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流雲將汗巾放在一旁,擡眸暗青色的瞳仁中一片暗沉之色,沉聲道,“日後你離他遠點。”
“他?朝陽太子?”
東宮流雲看着她不說話,也令侯飛凰知道自己說對了,於是沉默了一會兒。
東宮流雲以爲她明白了,舒了一口氣正要開口又冷不丁見她擡眸看着自己一片茫然,道,“可是爲何?”
東宮流雲一時有些語塞,往日看她對付侯府的小姐時那心智絕技不像一個十五歲的少女,可一說到感情的事,怎麼就覺得她心智跟不上她的年齡了呢。
侯飛凰看他一臉無語的模樣也不好去揣測他的想法,但東宮流雲畢竟是一直幫着自己的人,這會兒她態度還是軟了許多,道,“只要他不招惹我,我會盡量不與他接觸的。”
“他招惹你也不行!”幾乎是脫口而出,東宮流雲這話一出口見侯飛凰那無辜的眼神又看着自己,星辰般耀眼的黑眸不由帶了幾分慍怒,“他如今住在這裡,多少會找藉口,但你切記不要搭理他,否則對你沒有好處。”
這近似警告的話侯飛凰聽是聽進來了,可也多少覺得他似乎帶着幾分私心,但一時也不願去揣摩那麼多,東宮流雲畢竟不會害自己。
“那個丫頭,你覺得她有問題?”
汗巾擦乾了髮絲上多餘的水珠,侯飛凰下意識的去摸一旁的牛角梳,卻被東宮流雲搶先一步,骨節分明的五指握着那牛角梳輕輕的梳理着她的烏髮,她心中一緊,忽然覺得心跳加快了許多。
“你是說元婉?”
東宮流雲是看見了侯飛凰今日對元婉的態度,懷疑也不是不無道理,何況元婉就算是侯老爺流落在外頭的女兒,但畢竟在侯府做了這麼多年下人,饒是誰人也不會像她這樣一點芥蒂也沒有與她那麼親近,還將她捧得那樣高。
“她一定有問題。”侯飛凰的話語沒有半分不確定。
葉氏十幾年前才嫁入侯府,尋常人家陪嫁一般都會找年歲相當,或陪伴小姐已久的丫頭帶過來當陪嫁丫鬟,而當年元婉才幾歲就被賣入了葉府,而後跟着葉氏到了侯府做陪嫁丫鬟,年歲顯然不符合常理。
若說巧合倒也罷了,可除了元婉,連元沁也是個年紀小的,不得不讓人懷疑有些欲蓋彌彰,侯飛凰雖然覺得葉氏品行好,孝順老夫人,可在元婉這件事情上,她仍舊是有些懷疑她的,尤其是她父親如今又升了官。
“你是打算逼她說出真相嗎?”東宮流雲的手仍舊柔柔的遊走在她發間,溫柔替她梳髮。
侯飛凰一側身便能看見他那俊美如謫仙的側臉,白皙的面龐上也不自覺的多了幾分紅暈,“我並不懷疑她的身份。”
東宮流雲眉頭微皺,似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侯飛凰淡笑,也不知道爲何她心裡對他一點防備也沒有,就直接說道,“我父親已經確認過,她身份應當不會有什麼差池,只是我覺得有些奇怪,這麼些年,饒是一般人家在府中伺候着姨娘,看着本該是自己的父親對另外幾個兒女寵愛有加,她卻只能在
這府中爲奴爲婢,多少都會有些不甘心。
就算她心思真的善良,願意這樣得過且過,那爲何那日又要特意將這件事捅出來,讓我爹承認她的身份。”
“可若你料想的沒錯,她早有預謀的話豈不是在這侯府蟄伏了十幾年?”東宮流雲眉宇之間泛出幾分深思,“若是棘手,我替你處理了。”
“不必。”侯飛凰擺手,眉宇之間浮出幾分好強,“我若連她都處理不了,如何擔當起我父親的厚望。”
她說着這話,倔強不屈的黑瞳直視前方,那舉手投足之間便令人感覺到一股不同於旁人的氣場。
東宮流雲也不再說什麼,替她梳髮的動作也未停,直到看着她的如墨長髮乾的差不多,才踏着夜色從凰園外走出。
從去相國寺開始這幾日就沒睡過好覺,一大早的又被一陣吵鬧弄醒,侯飛凰不禁有些煩躁,子音聽到裡頭有動靜,連忙走了進來替侯飛凰穿衣梳洗。
“是誰在外頭?”
“小姐,是五小姐和元婉,不,如今得叫大小姐了。”子音低眉順眼的道,“嬤嬤一大早的也被柳夫人叫去,說是有事要交代。”
“明溪回來了?”侯飛凰穿衣的手一頓,得到子音的肯定以後,直接將穿了一半的青衣脫了下來,換上了一身豔綠色的翠煙衫,纖細的腰肢用一根深綠色腰帶纏住,仍舊是淡妝拂面,可這番打扮之下比起往日的素雅多了幾分強勢。
“怎麼?你如今倒是膽大了?你以爲我爹認了你就能再府中胡作非爲嗎?還不知道是哪兒的野種呢!”
剛出凰園的門,侯飛凰就聽到了這道囂張跋扈的聲音,她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是侯明溪,這幾日她忙着相國寺的事,還沒去給宇文無憂和她添堵,她竟自己回門來了,她豈能放過這樣的機會。
華服加身的侯飛凰出現在這裡時,侯明溪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她就呲笑道,“喲,我當誰呢,這不是二姐嗎?”
侯明溪一身豔黃色長衫,仍舊是一臉驕縱的模樣,濃妝豔抹的臉上帶着幾分刻薄,那纖細0的手還緊抓着一旁元婉的手臂。
侯飛凰絲毫不惱,緩步走來神態從容,“明溪你回門就回門,怎麼還同大姐吵起來了。”
“大姐?”侯明溪彷彿聽到了多大的笑話一般,手指直接戳上了一旁元婉的額頭,“你沒搞錯吧,你叫她大姐?是我太久沒回來走錯了宅子,還是你們都吃錯藥了?”
“爹昨兒個已經開祠堂公佈過大姐的身份了,我看這事明溪你沒有懷疑的資格。”侯飛凰笑眯眯的靠近她,對她不尊的態度也絲毫不惱。
元婉則是一副收到驚嚇的模樣,低垂着頭,一臉受驚的模樣,卻乖順的站在那裡任她說。
“我沒有資格質疑?我也是侯府的人,我爲何不能質疑?”侯明溪不悅的瞪了她一眼,“你沒事兒吧?元婉來府上多久了,她若真是爹的女兒,爲何要等到現在才說?”
之前發生的事情侯明溪一點也不知道,所以這會兒會說出這樣的話也不奇怪。
元婉被她兇的啜泣不已,這會兒侯飛凰來了她感覺好了一些忙辯解道,“不是的五小姐,我可以與你解釋。”
“解釋什麼,誰想聽!”不耐煩的直接甩開元婉的手,侯明溪這動作令侯飛凰的眉頭也是一皺,但很快她似乎又察覺到了什麼大聲喊了起來,“你這身上的衣服料子,是絹絲?”
她摩挲了一下元婉的罩衫,便立刻摸了出來,大戶人家的千金偶爾也會在一起比比自家的繡工,用來刺繡的布料個個也都會拿最好的,所以後明溪也識得一些布料。
這一見元婉穿的一身都是珍貴的絹絲布料做的,一張臉登時就黑了下去,“這衣服是爹給你做的?”
元婉只知道這衣服是侯老爺一起送來的,便一副怯懦的模樣點了點頭。
侯明溪更感覺自己要氣炸了,絹絲布料比起之前趙氏扎小人害侯文煜的那次絹蘿差不得多少,可說同等珍貴都是價值連城,貼身穿着冬暖夏涼,但這布料一般都是從一些偏僻的部落裡進貢而來,或有商人過去帶回元京高價出售,所以東臨少之又少也尤爲珍貴。
侯老爺初得這塊布料時,侯明溪就吵着要趙氏去要了幾次都沒能要來,這會兒見元婉竟用這匹料子做了衣服,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好啊,爹還真是疼你,看樣子你還真是我大姐了?”侯明溪這話說的有些咬牙切齒,元婉也嚇的又後退了幾步,儼然一副被欺壓的模樣。
“罷了,大姐剛認下爹,估計還與我們有些生分,明溪你就不要與她開玩笑了,怕大姐承不住呢,到時若是爹知道了,怕是也會不開心吧。”
侯明溪一聽侯飛凰也基本是承認了元婉,又拿出侯老爺來壓她,一張俏臉上更顯得陰沉幾分,“我不過實話實說罷了,你們認她我可不認,就算在爹面前,我也這麼說!”
侯明溪的語氣灼灼,絲毫不肯退讓,這邊雖然只有她與侯飛凰二人的丫頭,但她聲音極大,饒是隔得不太遠的人想必也能聽得清楚。
侯飛凰也不說她,徑直上前拉了元婉的手,同她一道站着,“明溪啊,何必呢,我瞧元婉倒是許多地方都與爹生的像呢,爹也多番誇她,何況大姐如今年歲不小,爹也說了會今早替她找個如意郎君,不像我們從小就得爹寵愛直到如今,我們現時就體諒體諒大姐又能如何呢?”
看似爲元婉說話,實則又是替她拉仇恨。
元婉一副怯怯的模樣,就算穿着一身華服,可丟在人羣裡也絕技是最不起眼的那一個。
可侯明溪看不慣,越是有人替她說話,她就越覺得元婉礙眼,尤其還是這個她本就討厭的侯飛凰,自然而然的將這二人歸爲一邊。
之前在侯飛凰那裡吃了幾次虧,她一時也不敢對侯飛凰輕舉妄動,這一見元婉低眉順眼的好欺負,她更是不肯退讓。
“爹就算承認她的身份,不過也是個拿不出手的私生女罷了,元京說起侯府大小姐,誰人不知道是我大姐侯青蓮,元婉,我倒真想問問你,你會什麼,就敢這樣佔着侯府大小姐的名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