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的宮殿的,老皇帝本來還想擺駕去看看孫兒,結果老武趕來低聲稟報了半晌,末了小心翼翼道,“皇上,趁着聖獸魔醫進了皇宮,不如…不如請他爲您把脈診治…”
可惜老皇上卻是擺了手,久病成良醫。他自己的病自己知道,二十年前老武侯那一箭傷了肺子,若是當時聖手魔醫在跟前,興許還有徹底治好的可能。但如今拖了二十年,就是大羅金仙怕是也沒辦法了。
更何況,他已經離不開福壽膏了…
“罷了,他能把安哥兒救回來就好。朕的命數朕知道,還不用求着一個外人援手。”
“皇上!”
老武還想再勸,老皇帝已是冷了臉,“傳旨,今日值守宮門的侍衛每人二十鞭。再讓外人隨意闖入皇宮,就全家抄斬!”
“是,皇上。”早有太監跑出去傳口諭,老武也就知道他不能再說了。帝王有帝王的尊嚴,不是他一個有些舊日情誼的侍衛能想的通,勸得動的。
後殿裡,一碗藥湯灌下去,不過兩刻鐘,兩個孩子身上的青紫之色就淡了下去。
魏老爺子洗了手,開始替兩個孩子推拿,累的滿頭大汗,也讓兩個孩子吐了很多黑色的髒物。
安哥兒雖然年紀小,但是隻吃一口毒粥,所以第一個醒了過來。
胖小子睜開大眼睛,一見始祖熟悉的黑臉,很是愣了一會兒,末了揉了揉鼻子,確定不是在做夢就咧嘴大哭起來。
“師爺爺,爺爺,嗚嗚,是你來接安哥兒了嗎?安哥兒怕!”
小小的孩子,軟綿綿的小身子緊緊貼在老爺子懷裡,抱着他的脖子,心疼的老爺子真是五臟六腑全都縮成了一團。
“不怕,不怕,安哥兒,爺爺來了,爺爺來了!誰敢欺負你,爺爺毒死他全家!不怕,不怕!”
“爺爺,我想娘,我要回家!我想爹,我要回家!”
小小的孩子驚恐到極致的時候,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回家。可是,這個時候,回家也是最難實現的。
“好,爺爺帶你回家。”
安哥兒雖然一歲多的時候才正式認祖歸宗,但自從在娘肚子裡時候就得到了所有人的關照,特別是出生之後,簡直是所有的心肝寶貝。平日跌倒摔個跟頭都要惹得全家上下跟着心疼,哪裡吃過這樣的苦頭。這可不是小磕小碰,若不是救治及時,這時候怕是都走在黃泉路上了。
魏老爺子心疼的紅了眼睛,一邊孫兒的後背一邊應着,打定主意,等着大娃兒也醒來,就是殺得大越皇宮血流成河,就是拼着這條老命不要,他也要把兩個孩子帶走。
剛剛邁進屋子的老武同老太監對視一眼,都是擔憂又焦急。
老太監立刻攆了太醫出門,末了,連同老武一起直接跪倒,懇求道,“老神醫,今日之事,實在是我們兩人照顧不周,才讓小主子遭了難。您若是有氣,直管懲罰我們二人。但小主子這時候卻是不宜出宮,不說三殿下還沒趕到都城,就是大殿下二殿下兩個總不會善罷甘休。您帶着兩個孩子,保不齊就有疏忽。老奴不是說老神醫怕外人算計,實在是捨不得小主子再吃苦。您看,是不是在宮裡多住幾日,到時候,三殿下到了,您再帶着小主子同三殿下匯合…”
“是啊,魏老哥,主子正在趕過來,若是您帶了小主子出去,萬一走兩岔路,豈不師錯過了。不如等在皇宮,三殿下來了都城,總要進宮。畢竟他是大越的血脈,皇上還等着殿下…”
“閉嘴!”
魏老爺子不知道老太監是何身份,爲何要跪下求他,但老武的底細可是太清楚了。
若說先前天翻地覆之時,衆人知道老武是大越風狐的身份,可不比知道自小養大的主子是他國皇族血脈的事實,震驚小多少。
畢竟朝夕相處,一起熬過最艱難的時光,一口鍋裡吃飯,一隻酒壺裡喝酒,不是親人勝過親人。
哪裡想到,這樣的人居然暗藏了目的,居然是叛徒!
最最關鍵的時候,因爲他的身份揭露,導致了整個武侯府塌了天,整個東昊不得安寧。
魏老爺子一想起流落海外的徒兒和兩個小徒孫,快馬趕來的女婿,還有分崩離析的幸福時光,就恨得咬牙切齒。
“老子最恨你這樣假仁假義的東西,你若真是忠心,怎麼會把安哥兒劫掠回來?怎麼會受這樣的罪?任你舌尖翻花兒,你也跑不了背主的惡名!”
老武臉色紅了白,白了紅,險些噴出一口血來。他這些時日幾乎吃睡都陪在小主子身邊,就是爲了彌補過錯,可惜,有些錯犯下了就當真沒有回頭的餘地。
他死死吞回喉頭的腥甜之氣,極力勸慰道,“老哥,我自知罪孽深重,待得他日安全把小主子交到少爺手裡,我就以死謝罪。但如今大皇子二皇子虎視眈眈,又在都城盤踞多年,勢力根深蒂固。您帶着兩個小主子出去,定然是危險重重。不如住在等在皇宮裡,有您在,再不必擔心食水不乾淨,他們到底不敢明目張膽派人進宮行刺。過幾日,少爺來了,您再帶着小主子匯合,豈不是最好?”
不等魏老爺說話,安哥兒卻是哭得差不多了。胖小子一邊抽抽搭搭哽咽着,一邊揉着通紅的大眼睛,問道,“爺爺,爹爹要來接我了嗎?”
“是啊,小主子,少爺馬上就來了,騎着大馬,帶安哥兒回家。”老武生怕安哥兒馬上就要出宮,趕緊接口哄勸道,“小主子在這裡等幾日,就能見到少爺了。”
“爹爹要來了,太好了。爺爺,爺爺!咱們一起等爹爹,跟爹爹回家!”
安哥兒抱了老爺子的脖子歡喜親了兩口,又扭頭去搖晃還在昏睡的大娃兒,“大娃哥兒,別睡了,快起開,爹爹要來了!”
大娃兒正巧也解了毒性,被搖晃着睜開了眼睛。這小子也是嚇壞了,幾乎是一醒過神來,就伸手把安哥兒死死摟在了懷裡,警惕的望向四周。
魏老爺子心疼的厲害,這些時日兩個孩子到底是怎麼過來的,怎麼都嚇成了小獸一樣,需要時刻警惕呢。
“大娃,是爺爺來了!”
不等魏老爺子說話,安哥兒卻被憋得急了,“大娃哥兒,是爺爺!”
“是啊,大娃。來,爺爺抱一下,爺爺來了!”
老爺子也是拍着大娃兒的肩膀,安慰道,“小子,讓你吃苦了。”
大娃一把摟住了老爺子的胳膊,嗚咽哭了起來。雖然他比安哥兒大了幾歲,平日開口閉口都是安慰,其實第一次離開家裡,又是這樣的情勢下,怎麼可能不害怕不惶恐。如今終於見到長輩,就有些忍不住了。
安哥兒見大娃哭了,本來流完的眼淚又有氾濫的趨勢,嚇得老太監和老武趕緊勸啊。
“老神醫,您就留下吧。兩個孩子有您陪着也就沒人敢再動手,眼見三殿下就要進京,出宮也不差這幾日啊。”
魏老爺子輪流給兩個孩子擦眼淚,雖然不情願,但兩人說的也有道理,最後只得冷冷哼了一聲,算是勉強應了下來。
老武同老太監都是長長鬆了一口氣…
自此老爺子就陪着兩個孩子在大越皇宮裡住了下來,即便是在人家的地盤,老爺子也半點兒沒有做客的自覺。缺什麼東西就要什麼東西,但凡有一點兒不順心就攪合的所有人不得安寧。
有人很是盼着看好戲,比如老皇帝同老爺子對上的戲碼,可惜兩人好似早有默契一般,一個盡情的鬧,一個絕對容忍,倒是讓所有人都看的一頭霧水。
不說,皇宮裡的情形如何詭異,也不說公治明如何快馬趕往越都,只說桃源島上的多雨之季終於熬過去了。
幾乎每日都會如約而至的大雨砸在石堡的屋頂,院子,最後流進水溝,順着水溝又匯進平坦草地上的一個新開挖的小池塘。
小池塘被灌滿了之後,才溢散出去流進大海。
憋悶了幾乎一個月,即便人人都有活計要忙,但依舊讓人心裡不舒服。大人還好一些,淘氣小子們已經是急的上躥下跳了,不時趁着雨小的時候跑出去溜達一圈,惹得家裡老孃拎着耳朵喝罵不止。
好不容易盼到天晴,衆人沒有經驗,小心翼翼留在石堡裡好幾日,生怕雨季沒有過去。不過,很快趕來獻祭新鮮果子的土人們,讓衆人終於放了心。
這些膽小的“地頭蛇”都已經出來,看樣子終於到了好時候。
女人們一窩蜂似的把被子抱上石堡上邊卻晾曬,遠遠看去倒像是搭起了一頂頂花帳篷。男人們除了上山砍柴的,下海打漁的,就是去草地查看墒情的。許是海島的土地比內地沙化更多一些,雨水降落的多,流失也快,不過晴天幾日就可以下犁杖開墾了。
衆人都是有些興奮,歇息了一晚,第二日就興致勃勃開始親手打造希望的田野了。
無論男女老幼,但凡有力氣的,都不肯偷懶。
男人女人們拿了鐮刀割去野草,孩子們就用繩子捆了抱去石堡外邊晾曬,留着以後引火之用。
墾荒的老牛被喂的膘肥體壯,拉着犁杖走的飛快,很快一塊塊淺黃色的田地就棋盤格一般展現在眼前。站在石堡上邊望過去,即使田裡尚且沒有青苗,依舊讓人覺得心曠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