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書房呆了一下午,將左右的政務交代完,玖凰憬便回了丹若院。
這段時間他越來越喜歡在丹若院呆着了,尤其在丹若院的小廚房做點君拂嫵曾經做過的菜餚,感覺似乎她還在身邊。
岑經收到遷都的消息後像只炸毛的貓一樣衝進丹若院道:“你是一定要讓楚氏傾覆,將天下送到她面前嗎?”
“若她願意。”玖凰憬雲淡風輕的沏了壺茶,倒了一杯放在茶几的另一邊,岑經掃了眼那杯茶冷笑道:“你就是放再多杯茶,她也喝不到!”
這些時間他簡直見證了玖凰憬的瘋狂!
每時每刻都要裝作君拂嫵還在身邊,吃飯的時候擺着君拂嫵的飯,喝茶的時候擺着君拂嫵的茶,就算讓那茶水菜餚冰涼了也不許別人碰一下!
可這樣有用麼?
那個女人現在整頓軍隊朝他的國家進攻啊!她根本不會顧念這份情,玖凰憬就算把自己折磨死,這局面也不會有所改變!
玖凰憬擡眼看着岑經,脣角譏誚:“岑經,你的父親有沒有告訴過你,人生都是自己的,若是不願就不要逼迫自己?”
“我們岑家的人都是以天下爲己任!”岑經咬牙:“王爺生在帝王家更該如此!”
搖了搖頭,玖凰憬將沏好的茶端起來喝了一口:“我有一個好父親,他允我在家國天下與兒女情長之間從心所欲。這一點,我比你幸運。”
岑經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炸開了!
心中的酸澀一點點的膨脹起來,玖凰憬確實是幸運的,因爲是玖皇后的嫡幼子,先帝寵愛他將他捧在手心從不逼迫,可他岑經呢?六歲前父親便耳提面命的要他將楚氏皇權視爲第一,至於自己?那根本不納入考慮範圍!
六歲之後,父親死去家破人亡,他被君拂嫵撿回去這才享受到一個孩子應該擁有的快樂,可是後來爲了父親的遺願,他放棄了君拂嫵提供的好生活再次投入殺手盟!
到現在,二十一歲了,主子卻告訴他,你的人生不該只有家國天下……
“王爺,岑經的一生已經這樣了,除了維護楚朝已經沒了別的念想了。”岑經溼了眼眶,現在放棄保衛楚朝就像將自己的一生都否定,這個後果是他無法接受的!
“你有沒有想過君拂嫵身邊的翠兒?”玖凰憬放下杯盞,眉目清明:“你們之間的私情呢?不考慮麼?本王放你去找她可好?”
岑經搖頭:“岑家沒有叛徒!”
他自然知道將他送到君拂嫵身邊是玖凰憬給君拂嫵的又一張底牌,他岑經雖然比不上風林是個百年難得的將才,可是暗殺的能力卻是獨步天下!
他若是留在君拂嫵的身邊,她的人身安全便得到了無上的保障!可岑家人的驕傲讓他無法放下一生的責任放任自己。
玖凰憬頷首,這個答案並沒有讓他驚訝,轉而道:“這段時間勞你看着楚朝罷,本王一個月之後自會歸來。”
“可如今楚朝正處於多事之秋……”岑經連忙道,奈何玖凰憬老神在在:“這就考驗你忠君愛國的時候到了!”
說完,也管不上岑經那青黑的臉色換了身衣裳便走了。
那廂君拂嫵處置林連的手段生生將君叔嚇壞了,當機立斷喊了翠兒來安撫君拂嫵。
“小姐,你是不是認定了太子沒了?”翠兒將菜餚一道道擺上桌子,順勢坐下朝君拂嫵道,君拂嫵頷首。
這件事她本不願提起,可翠兒問了她也不會否認。
“可卿公子墨公子都說了,太子沒死啊!”翠兒將托盤抱在懷裡,心疼的看着君拂嫵,後者卻不爲所動:“若是瑾瑜還好好的,他們不會不讓我見到孩子,更不會讓你們用狸兒騙我。”
用狸兒騙她是爲了讓她以爲瑾瑜還好好的,可若非心虛,爲何要說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地方再次騙她?若非虛假爲何她千里去了藥王谷卻連個能告訴她真相的人也沒有?
翠兒心中一動:“小姐,不然你去當面問墨公子好了,墨公子是不會騙你的!”
“現在兩國交戰的關頭,我若是不坐鎮鄴城,後方亂了的話就是將墨奕譞和卿肜鬱置於腹背受敵的地步。”君拂嫵吃了口飯,擡眼看翠兒:“既然你這麼肯定,你就去一趟吧。”
“我去?”翠兒咬脣,掃了眼門外一直朝她使眼色的君叔,咬咬牙:“行!我讓墨公子寫一份親筆書印手印給你看!”
目送翠兒離開,君拂嫵眼底卻也躍躍欲試。
她是真的希望一切不是他們的善意謊言,是她想太多猜錯了!
而翠兒連夜趕到晉城已是三天後,楚朝的反撲正是熱火朝天,墨奕譞和風林帶着凰軍奮力抵抗楚朝日漸增加的援軍。
看得出來,楚朝勢要將凰軍趕出楚朝地界!
翠兒單槍匹馬上了戰場,一路斬殺楚軍趕至墨奕譞的身邊,此時端木正領着三個猛將對墨奕譞進行強攻,正佔上風的時候卻見翠兒手持長劍一路殺過來,當時端木便變了面色!
將墨奕譞交給那三名猛將圍攻,端木自己提劍對上翠兒!
“你一個女人家家的來這裡做什麼?”
端木厲喝:“快走!退出戰場!”
這個女人是沒有腦子嗎?戰場這種地方一旦踏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刀劍無眼什麼時候死怎麼死的可能就連自己都不知道!
別人唯恐避之不及,這女人倒好,自己上趕的來送死麼!
端木目眥欲裂!
翠兒挑劍揚眉:“巾幗不讓鬚眉,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來罷!我不怕你!”固然她武功修爲不及他,可是她手頭上的花樣可是不少,鹿死誰手尚是個未知數呢!
周圍是潑天的血海,你死我活的斬殺,刀槍劍雨的環境,端木顧不得其他只能自己迎上去準備將翠兒引開。
可原本四人應付墨奕譞也只是險勝,此時端木一走那邊墨奕譞便佔了上風眼看着便將三名猛將擊下馬!
端木瞻前顧後終究是讓那三員猛將死在墨奕譞的手下,自己也失手被擒淪爲階下囚!
被迫雙膝跪地,端木痛不欲生的看着墨奕譞派人僞裝成大勝歸來的楚軍入駐酒城趁機殺了酒城城主!
酒城城主一死,酒城便成了墨奕譞的囊中之物,而這一切竟然是由他端木顧念私情導致的!端木羞愧欲死!
“這次倒是多虧了你!”墨奕譞整頓完酒城,朝翠兒道:“若非你調開端木,只怕戰局還得持續一段時間,咱們的人只怕還得折損三四萬!”
“巧合罷了!”翠兒擺擺手,看着滿目瘡痍的酒城,心中升騰起一絲寒意。她一直是在鄴城沒有見識過戰爭的殘酷,所以一直不知道前線是怎樣的慘狀!
在她的認識中,戰況就是一組組的數據,只有親身經歷了這樣煉獄一般的沙場,才知道其中兇險!
今日,她若非是遇見手下留情的端木,只怕也討不了好!
墨奕譞在桌邊坐下,自己倒了杯茶:“嫵兒有話要你帶給我?”
“是!”
翠兒連忙點頭:“小姐不相信瑾瑜太子還活着,要你親手寫一份手書給她,若非小姐的情緒太過低落我怕她想不開,也不會請纓來這裡麻煩你……”
“她終究是懷疑了。”墨奕譞嘆道:“手書我倒是可以寫,只是擔心她得知了真相之後心裡難受。”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翠兒取了紙筆放在桌子上:“要不,當時什麼情況公子給我說說,我也好在小姐面前打打馬虎眼?”
可墨奕譞卻沒有這打算,只是應付了幾句將手書寫完交給她,然後表示自己要休息了。
翠兒看了眼他眼底青黑,頷首退了出去。
才走了幾步,她想起因對自己手下留情而淪爲階下囚的端木,轉而朝天牢走去。畢竟是因爲她害得他敗了戰成了階下囚,不去看看她心中不安!
進了天牢,翠兒望着坐在地上滿面頹然的端木,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似乎不管說什麼都不合適,安慰?還不如譏誚諷刺呢!落井下石?那不是成了狼心狗肺?
翠兒在門口站住了,突然有種進退維谷的感覺。
“你來了。”
不等翠兒退出去,裡面的端木已經站起身行至門口,隔着鐵牢門望着她:“我以爲你不回來。”
他是個失敗者,原以爲這一生再也不能見到她了,沒想到上天憐憫他,終究給了他一個希望。
翠兒頷首,訥訥半晌,道:“對不起。”
端木細細的看着她的眉眼,搖頭:“你沒有對不起我,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沒有人逼迫我。這一戰輸了就是輸了,我……無話可說!”
“無話可說……”翠兒重複了一聲,點頭:“你不怪我就好!我最怕人家怪我的了,好像我欠了人幾百萬兩銀子似得!”
實際上誰都知道這一戰端木是敗在翠兒的手中,可既然端木不將這筆賬算在她頭上,她自然也不會自己找抽硬要抗下這份情面也好罪孽也罷!
她可不是瑪麗蘇,非要哭天喊地說自己是禍水!
端木望着翠兒好半天,突然道:“你……可有喜歡過我?”
“喜歡你?”翠兒嘴角抽了抽連忙搖頭:“沒有!”
“那若是我向你求娶,你可會答應?”端木不死心,在他看來他是楚朝的二品將軍,雖然淪爲階下囚可是依舊身份尊貴。而翠兒不過是君拂嫵身邊的一個婢女,這等身份差距讓他哪怕在翠兒不愛他的情況下尚有這份自信求娶。
翠兒聞言,如同看待白癡一般的看着他:“我來,是因爲你這次手下留情,難道你竟然以爲我會和你有什麼?別傻了!”
頓了頓,她繼續道:“三年前的事情已是天下皆知,你背叛閒王企圖害死我家小姐的事情我是不會忘記的!就你這樣的卑鄙小人,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