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異動

有人當街刺殺太后?還是這樣明目張膽,光天化日之下,在堂堂四皇子府邸的大門口?

“護駕!”趙嬤嬤悽聲慘叫,聲音直衝雲霄。

然則彼時太后是纔剛從大門裡出來,隨行的侍衛大多等在巷子裡,門邊站着幾個人連忙拔刀搶過來,已經是有些來不及了。

千鈞一髮之際,延陵君只扣住褚潯陽的手腕,將她拉着後退一步,但是倉促間,他不經意的一個擡眸,卻恰是看到風啓驟然回眸的一眼目光,但是情況危急,那個瞬間匆忙的彷彿只是一個不經意間的錯覺,然後他便就勢轉身,推了繁昌公主一把的同時,又用了最粗魯但也是最奏效的法子,一把抱住了太后,兩人雙雙栽倒在地。

太后活到這把年紀,也還是頭次經歷這樣的突發狀況,一時間完全顧不上反應。

兩個人摔倒在地,箭雨紛飛,卻不會因此而停滯。

風啓到底也是沒有常年習武之人那樣靈活機變的身手,倒下去的時候唯恐太后摔傷,他是讓自己墊在下面的,而落地之後,卻又飛快一把將太后推開。

這樣一來,他自己的行動反而受限,略一遲緩,就是嗤的一聲,右側的上臂已經被掃過的流箭削開一道很深的傷口。

大約也是長這麼大,頭一次吃這樣的暗虧,那一瞬間,他素來平靜淡泊的眸子裡突然閃過一抹森冷銳利的鋒芒,驟然回首,迎面而來的第二箭卻是直指眉心,不偏不倚的再度襲來。

繁昌公主摔在旁邊,混亂中根本顧不得爬起來,反應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回頭往人羣裡尋找自己的兄長,見到這一幕,頓時就花容失色的尖叫道:“皇兄!”

太后亦是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幕,眼中神色震驚又複雜。

因爲刺客出現的突然,每個人都自顧不暇,這個時候,更是沒有辦法去管別人的死活,以風啓那點薄弱的功夫底子,他幾乎是不可能躲過這一箭的,太后和繁昌公主恐慌之餘近乎要雙雙昏倒,然則在這九死一生的關頭卻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風啓臨危不亂,忽而往旁邊略一側頸。

那一箭射來的速度奇快無比,所以即便他的應變能力驚人,來得及動作,但是那一個動作的幅度也是十分微小,冷鋒過處,依舊帶起了一條血線飛濺,卻是那箭頭擦着的他的側臉到耳際蹭了過去,同時帶起了幾絲短髮紛紛揚揚的落。

那男子面上的表情卻始終保持不變,沒有任何的情緒外露,彷彿方纔生死一瞬間邂逅死亡邊緣的那個人根本就是他。

那些刺客全都訓練有素,第一輪的暗襲失敗之後,十幾道人影已經從圍牆後面躍出,而彼時風連晟也已經不由分說,帶着侍衛衝上去禦敵。

“皇兄!”繁昌公主從驚懼之中回過神來,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也顧不得站起來,直接就撲倒了風啓身邊,掏出帕子去裹他手臂上的傷,一面語無倫次道:“沒事!沒事的!不會有事的!”

得了這片刻緩和的機會,巷子裡的侍衛已經有一些衝了過來,將大門口的這幾個人都聚緊密的護衛起來。

到底也是太后遇刺,一直冷眼旁觀,難免要惹人非議,見到這裡的局面有所控制,褚潯陽心裡鬆一口氣,就扭頭去給延陵君使了個眼色,“君玉!”

彼時延陵君就站在她的側前方,將她的半個身子擋在身後,褚潯陽側目看去,恰是看到他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冷肅的側臉,那版面輪廓,冷硬的讓褚潯陽覺得一陣陌生。

“君玉!”褚潯陽也由不得多想,趕緊又扯了下他的袖子。

卻沒想到前一刻延陵君居然是在走神,這時候才驟然驚醒,但是他的反應也快,不由分說就握了下褚潯陽的指尖,囑咐道:“你呆在這裡,照顧好自己!”

說完就搶上去,進了戰圈,助風連晟一起應對刺客。

那些刺客不過就是幾十個人,既然起初的暗箭偷襲沒能得逞,褚潯陽也就不擔心他們還能衝破封鎖,於是就走過去,幫着趙嬤嬤一起把太后扶起來。

“太后,您沒事吧?”趙嬤嬤滿面急色,帶着哭腔上下檢查太后身上,唯恐她受傷。

太后卻一把拂開她的手,腳下步子有些踉蹌的奔到也是剛剛被扶起來的風啓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切道:“啓兒,你——怎麼樣?”

繁昌公主早就陣腳大亂,並不曉的要如何去給風啓處理傷口,只拿帕子按着他的上臂,眼淚直掉,“血!皇祖母,皇兄他流了好多血!”

“我沒事,一點皮外傷,祖母不用擔心!”風啓說道,臉上的那道傷口,當時他閃避的角度巧妙,所以就只是被箭頭的鋒利處掃到,傷口雖然不是很深,滲出來的血也已經凝聚成血珠,沿着下巴滴落在衣襟上,看上去非常的刺眼。

太后看着他,眼中神色越發複雜難辨,竟是破天荒的溼了眼眶,嘴脣動了半天,到底也沒能說出話來。

像她這樣的人,佔據着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地位,看似兒孫滿堂,個個都對她尊敬又孝順,更是不遺餘力的討好,但是她的心裡卻十分清楚,皇室之家出來的孩子,能指望他們有幾分的真心?不能說是全無情義,但是他們在她面前所表現出來的種種,卻多少都有打着如意算盤在裡頭,權衡着是否有利可圖。

方纔她遇險的那個瞬間,其實風連晟也有伸手想要來拉她的,但是當機立斷,肯用身體來替她擋住流箭的——

卻只有風啓一個。

偏偏這個孩子與皇位無緣,唯一可求的不過就是她那一點無關痛癢的照拂和袒護罷了。

太后的心中百感交集,卻只能是用力攥着他的手。

風啓也沒說什麼,可能是因爲失血的緣故,面色微微有些發白。

褚潯陽站在太后身側,深深的看他一眼,然後環視一眼身邊嚴陣以待的侍衛道:“你們誰的身上有金瘡藥?”

“有!”一個侍衛趕緊從懷裡摸出個小瓷瓶奉上。

這個時候,褚潯陽也顧不得去挑這藥效的好壞,只就舉步走過去,看到繁昌公主的那條帕子已經被血水濡溼,就果斷的從自己廣袖的袖口上撕下一片布條,灑了些金瘡藥在上面,然後從繁昌公主手裡拉過風啓受傷的哪隻手臂道:“我來吧!”

繁昌公主自己手忙腳亂,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處理這樣的狀況,吃了一下,就鬆了手,往旁邊退開兩步。

風啓手臂上的傷口入肉很深,再加上他的身體本來就比較瘦削單薄的緣故,幾乎深可見骨。

太后看的頻頻皺眉,趙嬤嬤等人則是口中喃喃自語的念着阿彌陀佛,都露出不忍的神情,別開了視線,唯獨褚潯陽面不改色,染了兩手的血也無半分動容,時間緊迫,也不能很細緻的去處理傷口,見那傷口比想象中的深,她又直接灑了些金瘡藥到創口上,然後用布條將那傷處連着破損的衣物一起裹了兩圈,打了個結。

風啓微垂了眼睛,不置一詞,但全程卻都很配合。

“晚點回宮再叫太醫重新處理吧,我的馬車上可能有金瘡藥,一會兒叫人拿給你!”乾淨利落的處理好一切,褚潯陽把手裡剩下的半瓶金瘡藥塞給了繁昌公主道:“二殿下臉上的傷,你替他處理吧!”

說完就轉身走到一旁。

趙嬤嬤感激的遞了帕子給她擦手,褚潯陽沒有拒絕,視線卻已經移到巷子裡,去尋找延陵君的身影。

繁昌公主用手帕上乾淨的一角沾了點兒藥粉,小心翼翼的去觸風啓臉上的傷口,一面憂心忡忡道:“這別不是要留下疤痕了吧?”

“我自己來吧!”風啓接過她手裡帕子,胡亂的往傷口上蹭了蹭,注意力也已經移到了巷子裡。

那些刺客的目光十分明確,就是衝着太后來的,幾遍是被風連晟帶人安阻擋,也依舊是竭盡全力,想要衝破阻礙往太后所在的這個方向迫近。

然而皇家的御前侍衛並非等閒,再有延陵君帶着映紫等人從旁幫忙,那些刺客就是再強悍,一時半刻的也討不到便宜。

這裡鬧出了刺殺的動靜,四王府裡的侍衛很快就能得到消息趕來,既然已經沒有希望了,也就沒有必要再做無謂的掙扎。

“撤!”有人做了個撤退的收拾,一劍逼退兩個侍衛,凌空一個翻轉,就躍過圍牆,抽身而走。

其他人也不逞強應戰,各顯神通,甚至是甩了迷霧彈出來。

“去追!拿不住活口就給本宮全部格殺!”混亂中,聽到風連晟發了狠的聲音。

有的侍衛跟着翻牆而走,延陵君卻沒有自告奮勇的去追,而是收了劍,和風連晟還有風乾一起回了這邊。

這混戰也不過就是片刻的功夫,侍衛死傷二十餘人,刺客中也被當場斬殺了兩個。

“去搜搜那兩個人的身上,看有沒有線索!”風連晟吩咐,走過來,就面有愧色的一撩袍角跪在了太后的面前,請罪道:“是孫兒大意,沒有仔細搜查這周邊的守衛,讓皇祖母遇險受驚,請皇祖母降罪!”

風乾的臉色更差,也跟着跪了下去——

這是他的大門口,真要追究起來,他比風連晟的責任要大得多。

“罷了,好在是有驚無險,又不是你們的錯!”太后受驚不小,這會兒平復下來,精神就有些倦怠,揉了揉額頭道:“知道這些刺客是什麼人嗎?”

風連晟拍了拍袍子站起來,回頭招了招手,“可有什麼線索?”

“沒有!”李維搖頭,一籌莫展,“刺客所穿的衣物和用的兵器都是京城裡隨處可以買到的普通物件,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留下來。”

“這樣的話,最起碼是能說明刺客不會是外來的了,對吧?”風連晟思忖了片刻,道。

“這個也不好說,如果是什麼人爲了掩藏身份而刻意爲之,這也是有可能的!”李維道,爲了謹慎起見,還是留了幾分餘地。

“皇祖母,逃走的刺客,孫兒已經派人去追了,您方纔受驚,孫兒還是先送您回宮吧!”定了定神,風連晟就再次看向了太后。

“不用了,哀家自己回去就行,側門那邊朝臣們應該也被驚動了,你留下來善後,順帶着安撫他們,皇帝不在京城,最近可不能出什麼亂子!”太后說道。

“這樣也好!”風連晟也不勉強,頓了一下,又再試着詢問道:“皇祖母,您看是不是要遞個消息過去行宮那邊,看看還請父皇和母后早點回來吧!”

兩個皇子的婚事都起了變動,太后遇刺,風啓又受傷,這樣的波折連連,也的確是不能都瞞着崇明帝,還叫他在外躲清閒的。

“嗯!你去辦吧!這個時候,他們也差不多該回了!”太后想了一下,就點了頭。

“是!”風連晟應下,又神情莊重的囑咐李維道:“你親自帶人護送皇祖母回宮,路上小心點兒,那些刺客方纔沒能成事,別是賊心不死的又再打什麼注意。”

“屬下明白,請殿下放心!”李維鄭重其事的拱手應下。

太后回頭看了風啓一眼,眼中目光就轉爲柔和,握了下他的手道:“你和哀家一起回宮,得叫太醫給你仔細看看!”

這個時候,也是要地方那些刺客捲土重來,風啓不好拒絕,便點頭應了。

太后扶着趙嬤嬤的手往馬車的方向走,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了什麼,就又止了步子,回頭道:“榮家的小子,你也跟着一起進宮走一趟吧!”

她會突然點了延陵君的名,想來還是爲了風啓的傷。

延陵君的脣角彎起淡淡的笑容,剛想要推諉,褚潯陽卻暗中扯了下他的袖子,面上卻是揚起臉,大大方方道:“那我就自己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些!”

風啓的傷,都是皮外傷,雖然他的身體底子不好,但也不至於死人的。

太后這樣興師動衆,雖然可以理解,但延陵君卻是不願意受這個支使的,因爲這一天連番的發生事故,褚潯陽的精神看上去也不好,這個時候他就只想早點帶她回去。

其實就算是他拒絕,太后也挑不出他大的不是來,只是面子上不太好看罷了。

褚潯陽拼命的給他眨眼使眼色,“二殿下受了傷,去車上找些好藥帶着!”

說完,也不等延陵君拒絕,就拉了他的手,先往巷子裡外面去尋自家的馬車。

延陵君心中權衡了一下,就沒再說什麼。

太后上了馬車,又回頭去看風啓,“啓兒,你也來!”

“是!”方纔的一番衝撞之下,風啓自身的狀態的確是不好,於是就沒有逞能,跟着太后一起上了馬車。

二公主是要回自己的公主府的,手腳虛軟的被自己的婢女嬤嬤們扶着走了,三公主寧平和四公主繁昌也都相繼上了馬車。

五皇子這幾天外出不在京城,今天倒是沒趕上這裡的盛況,但是這一大家子折騰出來的陣仗也的確是不小。

巷子口,榮家的馬車前,延陵君直接雙手卡主褚潯陽的腰,親力親爲的將她抱到車轅上坐着,就探手要去摸她的腕脈道:“今天怎麼了?我看你的精神一直沒怎麼好!”

“我沒事!”彼時褚潯陽還是兩手的血腥,就躲開了,沒叫他把脈,緊跟着,臉上表情卻突然轉爲莊重,看着他的眼睛道:“方纔的那些刺客——你人的?”

因爲之前的那個瞬間,延陵君臉上的表情實在太過凝重了,褚潯陽便只覺得的覺得他是認出其中的什麼人了。

果不其然,延陵君聞言,就是眼神一黯,算是默認。

褚潯陽的眉頭不由擰得更緊,趁着太后等人的車駕還沒出來,又忍不住追問道:“是安王做的嗎?”

既然延陵君已經明確的拒絕了他,那麼風邑那邊籌謀這麼多年的好戲也就沒有必要再拖下去等什麼天時地利人和了,他要現在率先發難,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延陵君沒有迴避她的目光,但卻是眸色幽深的沉默了一陣。

他幾乎從來就不會有這樣不幹不脆的時候,褚潯陽看的心裡奇怪,“到底怎麼了?那些——真的是安王的人?”

風邑要刺殺太后?可是目的呢?死一個太后,對他所圖之事根本就不會有什麼重要的影響,與其這樣,還不如直接刺殺風連晟來的更加立竿見影的一些。

如果真是風邑做的,那就只能說明這是他的一步棋,要用太后的死還策劃一些事,或者來坑害一些人。

而他要坑的人——

難道會是她褚潯陽和延陵君父子?

思及此處,褚潯陽也不由的緊張起來。

延陵君終是看不慣她這樣的神情,就擡頭揉平了她的眉心,又再傾身吻了一下,然後才聲音低沉道:“不是他!”

“不是他?”褚潯陽更加不解,腦中思緒飛轉,“那會是——”

話知道一半,她就突然打了個寒戰,手腳冰涼,滿是不可置信的霍的態度擡頭對上延陵君的視線,“不應該啊,那些人,我看着眼生的很!”

延陵君臉上的表情帶着出人意料的苦澀,摸了摸她的頭髮,再開口的聲音就帶了幾分艱難的低啞道:“那些刺客裡面有一個人的身形我認得,是父親身邊的另一個心腹,盛三!”

雖然心裡已經隱隱有了揣測,但是得延陵君親口承認之後,褚潯陽還是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怎麼想都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可是怎麼會?父親他爲什麼突然要——”

這樣的兵行險招,且不說成事的機率有多大,若說稍有不慎,整個鎮國公府都會有滅頂之災的,就算榮顯揚有千般理由,但是當街公然刺殺太后?

這事情想來,怎麼也都叫人覺得匪夷所思。

“父親他既然出手,就絕不會只是虛張聲勢,今天意料之外的那個變故是風啓,否則——他必定已經成事了。”

所以榮顯揚要做這事,就是毫不手軟,衝着取太后的性命去的。

這件事因爲發生的毫無徵兆,一時間反而叫人無措也彷徨。

褚潯陽的心情突然變得極度不安,抓着延陵君的手,還想說什麼的時候,那巷子裡,太后的儀仗已經緩慢的駛出。

“好了先不說了,你先回府,等我回去再和你細說!”延陵君匆忙說道,當機立斷。

褚潯陽卻有點後悔答應讓他進宮了,不免擔憂道:“你跟着他們進宮,會不會有事?”

“不會!”延陵君道,語氣斬釘截鐵。

褚潯陽想想也是,除了他,怕是其他人也輕易揣測不到榮顯揚的身上去,而且就算有人懷疑,再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也不能輕易去動延陵君的。

“嗯!那我就先回去,你也早點!”未免被人瞧出破綻,褚潯陽當即也不再猶豫,轉身進車廂裡,從櫃子裡翻出幾個小瓷瓶塞到他手裡,末了又用力的握了下他的手指。

延陵君對她露出一個笑容,轉身上了馬,跟着太后的儀仗一起進宮去了。

風連晟和風乾親自送到巷子口,待到目送他們走的遠了,風連晟就從遠處收回了視線,看向身邊的風乾。

“老四,這裡是你的大門口,到了現在了,難道你就不想說點兒什麼?”風連晟似笑非笑的扯了下嘴角。

風乾卻是登時惱怒,雙目圓瞪的怒聲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風連晟的語氣冷了下來,半點掩飾也沒有,“本宮是什麼意思,你心裡明白,光天化日之下,皇祖母在你四王府的大門口險些遇刺,就是說破了大天去,你也不能置身事外去扮無辜吧?老四你聽着,看在咱們兄弟一場的情面上,本宮今日就先不追究你了,我只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之內,你給我一個水落石出,如果拖沓着等到要本宮親自出面查辦了——”

風連晟說着,就是語氣一頓,其中警告的意味就十分的明顯了,“到時候,恐怕就更不好看了!”

他說完,便就要甩袖離開。

“老三,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了!”風乾兩眼冒火的一個箭步衝上去,竟然不顧儀態,當衆一把揪住他的領口,眼睛噴火道:“什麼叫我扮無辜?你的意思,難道還是我勾結外人,要對皇祖母不利嗎?”

風連晟看着他,那態度卻是不溫不火。

這要說是風乾行刺——

一來他沒這個膽子,二來他也沒這麼蠢,就算要做,也不會把地點選在自家門口。

風連晟這明擺着就是借題發揮,故意往他身上潑髒水的。

但是就着兩人之間目前的關係,他就是要落井下石,那也無可厚非。

所以風連晟也不刻意的掩飾這一點,只擡手將風乾的手拉開,仍是一字一頓的說道:“是與不是,三天之內——本宮等着你最後的解釋!”

言罷,就拉開風乾的手,甩袖而去。

夜幕緩緩降臨,風乾臉上的戾氣經久未散。

身後的巷子裡,他的管家猶豫再三,還是硬着頭皮走上前來道:“王爺,華丞相到了,已經從側門那邊進了府裡,您看——”

華城來了!想着華思媛的事情還一團糟,風乾就更是一肚子的火氣,但是這個局面已經這樣了,他也只能盡力挽回些什麼,於是就勉強壓制下情緒,轉身快步進了王府。

回府的馬車上,褚潯陽一直在揣摩榮顯揚的事情,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青蘿打了水過來,拉了她的手浸泡到水盆裡,提醒道:“公主先淨了手,吃點糕點墊墊肚子,一場喜宴鬧成這樣,這也是史無前例的頭一遭了。”

褚潯陽回過神來,緩緩從晃動的車窗上收回了視線。

這個時候天色雖然還沒有全黑,但是車廂裡光線已經十分昏暗,趁她失神的功夫,青蘿已經點了燈,燈光下,那銅盆裡的水面上浮動着一層血色的水光,褚潯陽垂眸看去,本來那血色也不就是有多濃稠,但是和她手上過於白皙的膚色互相輝映,卻是叫人產生了一種錯覺,就好像是她的雙手是浸在銀盆殷紅的血水裡一樣。

這個視覺效果的確不怎麼美好,褚潯陽的胃裡突然翻江倒海般一陣的難受,她一把掀了臉盆,轉身撲到窗口,然則還是晚了一步,直接就吐在了車廂裡鋪着的席子上。

青蘿被這個動靜嚇了一跳,趕緊過去扶她。

褚潯陽拿袖子抹了把嘴,一眼瞧見車廂裡的穢物,纔剛壓下去的不適感就又鋪天蓋地而來,這一次,直接就吐了青蘿一身,並且就此一發不可收拾,再就沒能直起腰來,吐了個昏天黑地。

“公主!公主您這是怎麼了?”青蘿嚇壞了,手足無措的差點哭出來。

外面駕車的桔紅和淺綠聽到動靜,拉開車門來看,見狀也都嚇的不輕。

褚潯陽一點也不嬌氣,跟在她身邊這麼久,連頭疼腦熱的毛病都很少見。

“這——這是不是剛剛在四王府吃壞了東西了?”淺綠帶着哭腔道。

這時候,映紫也策馬湊過來,淺綠便趕緊拽了她的袖子道:“公主好像不舒服,你還是去把主子追回來吧?”

雖然太后的懿旨不好駁,但誰都知道主子金貴公主,和他自己的媳婦兒一比,太后也就是個屁。

“嗯!”映紫遲疑了一瞬就要點頭,車門打開透了氣,褚潯陽也覺得好受了些,就揮了揮手道:“不用了,讓他去吧,我沒事,把這收拾了,給我牽匹馬來,我透透氣就沒事了。”

“可是這——”幾個丫頭面面相覷,誰也不敢答應,褚潯陽自己已經從車廂裡爬出來,不過吐了這麼一通,她就更沒精神了,最後在幾個丫頭的堅持下也沒能騎馬,直接坐在了車轅上,顛簸一路回了鎮國公府。

當時二夫人和榮懷萱等人走的是四王府的側門,並沒有受到什麼阻礙,比褚潯陽要早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就已經回來了。

不過太后在四王府的門口遇刺這麼大的事,消息自然很快就傳的沸沸揚揚,晚膳後榮懷萱聽說風啓受傷,登時再就沒了別的心思,在自己的屋子裡坐立不安的轉悠了好幾圈,又不能去二王府拜訪,最後不知道是聽誰說了一嘴,事發當時褚潯陽也在場,立刻就按耐不住,火急火燎的登門拜訪來了。

褚潯陽從外面回來,就神情懨懨的窩在榻上睡了,青蘿要請大夫,她又說自己沒有不舒服,沒讓去。

幾個丫頭拗不過她,想着她一天沒吃東西又吐了那麼一通肯定會餓,就去廚房變着花樣準備了一桌子吃食。

褚潯陽一覺醒來,的確是餓死的前胸貼後背,才爬起來尋摸鞋子,就聽到外面淺綠和榮懷萱的爭吵聲。

“我家公主今天不舒服,不方便見客,大公子也不在,三小姐還是等明天再來吧!”淺綠道,應該是勸了榮懷萱有一會兒了,這時候聲音就有點拔高,很有了幾分不耐煩。

“就是公主不舒服,我纔要來看病的,你這麼攔着,是什麼意思?”榮懷萱也是怒了同樣針鋒相對的和她爭執。

褚潯陽聽了這兩個女人的爭執聲,就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剛要吩咐青蘿去把榮懷萱轟走,外面就聽淺綠欣喜地喚了聲,“主子回來了!”

“大哥!”榮懷萱似是嚇了一跳,囁嚅着喚了一聲。

“芯寶呢?朱遠山說她不舒服?叫大夫過來看了嗎?”延陵君的聲音很急,甚至一反常態,聽起來有些氣急敗壞,誰也沒理,直接就大步往裡走。

“沒!公主不讓請!”淺綠小跑着追着他往裡走,榮懷萱沒了管束,也趁機跟了進來。

彼時褚潯陽已經慢悠悠的挪到了和臥房相連的花廳裡,那桌上已經擺了滿滿一桌子的精緻菜餚,本是極其美味可口的食物,褚潯陽才聞了一下,立刻就犯了老毛病。

延陵君一腳跨進門來,見到她蒼白虛弱的面孔,心口頓時一揪,臉色也瞬間就沉了下來,一步搶上去,扶住她的肩膀,“芯寶——”

褚潯陽卻是一把推開他,捂着嘴巴就埋頭往門口衝去,好巧不巧的榮懷萱剛好進門擋住了去路,褚潯陽的去路被阻,哇的一口直接就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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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已經七點了,但是看完這章的內容,我覺得你們應該就都原諒我了╮(╯_╰)╭繼續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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