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謹尊夫人之命。”白總督竟是單膝點地,行了個大禮,一轉身,大喝一聲道:“江南大營的兒郎們何在!”
一時間,自院外響起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一隊全副盔甲的軍士手持長槍進了院子,自院牆兩邊包抄過來,將裕親王級所部人馬團團圍住,銀晃晃的鋼槍直直地指向裕親王一干人等。
和親王世子和榮親王世子早嚇得臉色蒼白,抖了聲對冷華庭道:“世兄,我們兩可是住在您院子裡頭的,不該也將我們趕出去吧。”
錦娘斜了眼睨着這兩位世子,冷冷地毫不留情面的說道:“此院地只許給掌墨之人辦公休息之用,閒雜人等,一律請出。”
那兩位世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風吹兩邊倒,明明就在這件事裡擔了個很不光彩的角色,偏還要裝個兩不得罪的樣子,以爲人人都是華堂那笨蛋麼?賴在別院裡不走,定然又想弄什麼詭計,全都趕走了事。
裕親王被全副武裝的軍士用槍對着,他從沒被人如此對待過,原就是個皇子,母妃在宮裡也是個得寵的,長到幾歲時,又被放到太后宮裡養了幾年,又得了太后的眼,錦衣玉食,又位高權重,整個大錦朝,除了皇上和太子,就是他的地位最爲尊崇了,這一輩子,幾乎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除了那最高的位置……加上清婉,他還沒有如此失敗過,孫錦娘,你好,你本事,竟然敢公然與本王叫板,本王會給你好看的。
白總督也很頭痛,這種情形下,裕親王若肯認清形勢自動退出去,那是最好,皆大歡喜,若是還要對恃,自己還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難不成真的將這堂堂裕親王爺,皇上的親兄弟給打傷了去?
現在自己是奉命行事,那以後呢,事情平息之後,裕親王會不會記了仇,會不會行那報復之事?
眼睜睜的,幾乎是乞求似的,看着裕親王,只求他老人家不要再擰,好生走了就是。
裕親王正氣得快要炸了,一擡眼,便看到白總督裡裡的乞求之色,心裡好一陣冷笑,孫錦娘也太幼稚了吧,聖祖爺下的聖令又如何?聖祖爺都死了近百年了,誰還真拿他當一回事啊,真以爲下面的人會聽從一塊破玉的命令來得罪自己,偏就不走了,看誰敢對自己真動手!
裕親王冷冷地,眼含譏誚的看着錦娘,雙手悠閒地背到身後,悠悠道:“本王就不走,看那個吃了熊心狗子膽的,敢來拿本王。”
錦娘還真沒見過如此憊賴之人,堂堂王爺,竟然如地痞流氓一樣仗着身份耍賴,真真可恥!她懶得再看裕親王,只是輕輕的,漫不經以地對白總督道:“白大人,本夫人限你在一刻鐘之內,將本夫人院裡所有的閒雜人等全都請理乾淨,不然,後果自負。”說着,再也懶得呆下去,低了頭對冷華庭道:“相公,咱們回院裡吧,這裡怪悶得慌。”
冷華庭含笑看着她,牽了她的手道:“好,就依娘子的,咱們回院子裡去,乏了吧,一會再去睡個回籠覺了。”
白總督聽了錦孃的話,心中一凜,無奈地對裕親王道:“王爺,還請尊駕速速離府,不要讓下官爲難纔好。”
裕親王冷笑地看着白總督,面對眼前明晃晃的尖刀,不退反進,慢悠悠地向前走了一步道:“本王就不走,你能耐我何?”
白總督聽得一炸,軍人的血性也被激了出來,抽劍一橫道:“王爺,下官也是奉命行事,你如此違抗聖意,那便休怪下官不客氣了。”
“聖意?哈哈哈,白大人,你聽誰的聖意?本王可是奉當今聖上之命前來督察江南基地之事務的,御賜金牌在手,你敢動我一狠毫毛,本王將你以謀反罪論處。”裕親王高舉手中金牌,大笑着說道。
莫說,他拿塊御賜金牌在手上,白總督還真有些顧及,畢竟那塊金牌可是代表着皇權,冒犯或是不敬也是死罪,今天,可還真是爲難死他了,但他如今只能聽命於墨玉,保護墨玉的主人才是他的真正職責,若真讓裕親王將孫錦娘擄走了,那他的罪責就更爲重大,所以,他只能硬着頭皮揮劍一指,擋在了裕親王的前面,他也不用殺招,旨在逼走裕親王就是。
裕親王的手下見王爺被人攻擊,自然揮劍迎上,而他們一動,圍在外面的江南大營的軍士也長槍向前一挺,兩邊人馬真的動起手來,和親王世子和榮親王世子很見機的退到了一邊去,這樣的情形,還是明哲保身的好啊。
看出白總督不敢真對自己下殺招,裕親王卻是招招刁鑽得很,下下施狠手,只想就此打退白總督纔好,白總督不敢傷他,一時束縛了手腳,一身功夫很難施展開來,最爲氣憤的是,裕親王右手持劍,左手卻是拿着那塊御賜金牌來擋自己的攻勢,每每劍尖快要攻到裕親王身上時,他便將手中金牌一擋,白總督又不得不收招,退回攻擊,改用他招,而裕親王便趁機繼續出招,一時間,打得白總督連連後退,幾乎只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
兩邊的軍士也有大膽向裕親王進攻的,但裕親王武功高強,一身功夫也是出神入化,那些個小兵丁根本不能沾上他身,那情形,看着反而裕親王佔了上風了。
錦娘和冷華庭沒有管後面紛紛擾擾的撕殺,在冷遜和暗衛的護衛下,繼續往自己院裡走,全然不當後面的裕親王是一回事。
“世兄,發生什麼事了?”冷青煜這些日子在別院裡過得渾渾噩噩的,晚上像個夜貓子一樣睡不着,早上又不起,今兒一大早是被院裡的撕殺聲吵起來的,心裡一急,生怕那個女子又出了什麼事,一個翻身便從牀上躍起,沒來得及梳洗,便衝到了前院來。
一見二門外果然有人在撕打,忙奔了過來,卻見冷華庭與錦娘牽着手,貌似悠閒地向內院走去,不由問道。
錦娘被他問得一怔,差點忘了院裡還有這麼一號人,他可是裕親王的親兒子,不會對自己怎麼樣吧,他爹可是想要擄了自己走呢,擡眼警惕地看着冷青煜。
而冷華庭的眼裡更是多了幾分戒備和憤怒,冷青煜不明就理,詫異地看着錦娘,她那不信任的眼神讓他背後一陣陣發涼,心中一痛,難道,她認爲自己會傷害她麼?
而一向與他交好的冷遜也是一臉防備的看着他,冷青煜更覺惱火,喝道:“阿遜,出了什麼事?”
“裕親王爺要擄走少夫人!”冷遜沒好氣地說道。
“我父王?他怎麼來了?他爲何要擄走錦……擄走世嫂?一定是有什麼誤會!”冷青煜詫異地說道,差一點就叫出了那女子的閨名,日思夜想着,心心念念着,那名字一溜的順出了口,還好,及時剎住了,沒有叫完整,不然,怕是又會惹惱她呢。
“哼,世子爺還是自己個兒去看看吧,你父王如今可是將咱們院裡的人全都軟禁了呢。”冷遜那語氣仍是不善,裕親王連太子的面子也不給,這讓他很不滿,太子可是要繼承大錦之人,裕親王權勢再滔天,在太子面前也是臣子,不將太子放在眼裡,那便是對皇位生有異心,如此大逆不道,實在是可恨。
冷青煜聽得事態嚴重,顧不得再看錦孃的臉色,一個縱身便向二門處急奔而去,果然看請兩個鬥得正酣的正是自己的父王與白總督,忙大聲喚道:“父王——”
裕親王正節節進逼,眼看着就要將白總督逼進二門裡,自己脫離他的牽制向內院直取孫錦娘,聽得冷青煜在喊,心中一喜,說道:“煜兒,快幫父王截住這廝。”
冷青煜不明白他爲何會與白總督打了起來,父王功夫雖強,但甚少動手,今天這事怕是真的很嚴重,不然,父王也不會親自動手,再擡眼,赫然看到父王的隨護正與江南大營的軍士打了起來,不由心中更是疑惑,白總督是個什麼脾性,他還是清楚一點的,像他那種官場上摸爬滾打幾十栽之人,又怎麼會命令軍隊對堂堂裕親王動手,吃了熊心狗子膽了麼?這事怕不是那麼簡單呢?
如此一想,他便飛身躍向兩人戰團,一個下墜,竟是直直地落在了兩人中間,白總督正是被裕親王逼得手忙腳亂,見冷青煜突然進來,心中一喜,趁機一個倒縱,反竄出戰團,又縱身躍出幾丈開外,手一揮,大喝道:“場中將士聽令,臥倒!弓箭手何在?”兩道命令同時發出,場中正在與裕親隨護激戰的軍士一聽立即隨地臥倒,就算正被人攻擊,也不管不顧地倒地,而院牆之上,立即黑壓壓地趴滿了弓簧手,冰冷的鐵箭便齊齊地對準了裕親王父子及他們的隨從。
驟然的變化讓冷青煜有點懵,他憤怒地看着白總督,喝道:“白大人這是何意?你想誅殺我們父子?”
白總督臉色有點尷尬,方纔冷青煜分明是來勸架的,自己卻利用了他脫離了裕親王的牽制,此舉有點不地道,但是沒法子,誰讓他有那麼一個不通情理的爹呢?再說了,自己也不是真想殺他父子,不過是想要將他們趕出去而已。
“世子爺,對不住了,下官也是迫於無奈,王爺要挾持冷夫人,下官不得不出此下策,只要你和王爺退出別院,下官決不會傷王爺父子一根毫毛,請世子見諒。”白總督朗聲道。
又一個人說裕親王要挾持錦娘,冷青裕不由有些惱火,困惑地看着裕親王道:“父王,真有此事?冷夫人可是皇上親派的皇差,也算得上是半個欽差,您怎麼……”
“本王哪裡是要挾持她,好言相勸,她油鹽不進,基地上設備壞了,南下船隊只有四天就要啓航,還差着幾百匹貨呢,她不肯去修理設備……”裕親王更鬱悶,原本要制住白總督的,偏生青煜一槓子插了進來,形勢一下由有利又變爲了被動,死小子,不幫忙也就罷了,竟然還來拖後腿。
“父王,基地上的事情不是原本就由冷夫人和華庭兄在主持的麼?他怎麼會不顧基地的生產呢?”冷青煜實在覺得奇怪得緊,越聽越糊塗了。
“咳,咳!”裕親王一聽這話,臉上便露出一絲尷尬和無奈來,不知道要如何跟兒子解釋,乾咳兩聲掩飾着,對冷青煜喝道:“你別管這些!”又想起兒子來了一兩個月,楞是一點信息也沒發給自己,還讓自己得了個錯誤的信息,真真氣死了,鬧成現在這個僵局,這死小子也有責任,心中一火,又罵道:“爲父讓你執行監察之職,你成天介在做什麼呢,沒看到一點成效!”
“世嫂好不容易將廠子裡的機械改造好,使得基地步入正軌,監察個什麼勁,讓她過兩天安生日子不好麼?再說了,忙改造都不過來呢,哪有心國去貪沒?我看這個監察之職就不是來做事的,而是來搗亂的,父王,你不會對世嫂做了什麼沒法收場的事吧。”冷青煜早就心疼錦娘了,還懷着孩子呢,每天早出晚歸的,一門心思全撲在設備上,那女子,聰慧的同時,又如此的敬業,勤懇又細緻,比起一般的男子還要能吃苦呢,沒想到,剛能輕鬆一下,就有人來弄妖蛾子了!更沒想到的是,父王也如此糊塗,竟然也摻合了進來,還……弄得兵戎相見。
裕親王對此事也是懊惱得很,他原就氣冷青煜來了沒起半點作用,這會子又被他戳到了痛處,不由惱羞成怒,喝斥道:“現在不是討論此事的時候,得趕緊請那冷夫人去基地解決實際問題纔是正經。”
這話無疑證實了冷青煜心裡的擔心,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裕親王:“父王,你真是英明一世,糊塗一時,這基地,看着是個香餑餑,實際上,除了簡親王府一家,誰也別想真正插手,兒子來了這麼久,對那兩堆破鐵一竅不通,就算將那墨玉送到兒子手上,兒子拿着也沒用,別把祖宗基業都敗了就好。”
裕親王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兒子的話他倒是聽進去了一些,如今看來,自己的計劃還真是有問題,搶奪那廠子是很不明智的,沒有技術,沒有人才,不懂那些奇淫巧技,就算拿了墨玉也能以維持……過河拆橋……這河,根本就過不了,最多也就走到河中間,一拆,連自己都會掉進河裡去,他算是明白了,自己怕是中了某些人的奸計了。
“青煜,你與小庭關係好不好,你去幫父王求一求他們吧,現在可是迫在眉睫了,再不將設備修好,南下的商隊貨物就難以備齊,那可是會影響大錦聲譽的大事啊。”裕親王不由放低了聲音,想另闢溪徑,看在兒子這裡能夠突破不,聽說兒子還救過那孫錦娘一次呢。
冷青煜聽着眉頭一皺,正要回答,那邊白總督聽着就急,這兩父子也太沒當自己是一回事了吧,鐵箭都正對着他們呢,而且,離冷夫人方纔所說的一刻鐘,已經差不多了,再拖下去,自己就得挨批了,“王爺,世子,還是請你們都退出此院吧,不要讓下官爲難了。”
裕親王聽得惱火,自己不是正想法子解決問題麼?這姓白的老小子一點眼力介也沒有,也不知道給個臺階給自己下,不由煩燥地說道:“你有本事就對本王放箭就是,本王就是不出去!”
白總督聽得一滯,裕親王這話太過蠻橫了些,而且,再延遲下去,就過了錦娘給他定的時間,他不由沉着臉,手一揮,喝道:“放箭!”
頓時,鐵箭如雨一般向場中射去,一時慘叫連連,好幾名裕親王的隨護中箭倒地,但那箭卻像長了眼睛似的,都只向隨護身上招呼,險險地避開了裕親王父子。
冷青煜看着就皺了眉,對白總督道:“停手,白大人,停手,我勸父王出去就是。”
白總督聽了就令軍士停止射擊,冷青裕拖了裕親王就往外走,“父王,咱們出去吧,這會子世嫂還在氣頭上呢,你現在去強求也沒用,就算真擄了她,她來個誓死不從,你又怎麼辦?難道還真殺了她不成?她可是咱們大錦的奇才,她若出了什麼事,只怕皇上第一個就要治您的罪呢。”
裕雜王也正是要找臺階下,被冷青裕一拖,也就半推半就的出去了,白總督看着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看裕親王父子走遠了,他才收了兵,剛要進院去向錦娘彙報情況,就聽裕親王的聲音冷冷地自遠處傳來:“白大人,今日之帳,本王先記下了,來日咱們再算。”
白總督聽得一身冷汗,腳步跨得更大了。
別院裡總算是恢復了平靜,冷青煜後來又回了院子,去向冷華庭求情,冷華庭難得和顏悅色地接見了他,卻總是顧左右而言他,一談到修設備的事情,便轉到其他話題上去,或者就推說錦娘受了驚嚇,要養胎,不能理事,讓冷青煜很無奈,他也知道,是裕親王爺做得太過份,怪不得冷華庭和錦娘不給面子,不講情義,父王那一棒子分明就是想要將簡親王府置於死地嘛,人家肯見自己,已經算顧了先前救過錦孃的情面了的。
後來,他沒辦法,只能乾着急,不過,這小子和他父王一樣無賴,裕親王在院裡鬧了那樣一出醜劇,他一點也沒有是仇人兒子的自覺,正事沒法辦到後,便又賴回了別院,非要住回他的湖畔小築,冷華庭自然是不願意的,只是錦娘總感覺青煜不像是壞心眼的人,又是真心救過自己兩回的,便隨他去了。
只是這一來,更是急死了裕親王和榮親王世子,和親王世子幾位了,冷華堂倒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了,別院裡回不去,錦娘不許他進去,但不防礙他在外面打聽消息,每每聽到裕親王吃了憋後,他便覺得很開心,而且,他也沒有閒下了,該做的,繼續在做,只是,這回,目標和目的改變了一些。
小庭夫妻對他又恨又厭,但裕親王和那兩位世子明顯也沒安什麼好心,一心拿自己當槍使,自己雖然犯了錯,但比起他們所犯之事來,輕微得多了,就算皇上怪罪下了,自己也不會受太大的責罰,何況,太子怎麼都會保自己一保的。
錦娘這兩日安心地在屋裡養着胎,冷青煜來了幾回,她連面都沒露,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外面圍着的軍士仍在,確不再是軟禁別院裡的人,而是保護別院裡的人了。
所以,別院裡所需的一應用度,都很齊全,下人們出入也方便安全得很,並無人阻止他們。
青玉自那日錦娘答應留下雙兒後,對錦娘很是感激,辦差時,比以前要主動細心得多了,再不是給她什麼事,她就辦什麼事,而是主動幫着做很多雜事,不過,偶爾,她也會一個人坐着發呆,四兒看着就覺得奇怪,但問她,她又不說,只是在冷遜出現時,纔會顯出一絲笑意。
四兒看着就嘆氣,又想起自己和阿謙的事,心情也是煩悶不已,這幾天,阿謙突然像失蹤了似的,連個招呼也沒打,就不見了人影,問少奶奶,少奶奶也說不知道,這讓她心裡更是擔憂,也越發的沒有了信心。
張媽媽這幾日一直在忙着訓練新來的丫環,但對錦孃的膳食卻是格外的上心,每日都要飩好些補品給錦娘吃,錦娘一點妊娠反應也沒有,口味好得很,很少吐過,這讓張媽媽很是高興,常常笑着道:“咱們小少爺可真是乖啊,又孝順,一點都不折騰娘。”
聽得錦娘就一頭黑線,都還只是塊肉呢,就知道孝順娘了,張媽媽也太誇張了吧,不過,她也和天下做母親的人心思一樣,最是喜歡聽別人誇自己的孩子,就算是沒見過面的也是一樣,天天在肚子里長着,一天一個變化,最一開始,她能感覺到肚子裡有如氣流在動一樣,後來,她知道,那是孩子在動,心裡就會滋生出一絲母愛來,會抱着肚子說話,
冷華庭見了就忍不住也貼近她,有時,也如孩子一般,伏在錦娘肚子上聽胎音,只是孩子太小,他只能聽到錦娘腹中腸胃蠕動的聲音,但那情景溫馨得讓人如浸蜜中,任外面裕親王幾個急得如何地跳腳,他們夫妻卻是過着甜甜蜜蜜的小日子,半點也不受干擾。
葉一也被冷華庭接進了別院裡,他兒子葉忠彬卻被裕親王帶走了,沒有再回來,葉一雙手那日便被冷華庭接好,只是手指被夾傷,仍在治療中,但他一想到葉忠彬做下的事情,便心情愧疚得很,不管錦娘如何勸他,他總是放不下心懷了,錦娘也明白,他是即愧,又痛,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做下那等背主求榮之事,恨是恨,卻還是捨不得的,難道真要將親生兒子處死麼?
但如今葉忠彬人都找不到,葉一便更加擔憂和氣憤,又怕葉忠彬會繼續做傻事,憂急之下,傷就好得慢了。
好在葉三葉四兩個時不時地進來開解開解他,又將廠子裡的消息也遞了進來,錦娘得知裕親王命令工人們去修設備,工人們齊聲都說只有少主能修時,眼睛都溼了,沒想到,這些工人會對自己如此忠心,心下倒是越發的安寧起來,聖旨——就看那道聖旨如何的下了。
京城的簡親王府還被軟禁着,皇上若真對簡親王府做下那卸磨殺驢之事,那麼,這間廠子,讓他就此沉寂下去吧,自己,可不是當年的葉姑娘。
雖然一直不知道葉姑娘究竟是失蹤穿回去了,還是被人暗殺,總之,錦娘不想再被動,要將主動權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裡才行,爲他人做嫁衣裳的事情,做過一次就夠了。
肚子大了,錦娘就想起前世看過的書裡說過,懷孕了就應該多運動,最好是多散步,這樣孩子長得健康的同時,又能鍛練了自己的體質,生產時,也能順暢一些的。
於是,每日裡,錦娘都會走出院子,到園子裡走走,轉轉,江南的氣候果然比京裡要溼潤溫暖得多,園子裡,花香四溢,二月的茶花才過,火紅的杜鵑又開了,滿園子都是熱情又火辣的紅,嬌豔又美麗,看得人精神振奮,三月時,薔薇又跟接力賽似的,也開了,一簇族,一蓬蓬,顏色又多,錦娘最喜歡的便是十姊妹,那花兒開得小,但十幾朵成一簇,擠擠成一團,如十胞胎姐妹一個,爭相怒放,霎是好看。
離商隊南下開拔只有一天時間了,錦娘這天起了個大早,四兒早早地進來幫她梳洗了,用過早飯,冷華庭又被忠林叔請去商議事情去了,錦娘一個人覺得無趣,便扶了腰,又要去園子裡走動走動。
四兒便陪着錦娘出門,青玉一見,眼只閃過一絲慌張,走上前來對錦娘道:“少奶奶,今兒就不要去園子裡了,看這天色,像是要下雨呢,南方的雨可不像京裡,下之前會天黑一陣子啥的,這裡的雨啊,連個信也不給就會猛下,這會子出去,要是遇到雨可就不好了。”
錦娘一擡頭,看天上並沒有下雨的跡像,再說了,現在是四月,又不是五月,江南的梅雨季節,應該在五月的,那時候,老天下雨真像青玉說的這個情形,下起來,半點訊息也不給,想下就下了,而且,還有時,只隔一個池塘,池塘這邊下着暴雨,那一邊還是豔陽高照,讓你根本就知道該不該帶傘出門。
“沒雨的,青玉,早上空氣新鮮,我去轉一個圈了再回來。”錦娘笑笑走了出去。
青玉見了目光一閃,丟了手裡的活計就跟了出來,“少奶奶,奴婢也跟着吧……奴婢想採些薔薇回來插裡屋去,帶着露珠兒的,新鮮又好看。”
錦娘無所謂地點了點頭,主僕三人便在園子裡慢走着,錦娘聞着透着花香的空氣,做了幾個伸展運動,四兒看着就笑:“少奶奶,你這操可是多時不練了,這會子又想起來了?”
“得鍛練鍛練啊,現在比不得從前,吃得太多了,雖說是爲了寶寶好,但體質太弱可不行,生的時候會很費力的。”錦娘邊運動邊說道。
四兒聽着臉色微紅,笑道:“少奶奶您這也是第一胎,怎麼就像那個……經驗樣的。”
“看書知道的啊。”錦娘隨口答道。
“有這樣的書嗎?有寫了懷孕要如何如何的書?奴婢可真沒聽說過呢。”四兒皺了眉說道。
這裡真沒有這樣的書,不過,錦娘是在前世看到了,她一時說漏了嘴。做了幾個運動後,錦娘便繼續往園子中間走,園中有一個很大的人中湖子,裡面荷葉正茂盛着呢,碧油油的,偶爾有一枝小小的荷花苞兒也露了小尖尖兒,高高聳立在連成翠綠一遍的碧葉之上,亭亭玉立,很好看,看來,過不了幾日,荷花就要開了。
三人邊走邊聊,青玉總是有點神不守舍,與她說話也是前言不搭後語,錦娘覺得奇怪,看了她一眼問道:“青玉,你有心事嗎?”
青玉被問得一怔,眼裡閃過一絲慌亂,苦着臉道:“沒……沒有啊,少奶奶,都出來這麼一會子了,咱們回院裡去吧,張媽媽會擔心的。”
這纔出來多久?平日錦娘可是還會呆不少時間呢,青玉……是在擔心什麼嗎?錦娘心裡警惕起來,她……知道些什麼?不然,怎麼會怪怪的?
“好啊,這就回吧。”錦娘笑道,若她真的知道什麼,雖沒有坦然告訴自己,但她至少在提醒和警告自己,那也是她的一番心意不是。
青玉像是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嗯,走吧,奴婢打算着今兒給您做一雙輕便些的繡花鞋呢,穿着舒服。”
錦娘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三人便轉了身往回走,不經意的,錦娘問:“青玉,我一直很好奇,陳姨娘是怎麼死的,真的是病死的嗎?”
青玉如被雷擊一樣怔仲地看着錦娘,不知她爲何突然發問這事,半晌也沒回過神來,錦娘看着便皺了眉,心知陳姨娘的死,在她心裡一定是個秘密,更是個痛。
錦娘看沒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青玉,腳步也停了下來,青玉似乎也忘了要快些回院裡的初衷,似在回憶,又似在思量着要如何回錦孃的話,這時,突然自湖邊閃出好幾個身穿暗衛服侍的人來,迅速地向錦娘包抄過來,錦娘看着詫異,那幾人的服侍與太子的暗衛服侍幾乎一樣,他們……怎麼會……
正想着時,一直暗隨在自己身邊的兩名暗衛閃了出來,與那幾個人對打了起來,但對方人多,兩人根本不是對手,其中一個便要吹哨示警,突然胸前就中了一記暗器,猛地向後倒下了,錦娘一見這情形嚇住了,大聲尖叫起來,如今只有讓院裡其他護衛聽見後,快些趕來救助纔是。
對方一人聽見錦娘一叫,便閃了過來伸就嚮往錦娘擒來,四兒和青玉兩人一人一邊,架着錦娘就跑,又顧及錦娘有了身子,不敢放肆大跑,黑衣人襲來之時,四兒挺身一擋,攔在了錦娘身前,那人拎住四兒便甩一邊去了。
青玉無奈拖着錦娘就跑,錦娘好在這陣子也鍛練得有了腳勁,肚子也不是特別大,跑得還算快,那一扔了四兒後,又追了上來,不過,顯然這黑衣人只是想擄走錦娘,並不想傷害她,所以,下手反而有顧及,幾次雙手堪堪要抓到錦娘了,又被她一閃,躲過了。
護衛錦孃的另一名侍衛以一敵幾,漸漸力不從心,很快又有兩名暗衛追了過來,有一名飛身躍起,攔在了錦娘前面,錦娘以爲他也是來抓自己的,扭頭又向另一邊跑……
這幾名黑衣人似乎怕傷着了錦娘,方纔全是赤手空拳地格頭着的,這名擋着錦娘身前之人卻是突然抽刀向錦娘剌來,錦娘嚇得面無人色,那一刀下去,或許自己不會死,但寶寶怕就會沒了啊,正萬念俱灰之時,一聲悶痛在身前響起,只見那一刀深深地刺進了青玉的腹部,一時鮮血飛濺,猶如陽光下開得正炫爛,正濃烈的十姊妹,熱情又奔放,帶着慘烈的美,讓錦娘心中一陣抽痛,更是出離地憤怒,和無比的悲哀。
青玉腹部中刀,卻沒有倒下,仍是堅強地挺立在錦娘面前,雙手伸開作保護狀,怒目看向那行刺之人。
那黑衣人眼裡閃過一股惱怒,喝道:“賤婢!”扔了手中的刀,一掌向青玉拍去,拉開青玉,再殺錦娘。
而另外兩名正要擒拿錦孃的黑衣人見了不由大驚,其中一名便向那人攻了過去,喝道:“住手,你瘋了麼!”
那人獰笑一聲,回手一擋,卻是抽出空隙又向錦娘躬出一枚暗器,幾名黑衣人見此大驚,有見機的便甩出錢鏢,擊落了那人發出的暗器,一時,他們幾個倒是丟了錦娘,一致向那人攻去。
誰知那人武功卻高,以一敵幾也沒敗落,只是知道事情難爲,再次刺殺錦娘已然不可能,乾脆幾記虛招,閃身便向外逃去。
黑衣人中領頭的似乎很急,大喝道:“不要讓他逃走!”
立即有兩名上前攔住那人,那人便哈哈笑道:“你們怎麼忘了是來幹什麼的?”
黑衣人聽得一陣,另幾個才又想起來抓錦娘,錦娘正怔怔地看着仰靠在自己身上的青玉,淚如雨下,一直就對她懷有戒心,一直沒有放開心胸待過她,而她,已是第二次豁了命來救自己了,傻丫頭,藏着心事,卻又不肯講,若是講出來,或許,自己能幫她一幫,有什麼事情是不能解決的呢。
青玉身子已經軟了下來,漸漸向地上滑去,手扶住腹部,那裡正汩汩地流着鮮血,“你要挺住,青玉,你不要死,千萬不要。”錦孃的顫着聲音說道,不停地拍打着青玉的臉,她怕青玉閉上眼睛,怕那雙漂亮得如暗夜星辰的大眼會從此再也不會睜開,她好怕,這個年輕得有如才冒出的小荷尖一樣的生命就還沒綻放,就此調謝了。
“你不要睡,堅持住,千萬不要睡,你跟我說話,說話啊,不是說還要給我做雙便鞋的嗎?我……我還尋思着要給你找門好親事呢,你說,你喜歡什麼樣的,我給你去說合,不管是什麼樣的人,我都給你找回來,只要你喜歡就好。”錦娘心中萬分惶恐,語無倫次起來,見多了生死,卻更怕生離死別,生邊每一個善良的人,她都捨不得,尤其是如青玉這般,日日陪伴在左右,有如姐妹一樣的丫頭,而且,因着對她從未信任過,自己也從未全心全意的,如待四兒一樣待過她,心裡便更添了一份愧疚。
身邊的打鬥和危險彷彿已不存在,她的心太痛了,眼前又浮現出秀姑一身是傷地抱住自己的情形,自己何德何能,要讓她們舍了命來救?爲什麼要有如此多的陰謀和暗算,爲什麼就不肯給自己一個安寧平靜的生活環境,權利與金錢就真的那麼重要嗎?
都怪自己,太過弱小了,弱小了纔會總被人欺負,不行,爲了身邊的人,爲了所愛的人,一定要強大起來。
而這時,院裡的其他護衛終於聽到了聲音趕了過來,幾名黑衣人一見事情敗露,很難得手,乾脆棄了錦娘就向外逃。
冷遜和白晟羽兩個一個持刀一個持劍已然飛奔了過來,直撲那幾名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