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稍的話讓柳暖不舒服的同時,也讓君拂嫵臉上的笑意一點點的淡了下去。
“陸稍小姐,墨公子他……”青衣瞥了眼君拂嫵,輕聲道:“墨公子沒了。”
“沒了?幾個意思啊?”陸稍疑惑的看着青衣,又看君拂嫵:“他去別的地方了?沒事兒,你說在哪裡,我去找找……”
“沒了,就是死了!”柳暖瞥了眼君拂嫵,同樣壓低了嗓音,難怪一提到墨奕譞他就發現君拂嫵臉上的笑意都沒了!原來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聞言,陸稍瞪眼:“柳暖!你別給老子開這種玩笑!這已經不是玩笑了,是詛咒你知道麼!老子可以揍你!”
她最喜歡的就是墨奕譞了,誰膽敢詛咒他,她就跟誰急!
“柳公子沒有騙你,是真的。”青衣嘆了口氣,看着君拂嫵只是垂眸看着懷裡的狸兒,眉眼間分明是淡不去的悲傷。
墨奕譞當真是用他自己的死,給君拂嫵套上一層掙不開的枷鎖!
陸稍聞言,臉上的笑意也沒了,環顧四周,眼底閃過一絲受傷:“你們是說真的?”
“自然是真的。”君拂嫵眸色深深:“誰敢在我面前詛咒奕譞?誰又肯詛咒他?”至少,在她面前,沒有敢說出這種話!
“那……墨公子的屍骨靈位在哪裡?”陸稍眼底溼潤,收起一貫歡脫的神情:“我想,去祭奠他。”
“靈位在西苑,屍骨……沒有找到。”青衣替君拂嫵回答,生怕這些話會傷害到她,特意壓低了嗓音。
“怎麼會沒有屍骨呢?”陸稍蹙眉,就連身邊的柳暖也是疑惑的模樣,青衣將墨奕譞如何身死細細說來,院子裡的氣氛瞬間嚴肅冰冷起來。
直到很久之後,陸稍才抹去眼角的淚水:“不行!我要去找墨公子,就算是屍骨,我也要帶他回去!”
這一刻,她的那份小女兒心思袒露無疑!
柳暖眼底閃過受傷,咬牙道:“我陪你去!”
兩人拋下衆人,找了當地人做導遊,一路策馬朝雪山谷奔去!
君拂嫵看着他們離去,突然問青衣:“我是不是很無情?你瞧,陸稍無權無勢,卻能拋下一切去尋找他,可我……坐擁凰朝江山,竟然這樣拋下了他,將他丟在雪山谷那樣冰冷的地方……”
話分兩頭,這廂幾人沒了心情,那廂玖凰憬正以秋風掃落葉之態掃蕩整個朝局!
“王爺,兵部侍郎林涵求見。”
“宣!”
玖凰憬坐在書房內,面前是堆積成山的奏摺,因新帝年幼,所有政務都由他這個攝政王處理。
一身朝服的林涵走進來,還不等玖凰憬說什麼,首先就是三跪九叩!
“林大人請起!”紅紗見了,順口道。
林涵搖頭:“若是王爺不允了下官的請求,下官不敢起!”
“林大人有什麼要求,說就是了,這樣不好!”紅紗蹙眉,這是要逼迫玖凰憬做出抉擇的節奏啊!
看着如此毅然的林涵,紅紗只能站在旁邊,以目光看着他家王爺。期望他家王爺一句話讓林涵起來,畢竟朝臣跪拜都是有數的,若是多了,那是要受人詬病的!
玖凰憬卻毫不在意:“林大人願意跪着,那就跪着好了!”
林涵:爲什麼事情的發展似乎有點失控了?自古以來,當王爺的最怕大臣跪,尤其他這一副打算長跪不起的模樣,這時候閒王殿下不是應該站起來連連催他起身麼!
“王爺,下官自知忤逆犯上,可是有些話不吐不快!”林涵硬着頭皮,鏗鏘有力道:“凰朝坑殺我朝二十萬人馬,德行敗壞!是欺我朝太甚!微臣以爲,應當乘勝追擊,誅殺坑殺我朝人馬的將領,要求各地賠償……”
“嗯,繼續。”玖凰憬嗓音平淡,手指有節奏的一下接一下敲擊在桌子上,發出,“叩叩。”的聲音,林涵聽在耳朵裡越發不安,聽到他說繼續,林涵心中一喜!
接着說道:“我朝只要是王爺領兵作戰,必然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彼時只有凰朝對我們割地求饒的份,屆時,我們可以進一步對其疆土進行蠶食鯨吞,最後一統天下!”
“還有麼?”
林涵越說越激動,說得唾沫橫飛:“到時候王爺就是最大的功臣,大可以廢了那新帝自立爲皇,成爲我朝百年來開疆拓土最多的君王!這是千秋萬代的功績,王爺不可錯過啊!”
越聽,玖凰憬的神色越是寡淡,說到最後,他幾乎冰冷的看着地上的這位新人兵部侍郎。
紅紗將一切看在眼裡,只能同情的望着那林涵。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君拂嫵是玖凰憬心尖上的那枚硃砂,滿朝文武對凰朝都有意見,卻只有這麼個人有膽量來朝玖凰憬提出這件事。
他怎麼不想想,若是玖凰憬有心滅了凰朝,那需要他這個兵部侍郎來提醒麼?還有,居然建議玖凰憬廢了新帝自立爲帝?
要是玖凰憬真有這心思,當初輪得到那麼個小不點登基麼!
玖凰憬只是看着林涵,過了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那位激情澎湃卻少根筋的兵部侍郎終於回過神來,正兩股戰戰之時,門外響起一聲詢問:“王爺,宗伯求見。”
宗伯,是皇室宗親之長,楚氏最有權威的長輩。就算當年玖凰憬的父皇也只能對這位宗伯笑顏以對,其地位之崇高可見一斑!
玖凰憬站起身:“請他進來。”
宗伯已經白髮蒼蒼,拄着柺杖一瘸一拐的進門,角跟着進來,搬了椅子放在宗伯旁邊,玖凰憬頷首:“宗伯請坐。”
“不敢!”宗伯手上的柺杖重重的錘了錘地,別過臉:“老夫可不敢坐你閒王的椅子!”
聞言,玖凰憬慢慢坐下來,雲淡風輕:“宗伯這是何意?”
宗伯冷哼一聲,瞥了眼地上戰戰兢兢的林涵:“林大人這是有什麼事麼?”
“下官……下官……”林涵偷眼看了眼玖凰憬,顫訛訛道:“下官只是,只是與王爺有事……”
“既然有事,那就說!”宗伯也是見過大風大浪之人,看林涵這樣膽戰心驚,心中不免起了怒火,耽於玖凰憬的面子,只能朝林涵發火了!
被這麼一嚇,林涵擡眼看玖凰憬,見他面色沉鬱,更不敢說話了,磕磕巴巴的讓宗伯一陣心煩:“要是沒事,就給老夫滾出去!省得礙眼!”
“王爺……”林涵倒是想滾出去,可他終究害怕玖凰憬,沒有玖凰憬的允許,哪裡敢走?
“去罷!”玖凰憬擺擺手,林涵立刻撒開腳丫子滾了出去!
關上門,宗伯一步步走近玖凰憬,於一步之外站定:“王爺真是好氣性!凰朝人要攻打我朝,你居然直接將京都都割給人家了!現在,連胥城都被攻下,皇陵被炸!王爺還有什麼事不能忍的?”
玖凰憬深吸一口氣,道:“這些事情不該……”
“不該是我這個宗伯管的?”宗伯嘴快,接過話頭,恨鐵不成鋼:“她都這樣欺辱我朝,坑殺我朝二十萬人馬,這還不是我這個宗伯可以說的嗎!”
“王爺……”紅紗着急的上千了一步,卻被玖凰憬喝退:“你出去,任何人不許打擾!”
“是!”
看着紅紗退出去,宗伯再次開口:“怎麼?如今王爺已經權傾朝野,見不得我這個宗伯說話了?”
“非也!”玖凰憬抿脣,過了許久,道:“宗伯可曾記得那凰朝女帝是何人?”
聽到這個,宗伯更是惱火:“還不是你的王妃?還沒說你呢!好好的王妃不娶,非要娶了這麼個離經叛道的?後來怎麼又讓她去當了這麼個女帝?成何體統!”
玖凰憬脣角譏誚,擡眼望着宗伯:“既然宗伯這麼說,那本王也就只說了!當年,拂兒是皇兄和親嫁與我,後與我情投意合之時,又是皇兄硬生生將我們倆拆開,害得北韓景帝滅了我王妃全族,還要在京都菜市口火燒拂兒!”
這每一字每一句,字句誅心!這些都是他沒有護好她!
“宗伯難道沒有聽說?”玖凰憬眼底森冷:“可是當時宗伯可曾站出來斥責皇兄?可曾爲拂兒說過一句話?”
“一個女子,能做楚朝一統江山的棋子,那是她的福氣!”宗伯終是理虧,卻還是硬着嘴皮子:“難道她這是要爲她自己報仇?自私自利!”
聞言,玖凰憬只是冷哼一聲:“她自私自利?宗伯,說話需得斟酌!”
“你這是何意!”宗伯難以置信,從他坐上宗伯這個位置之後,從未有人這樣與他頂嘴過!何況玖凰憬是小輩,被一個小輩這樣斥責,他的老臉往哪裡擱?
玖凰憬盯着宗伯:“一年前,拂兒爲我生下孩兒。”
“那孩子呢?”聞言,宗伯緊張起來:“那孩子可以接過來,到時候一統天下便可以藉着這個孩子完成!我楚氏天下將萬世昌盛!”
“可惜,孩子被皇兄害死了!”說到這裡,玖凰憬的眼都紅了:“你說!這樣,夠不夠讓拂兒發兵楚朝!”
宗伯聽完,卻只是可惜那個孩子死了,錯過了一個一統江山的良機。對君拂嫵的處境卻是隻字不提!
在他看來,女人就是用來利用的,期間受到的各種不公待遇也是女人活該!君拂嫵能夠走到這一步,成爲一國女帝,已經是多少女人想都不敢想的!哪裡還值得同情!
可玖凰憬不同,他一字一句鏗鏘有力:“你代表楚氏皇室宗親而來,本王本該敬你一聲‘宗伯’,可你不分黑白不明事理,憑什麼讓本王敬你!”
被玖凰憬說得,宗伯面紅耳赤,踉蹌一步跌坐在之前角搬來的椅子上。玖凰憬步步緊逼:“若是宗伯不服氣,本王將宗伯的兒孫全都送到凰朝爲質,三年的時間用以鬆懈凰朝,三年之後本王定然滅凰朝,將宗伯兒孫接回,你說可好?”
“這!這!”宗伯已經被氣得說不出話來,耳邊玖凰憬還在繼續:“只是到時候,迎回來的,是一捧骨灰還是一擡棺槨,可就不得而知了!”
宗伯冷靜須臾,勉強開口:“老夫明白了,宗親這邊不會再插手兩國戰事。”
“宗伯慢走不送!”
玖凰憬坐回椅子上,擡手捏着茶盞,眸色深深。
有時候你越是退讓,對方越是以爲你軟弱可欺,只有狠狠的反擊,才能守住自己的領地!
凰朝與楚朝之間的矛盾,遠遠不是他與君拂嫵之間的矛盾那麼簡單,還有兩國權貴之間的利害之爭,還有國土之爭,太多的利害關係橫亙在兩國之間,要休戰或開戰,都太難!
門外,角敲門:“王爺,又有朝臣來訪,見還是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