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褚潯陽的話剛撂下,那谷地外頭的弓箭手也終於是放完了最後的一批箭,止了聲勢。
空曠的谷地裡瞬間安靜了下來,除了過往的風聲就再無其他。
南華太子的目色冷凝,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那少女的面目清冷,漠然之中卻給人一種不可忽視的影響力。
李維下意識的屏住呼吸,目光在自家主子和對面的褚潯陽之間隱晦的飄來飄去。
褚潯陽面無表情的往旁邊稍稍移開了視線,手裡擺弄着馬鞭,繼續慢慢說道:“你朝中是個什麼處境自己十分清楚,至於你爲什麼能在這個儲君之位上一直坐到今天,其中內因更是明白。做了這麼多年的戲纔好不容易保住的地位,你真的確定今天要在這裡爲了和本宮置這一時之氣就全部都放棄嗎?”
她的語氣很淡也很涼,卻無譏誚之意,只是在以一種最爲平靜客觀的姿態陳述一個事實。
“正因爲你庸碌,不出彩,陳皇后纔會一直放心的扶植你,直到今天。”褚潯陽道,說話間眸子一轉,脣角就揚起了一個弧度,“你真的覺得在這個時候讓他們探到你的底細合適嗎?”
這位而南華太子的母族本姓周,往前推算十幾二十年,周氏是南華國中當之無愧的第一大族,周氏女入宮即被封后,其父拜建威大將軍,掌百萬兵權,可謂風頭無兩。
南華現任的皇帝性格軟弱,本來是無所建樹的一個人,但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眼見着周氏一族做大,隱隱有功高蓋主之勢,這位庸碌無爲的南華天子終於在他的有生之年做了一件手腕了得的大事——
利用後宮女人之間的爭鬥大做文章,皇后周氏在他刻意的縱容和袒護之下大肆鎮壓後宮嬪妃,數年間害死了妃嬪皇嗣無數。
待到時機成熟,一直對此態度模糊的皇帝卻是一反常態突然發難。
周皇后因爲善妒暴戾之名被廢,隨後後宮積怨已深的女人們羣起而攻之,各后妃背後的母家紛紛落井下石,羅列了周家十六項大罪。
南華皇帝於是一改往日裡昏聵無能的作風,以雷霆手段罷免抄滅了整個周氏一族,短短一月之間,南華第一世家就自王座之側隕落,闔族獲罪,或是被斬首或是被流放,一敗塗地。
皇后所出的三皇子時年不過兩歲稚齡,但是因爲之前皇帝被周家威壓,已經被立爲儲君。
南華皇帝對自己的這個兒子雖然沒有趕盡殺絕,但也是十分的厭惡,奈何之前因爲周皇后的作爲,他膝下子嗣凋零,大皇子早殤,二皇子和四王子也是資質平平,就暫且耽擱了下來。
三年之後,後宮再次充盈,皇帝的子嗣也逐漸繁盛了起來。
南華皇帝正待考慮要重立太子的時候,繼後陳氏卻因爲被診出終身無孕,權衡之下就自請將太子帶在了身邊親自撫育。
皇帝思忖之下,還是對周氏一族心存忌憚,乾脆降旨將周家流放在外的部族全部剿滅。
有了周氏一族的前車之鑑,此後南華皇帝后宮裡的女人們心有餘悸,各大世家也都跟着消停不少。
此後一十六年,且不說背地裡如何,最起碼在明面上南華皇帝的統治是十分穩固的,並且自認爲是將自己後宮的所有女人和兒子們都牢牢掌握在手。
南華太子並非庸才,自幼就被太傅贊爲聰慧,正是因爲如此,南華皇帝曾數次想要廢黜儲君另立他人,最後都又權衡着放棄。
而最近幾年,隨着皇子們逐漸長成,出類拔萃的也跟着凸現出來。
少年穩重的四皇子和聰慧機智的六皇子呼聲漸高,可是相對而言,這位太子殿下的口碑就不怎麼樣了。
倒不是說他如何的昏聵無能,只是在處事手段上不懂變通,幾次三番下來大錯不見,小錯連連,經常被皇帝訓斥的狗血淋頭。
不過因爲陳皇后力保,再加上皇帝自己似乎也存了點兒隱秘的心思,他的太子之位卻是一直穩固,就這麼不上不下的半掛在了那裡。
沒有母族的支持,完全被養母拿捏在手,在皇帝那裡又不十分得寵。
這位南華太子的處境——
其實並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這般榮光。
可就是這樣——
這個儲君的位置他還就是穩穩的坐了二十年,任憑他的那些兄弟再如何的使盡手段,最起碼到目前爲止,還是無人可以撼動的。
所有人都覺得他座下的那把椅子坐的搖搖晃晃,隨時可能傾覆,卻唯有眼前的這個少女目光犀利,將他隱藏至深的底牌都看出來了。
“迷惑皇帝,利用陳氏一族來爲你保駕護航,那帝后兩人卻都還沾沾自喜,自認爲是將你拿捏的死死的,殊不知他們卻是早被玩弄於股掌之間了,如果一旦叫他們知道自己被被騙,後果會是怎樣,還需要我來多說嗎?”褚潯陽看着南華太子臉上變化莫名的表情,“我拿南華的五座城池,換你太子殿下繼續一帆風順的做你的一國儲君,怎麼看你都沒損失。”
南華太子的神色陰鬱,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死死的攥着,半晌纔是深吸一口氣,冷聲道:“什麼話都讓你說了,本宮還能再說什麼?不過你也別指望着糊弄我,長水郡這區區五座城池算什麼?你想要,本宮就是拱手讓你又如何?只是麼——你不會不知道強取我國中五座城池這意味着什麼——”
他說着,頓了一下,眼中神情就帶了幾分冷蔑,負手往旁邊走過去兩步道:“以區區五座城池換兩國之間一發不可收拾的連年惡戰?本宮是無所謂,可是西越才建國多久?就連皇帝的龍椅都還沒完全坐熱,更別說是西越太子的地位也不穩固。你在這個時候挑釁樹敵,是真的不準備叫你父親的日子好過了是吧?”
“這些事,不用你操心。”褚潯陽道:“本宮和你之間也不想廢話,這一次的事,我不是針對你,要麼你就識趣點,早點從這個泥潭裡抽身,要麼——下次見面的時候,本宮就沒這麼好說話了!”
說話間她留在谷地之外的八名弓箭手已經重新整裝完畢,打馬走了過來。
想着方纔被她逼迫狼狽不堪的那一幕,南華太子胸中就又是一陣氣悶。
不過褚潯陽的話太有針對性,他的目光一閃,忽而就明白了什麼,不可思議的冷笑了一聲道:“昨天崖下埋伏襲擊你的不是褚信的人?難道——”
他自己兀自說着,又覺得不可信的諷笑出聲,“難道你還以爲是我皇陛下爲你設的局嗎?褚潯陽,就憑你這個一個乳臭未乾的丫頭,你也別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褚潯陽要佔他南華五座城池是假,她這分明就是在藉故對南華皇帝示威挑釁。
一個被嬌寵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罷了,她哪兒來的心思,居然有膽子公然和南華的一國之君叫板?
南華太子的神色鄙夷,卻一直留了一點眼角的餘光在打量對面褚潯陽的一舉一動。
褚潯陽垂眸把玩着手裡馬鞭,脣角亦是不覺揚起一抹冰冷而諷刺的笑容。
“最遲明晚,你若執意不走,大家就兵戎相見好了!”褚潯陽道,不再和他多言,說完就調轉了馬頭,不緊不慢的策馬款步離開。
風聲獵獵,捲起她身後墨發飛揚,合着飛舞的裙裾,那一個背影,看上去如是一副逐漸融入夢境的風景畫,不很唯美,可是落在眼眸裡就存在成爲亙古的永恆。
似乎——
一旦入了心入了眼,就再難以抹除忘卻。
這少女,的確是與衆不同的。
看着她那一行人慢慢走遠,李維這才緩慢的找回了自己的思緒,往南華太子身後湊了湊,斟酌着開口道:“殿下,這潯陽郡主好似不是開玩笑的。”
南華太子的面目清冷,眼底閃着幽暗的冷光從遠處收回目光,斜睨了一眼他提在手裡的那個黑布袋。
李維會意,將布袋打開了看了,裡面圓滾滾的四顆頭顱,還大抵看着都有幾分眼熟。
“這是——”李維倒抽一口涼氣,面部肌肉僵硬,“好像是六殿下的人!”
南華太子卻是十分泰然,只就冷漠的看了眼就又移開了視線——
褚潯陽這是要在威嚇警告他?
這些人都是從軍營尾隨他過來的。
他起初沒叫李維處理掉,就還是爲了麻痹自家六弟,可是褚潯陽卻一聲不吭的出手——
六皇子的人被殺,勢必是要對他起疑和防備了。
“這個丫頭的做法十分的古怪,再叫人去查,本宮要知道她這麼不遺餘力不計後果的原因!”南華太子冷冷道,擡手捂住了左臂上還在往外冒血的傷口,“西越太子的這一雙兒女都非等閒,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做出這樣不計後果的事。”
哪怕只是爲了不給褚易安惹麻煩,褚潯陽也不該在這裡如此高調行事,把矛頭直指南華皇帝。
“是!”李維謹慎的應了,斟酌再三還是忍不住的開口道:“殿下,那我們——”
“老六不是衝着這裡的兵權來的嗎?本宮就成全了他好了!”南華太子道,轉身往回走,翻山上馬之後才又繼續道:“天黑之前把風聲放出去,就說父皇因爲軍中變故動了雷霆之怒了!”
“屬下明白!”李維答應着,一行人打馬原路返回。
和南華太子會面之後,褚潯陽就回了西越軍營,剛剛翻下馬背要進帳篷,不經意的擡頭,卻見旁邊不遠處的柵欄前面褚其炎長身而立的身影。
褚潯陽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徑自走到他身邊,中間隔開了一個人的間距和他並肩而立,道:“你找我有事?”
“睿親王一旦回京,這裡是戰事陛下必定是要重新籌劃佈置了,你對這裡的兵權不是一直都有想法?這個節骨眼上卻不尋一個穩妥的法子保住琪楓在軍中的地位,這樣大張旗鼓的激起戰事,是要逼着陛下再度換帥嗎?”褚其炎道,並沒有回頭看他,他語氣帶着慣常的冷然和平穩,而看不出任何一絲額外的情緒,“一旦軍中大換血,這一次陛下心有餘悸必定多加防備,你又有多大的把握可以重新掌權?這樣的意氣用事,反而不像是你褚潯陽了!”
褚潯陽沒有揭露睿親王裡通外敵的醜事,那麼這件事最終落到皇帝的御案上,所呈現的就只能是楚州軍方被敵人滲透,險些釀成大禍。
以皇帝多疑的性格,下一步勢必要將整個軍中大換血,全部重新整頓。
本來這裡的差事最後可能會落到他和褚琪楓這兩個首次涉足軍方的年輕皇族成員身上,可是褚潯陽這麼有恃無恐的一攪局,皇帝勢必要動怒,重新再換了別的人來。
“你這到底是關心我的去留,還是在爲自己即將失之交臂的機會惋惜?”褚潯陽冷笑,同樣也沒看他,只將目光落在遠處的天際,“有這個功夫關心我,還是想想你自己的事情該要怎麼善後吧。你收買霍罡謀害羅毅的事可是落了天大的把柄在霍罡手上,一旦抖出來,皇后的整個母族都不會和你善罷甘休。我的危機還在路上,而你——你現在實在不該是有閒心來跟我說教的時候!”
褚其炎的脣角彎了彎,牽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當初他是費了極大的力氣才爭取到了霍罡,並且把羅毅的事情做的天衣無縫,雖然當時的確是給東宮方面造成了不小的困擾,可是現在落了這麼大的把柄在霍罡手裡——
一旦霍罡翻臉,後果可就嚴重了。
“霍罡是什麼人你也很清楚,他掌軍權十幾年,在他身上,暗殺滅口這一套——不提也罷!”褚潯陽又道,終於自遠處收回了視線,看向他,“現在可不是你在這裡給我使絆子的時候,當務之急還是先去把你自己後院的火給滅掉吧,你就不擔心再耽擱下去,下回回京會是得要陛下的一道聖旨將你五花大綁帶回去過堂嗎?”
感覺到她落在自己臉上的視線,褚其炎的眉頭就是隱約的皺了一下。
他轉身面對她,墨色渲染的眸子裡光影深邃,“潯陽,你我之間,就一定要爭一個你死我活嗎?”
“你不是對皇位勢在必得?”褚潯陽的脣角一勾,言辭犀利的反問。
褚其炎也覺得心虛,仍是望定了她,道:“可是你不是!”
褚潯陽微愣,有那麼片刻的功夫似是沒有反應過來他話中深意。
褚其炎只是看着她,眼中神色濃厚而幽深,“曾經一度我也以爲你野心勃勃,一定要在這天下大位之上拔一個頭籌,可是現在事實證明,卻不盡然是這樣的。你也會意氣用事,你也會不顧大局,你也會爲了一己之私,不計前程不計後果去與人爭勇鬥狠。這天下,這皇位,在你眼裡算什麼?你以前要爭,不過因爲是將它視爲用來保障你父兄安身立命的手段而已。現在看來——你我之間這個敵對的立場,似乎也不全是沒有機會變通的。”
褚其炎說着,脣角彎起的那一抹笑容卻是逐漸趨於真實。
因爲大位之爭,他一直都以爲他和褚潯陽對立的立場天定,可是經過這一次的事情才意外發現,這少女看似無堅不摧的外表也並不是完全不可破除的。
只是深究起了其中內因,他剛剛明亮了一瞬的眼神就又不覺得跟着一黯,再度恢復了冷然,諷刺道:“就爲了一個延陵君就足以讓你方寸大亂,潯陽,我以前一直覺得你不是這樣的人,你理智,驕傲,你清冷,岑貴,我以爲你的心胸開闊,可容這這天下萬物疆土,今時今日這樣的你——”
褚其炎的話只說到一半就輕輕一嘆,戛然而止。
後面的話,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是如何繼續。
他一直將她視作一個站在雲端,可以和男兒比心胸比氣度的豁達女子,可是隻在一夕之間卻愕然發現這一切竟然不過都的表象——
區區一個延陵君,就讓她一反常態,整個人彷彿瘋魔了一般!
是的,他是覺得褚潯陽瘋了!
雖然這一晝夜以來她所做的任何事都有條不紊,看上去理智自持又無懈可擊,他卻能清楚的感覺到從她骨子裡散發出來的那種瘋狂殺戮的氣息。
雖然也是極其的不願意承認,但終究也還是不得不正視這樣的事實——
因爲延陵君遇險,已經是將這個丫頭內心隱藏的不爲人知的一面性格引爆了出來。
終究——
她也不過一個尋常女子罷了!
“我的野心,從來就沒有那麼大!”褚潯陽移開了視線,轉身往帳篷門口走去。
褚其炎迴轉身去看着她的背影,脣角緊緊的抿成了一條線,直至褚潯陽擡手去掀那氈門的時候他才忽而苦笑一聲,又再背轉身去,開口道:“我會在京城等你!”
褚潯陽的手指落在那氈門之上,莫名一頓,最終卻也不曾回頭,掀開氈門走了出去。
褚其炎迎風而立,看着遠處林立一片的帳篷,許久,他閉上眼,又再冷冷的笑了一聲。
她只是一個有着七情六慾的尋常女子,就是因爲這般尋常,纔將她雷厲風行的那一面性格反襯得那樣奪目而不同。
李林在附近找了一圈,終於看到他的時候便是鬆了口氣,快走了過來,道:“世子,行裝都已經打點好了,我們什麼時候啓程?”
“這就走吧!”褚其炎重新睜開眼,眼中神色清明一片,還是那個冷峻又穩重的南河王世子。
霍罡那裡的事半分也不能耽擱,趕在褚潯陽被這裡的事情絆住的間隙,他必須搶先一步趕回去處理。
“可是沒有皇上的諭令,就這樣擅自回京,真的可以嗎?”李林憂慮說道。
“沒關係!”褚其炎道,舉步往前走去,“用不了幾天他就沒心思注意我的任何舉動了,說起來——”
他說着,就又回頭,深深的看了眼身後帳篷,“我還得要謝謝這個丫頭!”
說完就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帳子裡,褚潯陽展開一幅地圖專心的研究,再不曾在意任何其他的人和事。
她自己在帳篷裡呆了大半個時辰就又走了出來,這一次卻是誰都沒帶,孤身一人打馬出營。
褚琪楓坐在自己的帳篷裡,聽着外面她策馬經過的動靜,擡手用力的捏了捏眉心,對身邊侍衛問道:“出去搜救的人都撤回來了嗎?”
“是!”那侍衛回道:“到中午之後就都相繼回來了。”
褚琪楓又沉默了一陣,不得不承認,他是真的很不願意提及那人的名字,可是眼前是這個情況,也是容不得他逃避的,最後還是遲疑着問道:“沒事嗎?”
那侍衛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話中所指,垂首回道:“這個還不十分清楚,派出去幫忙的士兵都沒有親見延陵大人本人,不過郡主既然是把大家都打發回來了,延陵大人就應該是無礙了,只是——不知道他的人現在哪裡!”
那侍衛說着又猶豫了一下,方纔又試探道:“郡王爺若是實在不放心,不如派人跟着郡主一起去吧!”
褚琪楓苦澀一笑,卻是不置可否,隨後卻是直接岔開了話題道:“褚其炎已經準備回京了?”
“是!”那侍衛回道:“半刻鐘之前已經啓程了。”
楚州這裡的軍權得來不易,不管是他還是褚其炎都十分珍惜這一次的機會,可是現在卻成了雞肋,誰都沒什麼過分的心思了,恨不能馬上回京纔好。
“南河王世子一旦回京,京中形勢勢必有變化,郡王爺,我們是不是也儘早啓程?”那侍衛思忖着打量褚琪楓的臉色。
“再等等!”褚琪楓卻是揮了揮手。
褚潯陽現如今的這個樣子叫他着實是不放心,哪怕京城方面的事情再如何的十萬火急,也都不放心把褚潯陽一個人留在這裡。
那侍衛也不好再多說什麼,見他再沒有別的吩咐,就先退了出去。
褚潯陽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剛剛進了帳子,外面卻是曾奇帶着葛先生求見。
他兩人是褚易安吩咐過來接應褚琪楓的,之前褚琪楓在去往昌州接運糧草的途中出事,兩人就直接奔赴了昌州去處理內鬼這一來一去之間,回來才知道軍營裡出了這麼大的事。
“郡主!”曾奇快走進來,神色凝重又帶了幾分焦慮。
“你們見過哥哥了嗎?”褚潯陽問道,走過去桌子旁邊給自己倒了杯水,隨口問道。
“是!”曾奇回道:“昌州那邊的事情已經料理妥當了,相關人等也已經轉交官府,派人押解回京去給陛下發落了。”
“嗯!”既然暫時沒有準備動褚信,褚潯陽對這會兒也就不甚關係,走到書案前取了一打之前她做了標記的草圖交給了葛先生道:“這份東西先生帶過去和幾位參將再商量一下,如果沒有問題的話,就給我調派人手過來,我有急用。”
葛先生將那打圖紙拿在手裡,先是大致的翻了一遍,緊跟着就是猛地提了口氣,訝然道:“郡主要連夜偷襲南華軍營?”
“南華朝中有異動,因爲陣前斬帥一事,南華太子受到了不小的衝擊,據說今天入夜之後就已經倉促趕着回京去給皇帝解釋了,現在他軍中主事是六皇子。”褚潯陽道,神色淡淡,並沒有多少凝重的表情,手裡捏着個瓷杯輕輕的晃了晃,“咱們京城方面的事情也刻不容緩,如果真要明刀明槍的從戰場上定輸贏就太浪費時間了,現在非常時期,本宮需要速戰速決。”
葛先生是知道褚易安對這潯陽郡主縱容的緊,雖然這裡是楚州軍營,但是沒了睿親王,褚其炎也回京了,這裡就是褚琪楓最大。
換而言之,褚潯陽的主,沒人能做!
他不好說什麼,就朝曾奇看過去一眼。
“郡主,您這是要——”曾奇也知道這事情太大,不免憂慮,“一旦這樣做了,南華皇帝勢必被激怒,屆時後患無窮,皇上那裡怕是不好交代!”
“誰在乎?”褚潯陽不以爲然的冷嗤一聲,“兩軍對壘,惡戰連連,本宮以非常手段逼退敵軍,奪下對方的城池以振軍心,難道陛下還要降罪於我不成?”
這些年南華和西越之間的戰事一直焦灼不前,在楚州城這裡雖然間或的就要打上一仗,但是雙方勝負都沒有太大的差異。
一則是西越建國的年月尚短,褚沛沒有太多的精力可以浪費在戰事上,二來南華方面的皇帝也在觀望——
畢竟當初從大榮手中竊國的時候褚沛手段了得,南華的那位庸碌無爲的君主也在考慮這個人到底是不是他能一次不計後果招惹的。
所以雖然雙方都爲了自己的顏面,不肯主動出面調停,這裡的戰場保留的還是十分默契的。
褚潯陽的話堵的曾奇和葛先生都是啞口無言,兩人神色凝重的互相對望了一眼,終究也是沒有多說什麼。
“是,屬下這就去辦!”葛先生當先的一拱手,退了出去。
褚潯陽走到案後坐下,從書冊底下抽出地圖展開。
曾奇走過去,道:“郡主,此事您真的不需要再考慮了嗎?”
“幾座城池而已,南華皇帝若有自知之明的話,就該知道是我的爲了什麼,他自己使了陰私手段在先,怎的還不許我討債了?”褚潯陽道,手指壓在地圖上認真的揣摩這一帶的地勢,“他優柔寡斷,明明覬覦楚州城已久卻遲遲不動,本宮可沒他那麼多的顧慮,真要動起干戈來,誰傾了誰的城池,誰滅了誰的國也都不過是靠着彼此的實力說話,技不如人就自認倒黴好了!”
“郡主!”曾奇從來都知道自家這位小主子的心思大,這會兒也唯有苦笑而已,“這應當不是延陵大人的意思吧?他那一門爲了保他安全無虞的活到今天,也算是不遺餘力了,一旦戳破了這層窗戶紙,只怕他那裡也會難做,您——是不是再考慮一下!”
褚潯陽的手指壓在桌面上驟然停頓了一下,眼底光線晦暗一閃,隨後就又恢復如常道:“我的作爲,和他沒有關係!”
正是因爲他不能做也不想做,可是隱忍退讓至此,終還是要承受南華皇帝不遺餘力的算計。
這樣所謂的妥協——
就只能逼迫着對方更加得寸進尺罷了!
而且對方既然已經尋到了延陵君的蹤跡,那麼一擊不成也絕對不會就此銷聲匿跡,還會再有下一次。
這種事——
除了以暴制暴,還能如何?
所謂的一國之君,哪個不是拿着強權壓人?去和他們講道理嗎?還是直接撂倒了乾脆!
當你站着,而他跪着甚至是趴在地上的時候,所謂皇權——
也就不過一紙空文罷了!
曾奇心裡一陣又一陣的發苦——
自家郡主這是存了心要逼反延陵大人,他也半點法子也沒有。
無奈的搖了搖頭,曾奇就退了出去。
南華太子連夜出營,折返回京。
雖然知道這一趟他是勢在必行,可是想着之前褚潯陽的種種作爲,南華太子也還是一陣一陣的氣悶,總覺得這麼離開很有些灰溜溜的感覺,怎麼都叫他覺得窩火。
李維留在後面善後,是在兩個時辰之後才追上他的。
“叫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南華太子問道。
“是!”李維點頭,正色道:“殿下所料不錯,之前在我們軍營縱火的確是潯陽郡主的手筆,屬下派了人手在軍營周遭都仔細的探查過,在離營五里外的地方發現了一處從峭壁邊上延伸過來的隱蔽小徑,她的人應當就是取道從那裡過來的。”
“是麼?”南華太子聞言,忽然就笑了,並且這一笑還是一掃之前的沉悶之氣,分外的痛快。
李維被他笑的莫名其妙,想着這一整天他都陰沉沉的臉色不免憂心——
自家殿下別是被潯陽郡主給刺激出什麼毛病了吧?
這邊他憂心忡忡卻又不敢貿然追問,一行人連夜趕路,直奔回京。
南華軍營那邊六皇子本來還在謀算着如何奪得這邊的兵權,莫名其妙的突然就被一個餡餅從天而降,砸的頭暈眼花。
他一時間也有些心裡不安,就召集了幕僚就此很是研究了一陣,直至深夜纔回了帥帳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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