已滿臉是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