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冷眼看戲,計中有計

“姑——姑母!”鄭嫣捂着痛的有些麻木的臉頰,僵硬的擡頭朝鄭氏看去。

屋子裡的光線暗,鄭氏的整張面孔看上去竟然顯出幾分猙獰,怒聲道:“我不是說了不叫你輕舉妄動了嗎?你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了?”

鄭嫣被她嚇懵了,立刻就手腳發軟的跪了下去,涕淚橫流的去扯她的裙子,道:“姑母我知道錯了,我只覺得是機不可失。本來我們要是第二天就下山去了的話,就神不知鬼不覺了,我只是沒有想到褚潯陽會一直賴在這裡。”

鄭氏被她氣的幾乎要七竅生煙,只是恨恨的盯着她,那目光如是惡毒的鷹鷲一般,似是恨不能活剮了她。

鄭嫣被她盯的頭皮發麻,想着事情可能是要鬧大了,心裡就越發的懼怕起來,繼續哀求道:“姑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想想辦法吧,那藥——那藥好像是快要發作了,萬一叫他們給查出來——”

鄭嫣哭的梨花帶雨,其實頭兩天她就已經想要對鄭氏坦白,求個庇護,可是又唯恐鄭氏責難,幾次欲言又止之後,還是忍下了。

鄭氏心裡氣歸氣,卻更知道事不宜遲,這會兒並不是他們窩裡反的時候。

強壓下滿肚子的鬱氣,她冷着臉轉身走到旁邊的桌旁坐下。

張媽媽趕緊倒了杯水遞過去。

鄭氏喝了口水,才暫時將胸中翻滾了半天的怒氣壓下去些許,冷冷道:“你先起來吧,現在再說這些也於事無補了,這事兒你是叫誰去做的?眼見着是要瞞不住了,得趕緊把所有的線索斷掉。”

“那藥——”鄭嫣道,一面偷偷拿眼角的餘光去打量她的臉色,一面爬起來,小聲道:“就是剛來寺裡的那天,我說去找茶葉的時候故意往張媽媽身上潑了茶湯,然後趁她回去換衣裳的時候,讓玲瓏從她那裡偷來的。”

那包藥原是鄭氏特意準備的,自是由她的幸福張媽媽貼身保管,只後來遇到褚潯陽,鄭氏又不得不把計劃變了,張媽媽纔沒當回事。

因爲鄭氏提前沒說,她還當是鄭嫣擅做主張又去動了別的手腳,此時驚聞紕漏是出在自己這裡的,頓時也是嚇了一跳,趕忙跪下去,對鄭氏道:“這——王妃,奴婢——奴婢真的不知情啊,那天您說那藥暫時不用了,奴婢就再沒去動,我——”

張媽媽是鄭氏身邊最得體面的心腹了,鄭嫣還抱着嫁入南河王府的念頭,哪裡會推了她出來頂罪。

她抹了把眼淚,趕忙快走到鄭氏身邊,諂媚又討好的說道:“姑母你別怪張媽媽,都是嫣兒自作主張,張媽媽她也是不知情的。”

現在根本就不是秋後算賬的時機,鄭氏強壓着怒火,冷冷道:“你那個丫頭呢?”

事情既然是玲瓏做的,那麼就得趕緊將那丫頭滅口,來一個死無對證。

鄭嫣這會兒反而輕鬆了下來,神態之間頗有得色道:“姑母放心,前頭幾天,見勢不妙,我已經找藉口打發她下山去了,這會兒她早就走的沒影了,不會出問題的。”

鄭氏聞言就是眼前一暈,又是腦袋充血,鮮血背過氣去。

“你——”她猛地拍案而起,又是頭腦發暈,扶着額頭身子直打晃兒。

“王妃!”

“姑母!”

張媽媽和鄭嫣齊齊驚呼,趕忙過去扶她坐下。

鄭氏是真被氣的不輕,撐着額頭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張媽媽一面給她撫着胸口順氣,心疼之餘就沉着臉對鄭嫣道:“表小姐你好糊塗啊,這麼大的事,你怎麼能不和王妃通個氣就先放了那丫頭單獨下山?這會子,她的人要是落到羅家人或是潯陽公主的手裡去了,就當真是要惹禍的!”

鄭嫣本來想的並沒有那麼多,只覺得神不知鬼不覺的早早將那丫頭打發了,後面也是個死無對證。

她心中不以爲然,卻爲着張媽媽這責難的語氣不悅,皺眉道:“怎麼會?早幾天時候的事了,那個時候誰會注意玲瓏那一個丫頭的去留?”

鄭氏聽的額角頻跳,終是連和她置氣的力氣也沒了,只擺擺手道:“張媽媽,你馬上派人回平國公府去問問,若是找到那個丫頭的下落了,你趕緊的處理乾淨。”

話雖這樣說,她心裡卻是有種極爲不妙的預感——

那個丫頭凶多吉少,十有八九是落到褚潯陽的手裡去了。

鄭嫣聞言,眼睛瞬時瞪得老大,一把拽住張媽媽的袖子,惶恐道:“姑母,玲瓏跟了我幾年,她不會——”

“你也回你的屋子裡去呆着,這兩天不要再出來了!”鄭氏怒聲打斷她的話。

鄭嫣見她滿面的怒容,心虛之餘多少還是怕了,囁嚅了一聲,只能不是很情願的先推門走了出去。

“王妃——”她走後,張媽媽就滿是憂慮的對鄭氏道:“平國公府的那個丫頭,還要去找嗎?”

“快去啊!”鄭氏道,雖然自己心裡對這結果也不樂觀。

“哦!”張媽媽見她着急,趕忙答應着就先去安排。

這邊鄭氏不住的撫着胸口,口中唸唸有詞的不住安慰自己。

張媽媽去了不多時迴轉,見她還是一副惶惶不安的表情,就試着安撫道:“王妃,您得要先穩住啊,也許事情也沒咱們想的那麼糟糕!”

“要真的只如我現在想的這般也還好了。”鄭氏道,頭疼的揉了揉鬢角,說着突然想起了什麼,臉上惶恐之色就越發明顯了起來,用力的攥住張媽媽的手道:“張媽媽,我總覺得那個丫頭困我們在這裡的目的不單純,應該不只是爲了挑撥咱們和國公府的關係那麼簡單的。”

張媽媽愣了愣,左右想了想卻沒覺出什麼跡象,只道:“是王妃您多想了吧?國公爺的手裡現如今掌着兵權,他們要從中作梗,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這事兒不簡單。”鄭氏道,放開她的手在屋子裡來回踱了兩圈,心裡卻是千頭萬緒,並理不出一個合理的頭緒來,最後便是咬牙切齒的一跺腳道:“那羅思禹也是個喪門星,好端端,她跑出來摻和什麼?”

張媽媽知道她此刻的心亂了,多說無益,只能隱隱嘆了口氣,閉了嘴,只盼着京城方面褚琪炎早點得了消息趕過來。

而事實上這件事並沒能拖的多久,當天晚上就爆發了。

事情的經過原也簡答,就是羅思禹這兩日精神不濟,疑似感染了風寒,本來所有人都沒太當回事,可是這日晚膳過後,她卻突然發起了低燒,就此病下了。

她那裡和霍傾兒兩邊的院子裡都亂了套,寺院這裡夜裡出行不便,好在是寺裡有擅長醫術的女尼,得了消息就連忙趕了來,就連寺院的主持雲埔師太都驚動了。

褚潯陽過去的時候,院子裡一個女尼正在雲埔師太耳邊輕聲的說着什麼,雲埔師太聽完之後,皺眉唸了句佛偈。

“公主殿下到!”有侍衛粗着嗓子通傳了一聲。

院子裡的僧侶回頭,屋裡霍傾兒也帶着幾個丫鬟迎出來行拜禮,“見過公主!”

“都免了!”褚潯陽淡淡說道,卻只站在了院子裡道:“本宮聽說羅大小姐病了,所以過來看看,她人怎麼樣了?”

霍傾兒面有憂色,卻是旁邊那女尼上前施了一禮道:“回殿下,貧尼方纔剛給羅大小姐把了脈,羅大小姐是染了風寒,和兩服藥調理幾日應該就沒事了。”

“應該?”褚潯陽聽了這話,忽而嗤笑了一聲。

那女尼心頭一緊,趕忙垂下了頭去,道:“是!”

褚潯陽只看着她,倒是沒再說什麼。

霍傾兒想了想,上前一步道:“殿下,羅大小姐的狀況似是不大好,這寺廟裡頭空曠天涼,恐是對她的病情無甚益處,明日一早可否容我們先行啓程回京?”

褚潯陽看過去一眼,沒有說話,而是直接繞過她進了屋子。

羅思禹正靠在牀頭的軟枕上,面上懨懨的,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殿下——”見到褚潯陽進來,她趕忙擡了擡手,示意婢女攙扶自己起身。

“不必了,你不舒服就躺着吧!”褚潯陽道,目光掃過,卻也沒在她身上多做停留。

後面雲埔師太和霍傾兒幾個隨後也跟了進來。

雲埔師太遠遠的看了眼牀上的羅思禹,眉宇之間的憂慮之色更重,口中無聲的默唸了兩句阿彌陀佛。

褚潯陽轉身從內室出來,一抖裙子坐在了外屋的主位上。

桔紅遞了茶水過去,她只掀開碗蓋看了眼,卻是沒飲,只漫不經心的挑眉掃了雲埔師太身邊的女尼一眼道:“羅大小姐的病是你診的?”

“是!”那女尼趕忙上前一步,垂首應道。

“你確定她服了藥不日之後就能痊癒?”褚潯陽又道,語氣依舊帶了幾分懶散,聽不出什麼質問苛責的意思。

那女尼將頭使勁埋的很低,再次點頭:“是——”

這一次,聲音卻明顯透出幾分虛弱,似是底氣不足。

霍傾兒頻頻回首去看那屋子裡的情形,終究還是不放心,重又說道:“公主,只山野之地的氣候寒涼,再加上飲食起居又都粗劣,恐是不適合羅小姐養病,我想——還是先送她回國公府吧,京城裡頭的名醫多,她也能快些康復。”

那女尼的眼波閃了閃,隱晦的帶了幾分希翼。

不想褚潯陽聞言,卻只淡聲一笑,無所謂道:“方纔這位師父不是都保證她不日就能痊癒的嗎?到時候她人好不了,你儘管找他們問罪就是。羅小姐如今正在病中,路上顛簸也恐是對她的病情不利,還是在這裡養着吧!”

那女尼聞言,心頭忍不住劇烈一跳躍。

“可是——”霍傾兒卻還是不放心,還想說什麼,緊跟着又聽褚潯陽話鋒一轉,道:“延陵今兒個白天有事下山去了,最不濟——等他回來就是,也比你們和火急火燎趕着回京要快捷的多。”

說完也不容人拒絕,就作勢抖了抖衣袍要起身,“行了,時候也不早了,把主持師太都驚動了,是我們的不是,大家都回去歇着吧!”

延陵君的醫術,有目共睹。

雲埔師太聞言,眉心就是明顯一跳。

而那女尼卻是甚爲惶恐,再不敢拖延,趕忙跪了下去,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尼愧對佛祖,公主殿下,那羅大小姐的病症有些不妙!”

衆人聞言,俱是一驚。

卻是羅思禹的那個丫頭剛好從內室出來,聞言一下子就砸了手中湯碗,奔過來,急切道:“師父,你之前不是說我家小姐就只是染了普通的風寒嗎?”

“是——”那女尼滿面的苦色,遲疑着又給褚潯陽磕了個頭道:“公主殿下,並非貧尼有意欺瞞,羅大小姐這症狀的確是風寒入體,而且脈象摸着也差不多,只是——只是——”

她說着,便又有些後怕,又拿眼角的餘光去瞄了眼裡面的臥房,然後才道:“羅大小姐的脈象卻隱隱更有衰敗之勢,若只是一般的風寒,似乎——不該是這樣的!”

霍傾兒和這屋子裡的丫頭聞言,都立時白了臉。

雲埔師太卻是不忍的閉上了眼睛,手下一串佛珠捻的飛快。

“脈象衰敗?這是什麼意思?”褚潯陽抿脣思忖片刻,面上表情卻無多少更大的波動。

“貧尼也不甚清楚,但是她這脈象顯示,卻是大大的不利的!”那女尼回道,說着又使勁的把頭埋低,“如果一直演變下去,就只會一日衰敗更似一日,最後——最長不過半年,當是會有性命之憂的!”

“怎麼會這樣?”羅思禹的丫鬟回過神來,熱不住尖聲道:“我家小姐的身體一直都好,怎會突然就得了這樣的怪病?不會的,不會是這樣的!”

她說着就是視線亂飄,左右想着,忽而便是眼睛一亮道:“一定是有人搞鬼,否則我家小姐不會無緣無故就給病下的,有人要害我家小姐!”

霍傾兒自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只是這一刻眉頭死死的皺着,神情複雜的沒有說話——

羅思禹這病的起因雖然斷斷續續的早兩日就可見跡象,但如果她的脈象有異,則就很有可能真的是遭了誰的毒手了。

只是——

這寺裡如今住着的這些人,卻是沒有人有理由去對羅思禹下毒手的,反而是她——

早就成了鄭氏和鄭嫣的眼中釘了。

羅思禹那丫頭是個忠心護主的,起了疑心就直接撲過去,拽了那女尼的衣領道:“我家小姐是在你們寺裡出事的,你們必須給一個交代出來,否則我家國公爺和世子追究下來,一定將你們送官究辦。”

那女尼被她晃的眼冒金星,心中叫苦不迭。

“阿彌陀佛!”雲埔師太嘆息一聲,上前對褚潯陽又拜了一禮道:“殿下,此事可能是有什麼誤會,您看——”

“說吧,是誰做的!”褚潯陽卻是冷然打斷她的話。

她高坐在主位上,燈影之下,她的容貌清麗,眼神俾睨,高高在上的姿態叫人完全不敢正視。

“公主殿下,敝寺修行的都是方外之人,和各位貴人之間又無甚的是非恩怨,又何來下毒暗害一說?”雲埔師太道,言辭之間雖然點塵不驚,眼中卻有難掩的憂慮情緒。

這座廣蓮寺,雖不是千年古剎,但也是受善男信女香火供奉數百年了,凝聚了幾代人的心血,一旦今天惹上了官司,此事過後,只怕聲名受損,就要走下坡路了。

“本宮不管你們是有仇還是無怨,只就羅大小姐在本宮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毒害一事,本宮要一個清楚明白,如果就這麼放任,以後豈不就是要滿朝文武寒心了?”褚潯陽道,卻是半分的面子也沒有賣她的。

雲埔師太心裡着急,但羅思禹在他們的寺院裡遭了毒手,也是事實,若不能揪出兇手來,證明他們寺廟本身和此事無關,那後面隨之而來的就只會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心裡飛快的權衡了一遍,雲埔師太就一咬牙對身邊跟隨的小尼道:“去傳話各方管事,把所有人都叫起來,都去後殿等着問話。”

“是,主持!”那小尼不敢怠慢,轉身小跑着去了。

褚潯陽也不攔着,只一擡下巴對門口站着的侍衛道:“去把南河王妃還有鄭小姐都過來,出了這麼大的事,她們再這麼躲清閒就說不過去了!”

雲埔師太聞言,卻是甚覺奇怪——

要去也是去後殿,把人叫到這裡來做什麼?

只是褚潯陽在上,她也不敢貿然開口,只就視而不見罷了。

因爲早知道要出事,鄭氏和鄭嫣那裡自然也早就得到了消息,本來是各自心裡都存了幾分僥倖心理,所以就窩着躲太平,可褚潯陽既然是叫人找上門來了,再要推辭,那就是做賊心虛了。

鄭氏整理了一番,又命人去叫了鄭嫣,兩人方纔一起往羅思禹的這邊來。

因爲對上的是驕縱又狠辣的褚潯陽,鄭嫣的心裡就難免緊張,輕拽了鄭氏的袖子道:“姑母,她們——不會是查出什麼來了吧?”

鄭氏準備的是一種慢性毒藥,只就從中毒到開始有所反應,只中間就要隔着七八天的時間,解釋待到毒發之時,那些毒素也早就融入血脈深處去了,完全的無跡可尋。

並且因爲毒藥發作的時間離着真實中毒的時間隔的太久,就算有人懷疑,也不會查到之前去。

那藥是她花費重金從秘密渠道求來的,爲的就是找機會鋤掉霍傾兒這塊絆腳石。

她原來的打算就是在這裡給霍傾兒下毒,那麼之後不管霍傾兒要走到哪裡,用不了幾個月都會慢慢病死。

這藥效擴散的十分隱秘緩慢,就算是醫術再高明的大夫也看不出來她其實是中毒。

這樣既可以解決了這個禍害,又不會給自己惹麻煩。

鄭嫣之所以會在褚潯陽的眼皮子底下動手,也是深知此藥的功效,只覺得就算她動手了,待到霍傾兒毒發也是在數日之後,那個時候她們早都各自回府了,根本就找不到她的身上來。

卻是萬也不曾想到,最後一行人竟會被褚潯陽扣在了這裡,直接就等到對方毒發了。

並且最可恨——

倒黴居然還不是那個眼中釘的霍傾兒,反而羅思禹成了替死鬼。

鄭氏白天就我了一肚子的火氣沒散,聞言只冷着臉甩開了她的手,繼續快步往前走,一面冷聲的警告道:“一會兒你給我閉嘴,少說話!”

“是!”鄭嫣瑟縮了一下,心虛的趕忙答應了。

兩人帶着丫鬟婆子一路上也是聲勢浩大的趕過去,才進了院子就先看到褚潯陽高坐在主位上不可一世的模樣。

鄭嫣的心裡莫名打了個突兒。

鄭氏暗暗提了口氣,面色從容的走進去,道:“聽說羅大小姐病了?這麼晚了,潯陽你尋咱們過來又是做什麼?豈不耽誤了羅小姐養病?”

“王妃的架子大,不肯主動過來上門探病,本宮就只能叫人去請了。”褚潯陽道,眸子一轉,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坐!”

鄭氏心裡小心防範,對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戒備,依言走到下首的一張椅子上坐下。

鄭嫣低眉順眼的要跟着過去,卻被站在下頭的青蘿橫臂一攔。

鄭嫣一驚,愕然擡頭看過去,見到是個丫頭,纔要發作,卻聽上首的褚潯陽涼涼道:“鄭小姐你就不要坐了,本宮這裡有個人,你先給當辨一辨吧!”

說着也不等鄭嫣回話,她便是略一頷首。

門外的侍衛會意,轉身大步流星的走了。

鄭嫣手裡絞着帕子,嘴脣都要被自己咬出血來,有些怨毒的盯着褚潯陽。

而鄭氏的一顆心則是完全懸到了嗓子眼,只探頭去往院子裡張望——

她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鄭嫣的那個丫頭玲瓏一定是落在褚潯陽手裡了。

兩個侍衛去的時候不多,前後不過幾息的功夫就已經迴轉,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一人拽了一邊的手臂,將一個渾身癱軟的丫頭拎小雞一樣給拎了進來,砰的摔在了鄭嫣的腳下。

那丫頭渾身軟塌塌的,身上還隱隱帶了些微的顫抖。

鄭氏心裡哀嚎了一身,狠狠的閉了眼,眼不見爲淨。

鄭嫣則是叔啊的白了臉,猛然一步後退。

而那丫鬟已是抓住了最後一顆救命的稻草一般,爬過去拽住了她的裙裾,聲淚俱下道:“小姐——”

鄭嫣像是被燙了一樣,只想一腳踢開她,卻奈何衆目睽睽之下又不敢發作。

雲埔師太那些人卻是個個看的莫名其妙。

褚潯陽已經擡手一指那跪在當前的女尼道:“你不是通曉醫理嗎?去給她瞧瞧吧!”

“是!”那女尼不敢怠慢,趕緊膝行過去,捏了那丫頭的手腕把脈,末了又將她上下仔細的打量一遍,最後就是心裡一驚,顫聲道:“這——這——她和羅大小姐的病症原是一樣的啊。”

雲埔師太心中了悟,立刻上前兩步,“你確定?”

“是!”那女尼肯定的點頭,“這樣雷同的脈象,若不是染了同樣的怪病,那便——”

她說着,又試探性的去看褚潯陽的臉,然後才道:“只能是中毒了!”

“中毒?”此言一出,羅思禹的那個丫頭馬上就跳了起來,左右想了想,道:“我家小姐是從前天一大早起來就開始不舒服的,那天——那天——”

她開始努力的回想,那天前後羅思禹都碰過些什麼。

褚潯陽這邊已經對鄭嫣道:“看清楚了嗎?這個丫頭,你認得?”

這個丫頭是她的心腹,鄭嫣就是再怕也不敢空口說白話,只能硬着頭皮點頭認了,“是——”

“青蘿!”褚潯陽略一點頭,對青蘿使了個眼色。

“是,殿下!”青蘿恭敬的應下,回頭踹了那叫玲瓏的丫鬟一腳,然後語氣穩穩的說道:“九天之前,也就是我們初到這裡的那天夜裡,我去寺院廚房的一個瓦罐裡倒了一碗甜湯,後來下半夜在後山截住了這個偷偷摸摸想要溜下山的丫鬟,將那碗筷甜湯餵了她吃。這幾天她一直都被我關着,前天一早開始,便染上了‘風寒’,直接到了今天,一病不起!”

這個時間和症狀,恰是和羅思禹染病的種種跡象都完全一致。

霍傾兒的心跳一滯,猛然扭頭往後面的屋子裡看過去——

那天晚上,她本來是已經從羅思禹處回去了的,可是過了沒一會兒羅思禹又去了她的院子,說是換了地方睡不着,兩人就聊了好一會兒,中途素錦熬好了甜湯送去,卻是素來不喜甜食的羅思禹突然搶了去,嬉鬧着說是想要嚐嚐。

當時兩人聊的正開懷,她也就沒當回事,就給忘了。

“不會的!”青蘿此言一出,素錦立刻驚呼道:“那天羅小姐的確是喝了我家小姐的甜湯,可那湯是我親手熬的,而且我家小姐最近今天也都在喝,不可能出問題的。”

鄭嫣心慌意亂,腦中思緒亂飛,立刻開口道:“原來是你這賤婢下毒謀害主子,現在卻又間接的連累我了的丫鬟!”

她說着,就滿面憤然的轉向褚潯陽,嚴厲道:“潯陽公主,這個賤婢如此大膽,你可要替羅大小姐和我的丫鬟主持公道啊!”

說着又看向了霍傾兒,憤然指責,“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怎麼那麼巧偏就是那天有問題的甜湯讓羅大小姐給喝了?霍傾兒,人家羅家好心好意的收留你,羅大小姐更是將你做親姐妹般看待,該不會是養虎爲患了吧?”

這裡是寺廟,比不得富貴人家的府邸,身份尊貴的主子各自院裡都有小廚房,一行人來了這裡之後,所有人的飲食都是借寺裡的大廚房和廚具做的。

主要是羅思禹和霍傾兒兩人的飯食都是一起用的,就是飯後的茶湯也是一起送過去的。

如果在這些東西上面做手腳,很難保證羅思禹不會跟着一起中毒。

若是她兩人同時患病,就是再蠢的人也知道有問題了。

鄭嫣不笨,手腳自是不會做在飲食上面的。

好在是和羅思禹不同,霍傾兒晚間飯後一個時辰有喝甜湯的習慣,於是她便巧妙的運用了這一環。

事後她一直沒再深究,卻不想那碗湯最後卻是被羅思禹喝了的。

她這一番話是極具挑撥離間之能事,果然羅思禹的丫頭聞言,立刻就紅了眼,虎視眈眈的朝霍傾兒看去。

霍傾兒彼時魂不守舍,滿腦子想着都是那一晚的事情——

羅思禹有早睡的習慣,如果是在往常,那個時辰她早就該歇下了,而後面的這幾天她也都睡得早,卻偏偏就是那天晚上過去,還討了她從來不碰的甜湯。

一個大膽的想法忽而竄入腦海,驚的霍傾兒渾身一震——

羅思禹根本就是早就防着鄭氏和鄭嫣要對她下手的,所以——

她那天是刻意過去的,替她擋了災。

這麼想着,她心裡突然就莫名難受了起來,根本就顧不上反駁什麼。

素錦卻是不肯吃虧的,仔細回憶着那晚的事情,怒然瞪着鄭嫣道:“你不要血口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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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着,又急急的看向了霍傾兒,“小姐,你當是記得的,當時的那碗湯被羅小姐給用了,奴婢當時是準備再回去廚房把瓦罐裡剩下的湯給拿回來的,可是回去之後那罐子已經被人給清洗乾淨放回架子上了。但是羅大小姐也還在您那裡沒走,還說是可能被哪個饞嘴的小師父給偷喝了呢!”

羅思禹的丫鬟聽了這話,也就記起,當時的確是有這麼一出。

這裡正在爭執不休,要亂套的時候,裡面一直臥牀的羅思禹卻是突然扶着門框從內室艱難的挪出來。

她的身體虛弱,若不是扶着門框,根本就站不穩。

“思禹!”霍傾兒眼眶一紅,趕忙過去扶她。

鄭嫣一陣的心虛,卻又馬上鎮定了下來,冷冷道:“羅大小姐,我勸你還是把眼睛擦亮點,人家背地裡還不知道怎麼攛掇着害你的,你卻還要這麼犯傻的卻何人家扮什麼姐妹情深嗎?”

羅思禹蒼白着一張臉,只用力的抿着嘴脣積攢力氣。

聽了鄭嫣的話,她卻沒說什麼,只又撐着力氣,繼續朝她走過去。

她的丫鬟和霍傾兒兩個一左一右的扶着她。

爲了不露出心虛的跡象,鄭嫣使勁的挺直了脊背,做出一副無所畏懼的姿態。

羅思禹走過去,神情虛弱的看着她,下一刻,卻是毫無徵兆的擡手給了她一巴掌。

她病的沒什麼力氣,這一巴掌下去其實不怎麼疼,但是聲音響亮,又是在大庭廣衆之下,鄭嫣整個人都氣的懵了,捂着臉,見鬼一樣的瞪着她,半天也沒反應過來。

羅思禹冷冷的盯着她,這纔開口道:“別在我面前假惺惺的裝好人,傾兒是什麼樣的人,我知道,這一次是我運氣不好,陰錯陽差的替她受了難,我也認了,還輪不着你這心腸歹毒的賤人在這裡挑撥離間。我當我是不知道你爲什麼做下的齷齪事?”

說話間,她又看向了鄭氏,神色間滿是嘲諷,“當初傾兒說是不要高攀你們王府,王妃你卻要到先帝面前去求了來,現在你南河王府出爾反爾,又不敢抗旨,就和鄭家的這個賤人聯手出來害人嗎?南河王妃,人在做天在看,你真當是沒有天理王法了,隨處都由着你們一家獨大,胡作非爲嗎?”

鄭氏的輩分高了一頭在那裡,卻被羅思禹劈頭蓋臉的一頓罵,頓時就急怒攻心,猛的一拍桌子,“羅思禹,你也是大家閨秀,既然這樣口出穢言,你們羅家的女兒就是這般家教嗎?”

“我羅家人的家教再好,卻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羅思禹道,諷刺的衝着鄭嫣一勾脣角道:“更不是你這種做了婊子還隨處往別人身上潑髒水,再去扮無辜立牌坊的小人!今天你害我至此,不給出個交代,我羅家——絕對不會與你們善罷甘休!”

“羅思禹!”鄭嫣被她一頓臭罵,這會兒反應過來,渾身氣血逆涌,幾欲癲狂了一般的尖聲嚷着就要去撓她的臉。

青蘿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往後一甩。

鄭嫣痛呼一聲,摔在地上,剛好是落在了南河王府的腳邊。

“這寺廟中的僧侶就不必叫過來一一求證了,旁的無需多說,你也不用再狡辯,說什麼東西都是霍小姐的丫頭經手,你碰不得,你是碰不得她經手的食材,那瓦罐內壁的髒東西卻是這個丫頭親手抹上去的。”青蘿道,居高臨下的看着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玲瓏,“素錦留在廚房的那半罐甜湯,我取了一碗之後,剩下的也是你隨後摸過去倒掉清洗的。我家公主沒空再聽你的狡辯之詞,南河王妃,鄭小姐是你帶過來的,現在她膽大妄爲,居然在我們公主的眼皮子底下謀害朝中重臣的家眷,該是怎麼處置——我家郡主敬着您是長輩,您來給個說法吧!”

敬重她的輩分?分明就是趕鴨子上架,要逼她就範呢。

雖然明知道此事是鄭嫣所爲,可如果她公事公辦的話,那麼他們剛剛和鄭家修復起來的關係也就再無逆轉的可能了。

鄭氏掐着掌心,恨的牙根癢癢,最後卻是強作鎮定道:“潯陽,所爲罪證,所指無非就是人證和物證,現在口說無憑——”

“本宮的丫鬟,本宮信得過。”褚潯陽道,卻是沒等她說完就已經漠然出言打斷,“王妃需要物證?如果你願意等,本宮倒也不介意去替您蒐羅一二,畢竟這樣藥效奇特的慢性毒藥並不是隨處可見的,王妃是要等到找到那製藥之人,來當面指證嗎?”

這藥,可不是鄭嫣去買的。

鄭氏的臉色驟然一僵,鄭嫣更是下了一跳,乞求的去扯她的衣袖,“姑母——”

鄭氏騎虎難下,只道:“嫣兒她年紀小,不懂事——”

“不懂事就可以隨便殺人放火?謀人性命?”她的話音未落,卻聽得院中一人冰冷刺骨的諷笑之聲傳來。

衆人忙不迭循聲望去,夜色中一人大步行來,面色冷凝。

最先反應過來的人是羅思禹的貼身丫鬟,立刻就喜極而泣的迎上去,“世子——”

來人,卻是羅國公府的世子羅騰。

羅騰趁着一張臉,眼中怒意沸騰,大步走進門來,先是對坐在上首的褚潯陽拱手一禮,“見過公主!”

言罷,就轉身一把扶住了羅思禹。

“二哥!”羅思禹牽動嘴角,勉強的對他露出一個笑容。

“嗯!”羅騰見到她連站都站不穩,眼中就掠起明顯心疼的神色,彎身一抄,將她抱起來,低聲的安撫道:“沒事了!”

鄭氏和鄭嫣見到羅騰居然趕了來,心裡頓時就都先涼了半截。

鄭氏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羅騰卻連一個眼角都沒給她,只就公式化的又對褚潯陽道:“殿下爲舍妹的事情費心了,此事我會自行處理,改日再登門道謝!”

上座上的那少女容光煥發,那種神采奕奕的模樣,更是明媚亮眼的如是夜空中作爲閃亮的星辰。

羅騰的心中悸動不已,這一刻卻又被滿滿的苦澀掩埋,他幾乎是用了所有的意志力剋制,纔沒有叫自己眼中狂熱的情緒顯露出來。

他這是個有點不太客氣的逐客令。

褚潯陽也不介意,微微一笑,就抖了抖裙子起身道:“那本宮就先行一步了!”

然後就目不斜視的徑直走進了外面茫茫夜色中。

羅騰抱着羅思禹往內室走,一面面無表情的對自己隨行的侍衛吩咐道:“把這兩個賤人馬上押解回京,去京兆府報案!”

侍衛們闖進來。

鄭嫣嚇的瑟瑟一抖,趕忙縮到鄭氏身後。

鄭氏氣得滿臉通紅,站起來,橫眉怒目道:“嫣兒是平國公府的小姐,還輪不到你們來動她!”

她這一次出行,帶着的人可是不少的。

羅滕聞言,眼底忽而劃過一抹冰冷的笑容,回頭看向了她,一字一頓道:“我這次出京,是奉命來護送潯陽公主回京的,八百御林軍隨行,現在就在大雄寶殿前面,王妃你真的確定,鄭家的人,我不能動?”

鄭氏聞言,心頭猛然一抖。

羅騰卻不再管她,抱着羅思禹進了屋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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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要臉的時差黨,嗯,奏素醬紫→_→

前面要解決舅舅的事情耽誤了一點,不造你們還記不記得,羅家那裡還有一段戲哇,我要加快速度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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