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流雲將汗巾放在一旁,擡眸暗青‘色’的瞳仁中一片暗沉之‘色’,沉聲道,“日後你離他遠點。”
“他?朝陽太子?”
東宮流雲看着她不說話,也令侯飛凰知道自己說對了,於是沉默了一會兒。
東宮流雲以爲她明白了,舒了一口氣正要開口又冷不丁見她擡眸看着自己一片茫然,道,“可是爲何?”
東宮流雲一時有些語塞,往日看她對付侯府的小姐時那心智絕技不像一個十五歲的少‘女’,可一說到感情的事,怎麼就覺得她心智跟不上她的年齡了呢。
侯飛凰看他一臉無語的模樣也不好去揣測他的想法,但東宮流雲畢竟是一直幫着自己的人,這會兒她態度還是軟了許多,道,“只要他不招惹我,我會盡量不與他接觸的。”
“他招惹你也不行!”幾乎是脫口而出,東宮流雲這話一出口見侯飛凰那無辜的眼神又看着自己,星辰般耀眼的黑眸不由帶了幾分慍怒,“他如今住在這裡,多少會找藉口,但你切記不要搭理他,否則對你沒有好處。”
這近似警告的話侯飛凰聽是聽進來了,可也多少覺得他似乎帶着幾分‘私’心,但一時也不願去揣摩那麼多,東宮流雲畢竟不會害自己。
“那個丫頭,你覺得她有問題?”
汗巾擦乾了髮絲上多餘的水珠,侯飛凰下意識的去‘摸’一旁的牛角梳,卻被東宮流雲搶先一步,骨節分明的五指握着那牛角梳輕輕的梳理着她的烏髮,她心中一緊,忽然覺得心跳加快了許多。
“你是說元婉?”
東宮流雲是看見了侯飛凰今日對元婉的態度,懷疑也不是不無道理,何況元婉就算是侯老爺流落在外頭的‘女’兒,但畢竟在侯府做了這麼多年下人,饒是誰人也不會像她這樣一點芥蒂也沒有與她那麼親近,還將她捧得那樣高。
“她一定有問題。”侯飛凰的話語沒有半分不確定。
葉氏十幾年前才嫁入侯府,尋常人家陪嫁一般都會找年歲相當,或陪伴小姐已久的丫頭帶過來當陪嫁丫鬟,而當年元婉才幾歲就被賣入了葉府,而後跟着葉氏到了侯府做陪嫁丫鬟,年歲顯然不符合常理。
若說巧合倒也罷了,可除了元婉,連元沁也是個年紀小的,不得不讓人懷疑有些‘欲’蓋彌彰,侯飛凰雖然覺得葉氏品行好,孝順老夫人,可在元婉這件事情上,她仍舊是有些懷疑她的,尤其是她父親如今又升了官。
“你是打算‘逼’她說出真相嗎?”東宮流雲的手仍舊柔柔的遊走在她發間,溫柔替她梳髮。
侯飛凰一側身便能看見他那俊美如謫仙的側臉,白皙的面龐上也不自覺的多了幾分紅暈,“我並不懷疑她的身份。”
東宮流雲眉頭微皺,似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侯飛凰淡笑,也不知道爲何她心裡對他一點防備也沒有,就直接說道,“我父親已經確認過,她身份應當不會有什麼差池,只是我覺得有些奇怪,這麼些年,饒是一般人家在府中伺候着姨娘,看着本該是自己的父親對另外幾個兒‘女’寵愛有加,她卻只能在這府中爲奴爲婢,多少都會有些不甘心。
就算她心思真的善良,願意這樣得過且過,那爲何那日又要特意將這件事捅出來,讓我爹承認她的身份。”
“可若你料想的沒錯,她早有預謀的話豈不是在這侯府蟄伏了十幾年?”東宮流雲眉宇之間泛出幾分深思,“若是棘手,我替你處理了。”
“不必。”侯飛凰擺手,眉宇之間浮出幾分好強,“我若連她都處理不了,如何擔當起我父親的厚望。”
她說着這話,倔強不屈的黑瞳直視前方,那舉手投足之間便令人感覺到一股不同於旁人的氣場。
東宮流雲也不再說什麼,替她梳髮的動作也未停,直到看着她的如墨長髮乾的差不多,才踏着夜‘色’從凰園外走出。
從去相國寺開始這幾日就沒睡過好覺,一大早的又被一陣吵鬧‘弄’醒,侯飛凰不禁有些煩躁,子音聽到裡頭有動靜,連忙走了進來替侯飛凰穿衣梳洗。
“是誰在外頭?”
“小姐,是五小姐和元婉,不,如今得叫大小姐了。”子音低眉順眼的道,“嬤嬤一大早的也被柳夫人叫去,說是有事要‘交’代。”
“明溪回來了?”侯飛凰穿衣的手一頓,得到子音的肯定以後,直接將穿了一半的青衣脫了下來,換上了一身‘豔’綠‘色’的翠煙衫,纖細的腰肢用一根深綠‘色’腰帶纏住,仍舊是淡妝拂面,可這番打扮之下比起往日的素雅多了幾分強勢。
“怎麼?你如今倒是膽大了?你以爲我爹認了你就能再府中胡作非爲嗎?還不知道是哪兒的野種呢!”
剛出凰園的‘門’,侯飛凰就聽到了這道囂張跋扈的聲音,她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是侯明溪,這幾日她忙着相國寺的事,還沒去給宇文無憂和她添堵,她竟自己回‘門’來了,她豈能放過這樣的機會。
華服加身的侯飛凰出現在這裡時,侯明溪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她就呲笑道,“喲,我當誰呢,這不是二姐嗎?”
侯明溪一身‘豔’黃‘色’長衫,仍舊是一臉驕縱的模樣,濃妝‘豔’抹的臉上帶着幾分刻薄,那纖細0的手還緊抓着一旁元婉的手臂。
侯飛凰絲毫不惱,緩步走來神態從容,“明溪你回‘門’就回‘門’,怎麼還同大姐吵起來了。”
“大姐?”侯明溪彷彿聽到了多大的笑話一般,手指直接戳上了一旁元婉的額頭,“你沒搞錯吧,你叫她大姐?是我太久沒回來走錯了宅子,還是你們都吃錯‘藥’了?”
“爹昨兒個已經開祠堂公佈過大姐的身份了,我看這事明溪你沒有懷疑的資格。”侯飛凰笑眯眯的靠近她,對她不尊的態度也絲毫不惱。
元婉則是一副收到驚嚇的模樣,低垂着頭,一臉受驚的模樣,卻乖順的站在那裡任她說。
“我沒有資格質疑?我也是侯府的人,我爲何不能質疑?”侯明溪不悅的瞪了她一眼,“你沒事兒吧?元婉來府上多久了,她若真是爹的‘女’兒,爲何要等到現在才說?”
之前發生的事情侯明溪一點也不知道,所以這會兒會說出這樣的話也不奇怪。
元婉被她兇的啜泣不已,這會兒侯飛凰來了她感覺好了一些忙辯解道,“不是的五小姐,我可以與你解釋。”
“解釋什麼,誰想聽!”不耐煩的直接甩開元婉的手,侯明溪這動作令侯飛凰的眉頭也是一皺,但很快她似乎又察覺到了什麼大聲喊了起來,“你這身上的衣服料子,是絹絲?”
她摩挲了一下元婉的罩衫,便立刻‘摸’了出來,大戶人家的千金偶爾也會在一起比比自家的繡工,用來刺繡的布料個個也都會拿最好的,所以後明溪也識得一些布料。
這一見元婉穿的一身都是珍貴的絹絲布料做的,一張臉登時就黑了下去,“這衣服是爹給你做的?”
元婉只知道這衣服是侯老爺一起送來的,便一副怯懦的模樣點了點頭。
侯明溪更感覺自己要氣炸了,絹絲布料比起之前趙氏扎小人害侯文煜的那次絹蘿差不得多少,可說同等珍貴都是價值連城,貼身穿着冬暖夏涼,但這布料一般都是從一些偏僻的部落裡進貢而來,或有商人過去帶回元京高價出售,所以東臨少之又少也尤爲珍貴。
侯老爺初得這塊布料時,侯明溪就吵着要趙氏去要了幾次都沒能要來,這會兒見元婉竟用這匹料子做了衣服,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好啊,爹還真是疼你,看樣子你還真是我大姐了?”侯明溪這話說的有些咬牙切齒,元婉也嚇的又後退了幾步,儼然一副被欺壓的模樣。
“罷了,大姐剛認下爹,估計還與我們有些生分,明溪你就不要與她開玩笑了,怕大姐承不住呢,到時若是爹知道了,怕是也會不開心吧。”
侯明溪一聽侯飛凰也基本是承認了元婉,又拿出侯老爺來壓她,一張俏臉上更顯得‘陰’沉幾分,“我不過實話實說罷了,你們認她我可不認,就算在爹面前,我也這麼說!”
侯明溪的語氣灼灼,絲毫不肯退讓,這邊雖然只有她與侯飛凰二人的丫頭,但她聲音極大,饒是隔得不太遠的人想必也能聽得清楚。
侯飛凰也不說她,徑直上前拉了元婉的手,同她一道站着,“明溪啊,何必呢,我瞧元婉倒是許多地方都與爹生的像呢,爹也多番誇她,何況大姐如今年歲不小,爹也說了會今早替她找個如意郎君,不像我們從小就得爹寵愛直到如今,我們現時就體諒體諒大姐又能如何呢?”
看似爲元婉說話,實則又是替她拉仇恨。
元婉一副怯怯的模樣,就算穿着一身華服,可丟在人羣裡也絕技是最不起眼的那一個。
可侯明溪看不慣,越是有人替她說話,她就越覺得元婉礙眼,尤其還是這個她本就討厭的侯飛凰,自然而然的將這二人歸爲一邊。
之前在侯飛凰那裡吃了幾次虧,她一時也不敢對侯飛凰輕舉妄動,這一見元婉低眉順眼的好欺負,她更是不肯退讓。
“爹就算承認她的身份,不過也是個拿不出手的‘私’生‘女’罷了,元京說起侯府大小姐,誰人不知道是我大姐侯青蓮,元婉,我倒真想問問你,你會什麼,就敢這樣佔着侯府大小姐的名頭?”
元婉從小跟在葉氏身邊,只學了伺候人的本事,哪裡會什麼別的,她噤聲不語,一張臉上又羞又怕。
侯明溪則更輕蔑的笑了起來,“我大姐侯青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詞歌舞不說冠絕東臨,也好說冠絕元京了,你覺得你有何本領,能排在我大姐前頭。”
元婉不說話,神情躲閃的彷彿受了驚嚇一般。
“明溪,你就不要‘逼’她了,大姐哪裡學過這些你也是知道的啊,只要她是爹的‘女’兒不就好了,何須管那麼多呢。”若不是遠遠瞥見假山後的那道棕‘色’身影,侯飛凰對侯明溪絕對不會如此好言相勸。
“都是爹的‘女’兒?誰知道是不是!”侯明溪冷哼了一聲,一副已經羞辱到她她就滿足了的模樣,剛要靠近元婉幾步,就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自假山後,那從侯飛凰出來開始便一直在那裡的棕‘色’身影走了出來,那身影的主人臉上說不出的‘陰’沉,尤其那一雙黑眸如同隨時能噴出烈焰一般讓人站立難安。
而侯明溪在看到這人時,一張俏臉也跨了下來,顫聲道,“爹。”
元婉同侯飛凰也飛快的行禮。
侯老爺擺擺手,越過元婉二人直接走到了侯明溪面前。
“爹,你來的正好,她告訴我元婉也是爹的‘女’兒,這是真的嗎?”
侯明溪這句話剛一說完,侯老爺揚手便是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侯明溪的臉上,那白皙的面龐之上很快起了一個鮮紅的五指印,侯明溪捂着臉一臉的不可置信。
今日可是她回‘門’的日子,宇文無憂那個窮書生忤逆她也就罷了,回家又被父親打,侯明溪的眼中很快蓄出眼淚,擡眸楚楚可憐的看着他。
“爹,你爲什麼打我!”
“爲什麼打你,你不清楚嗎?”侯老爺的語氣很重,那微微起伏的‘胸’口也能看出他此刻的憤怒,以及對侯明溪的厭惡。
侯明溪到底還是年紀小閱歷淺,且被趙氏保護的太好不像侯青蓮那樣懂得察言觀‘色’,捂着臉只顧着自己的委屈喊道,“明溪不明白!爹,你這都是第幾次打我了!今日可是我回‘門’的日子,您不高高興興的來接我也倒罷了,竟又爲了這個野種打我!”
“啊!”
侯明溪這幾句話喊完,侯老爺又是一巴掌甩在了她另一邊臉上,直打的侯明溪站不穩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上,幸虧被一旁的嬤嬤扶住,但擡起頭,紅‘脣’旁也溢出了幾分血跡,可見侯老爺下手之重。
“逆‘女’!你真是要氣死我!”侯老爺的聲音帶着幾分顫抖,對侯明溪他已算得上十分寬容了。
侯明溪捂着火辣辣的兩邊臉,一雙黑眸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可也不敢再說怕又捱打。
“爹,您消消氣。”侯飛凰暗自推了一下旁邊的元婉,元婉就立即站不穩的往前了幾步,令這裡幾人的眼神都看在她。
元婉嚥了咽口水,有些不自在,卻還是衝侯老爺道,“爹,無妨的,元婉不生氣,爹也莫氣了。”
侯老爺本也不想發這麼大的火,今日聽得侯明溪回‘門’,他還特意令李福海準備了許多禮物,預備給她帶回去,可方纔聽着她說完這一番話,他連見也不想見這個‘女’兒了。
原以爲嫁人了‘性’格多少會好些,可沒想到宇文無憂家底不如侯府處處妥協她,倒令她的‘性’子有得寸進尺的勢頭了。
“飛凰,去賬房那取一千兩銀子,今日你就帶元婉出去置辦幾件好衣裳,買些首飾,明日翠‘玉’軒你還是得去。”
侯飛凰連忙點頭,“我明白了爹,我會照顧好大姐的,爹若鋪子裡有事也抓緊去吧,我定會好好對待大姐的。”
比起侯明溪的無理取鬧,侯飛凰的乖巧令侯老爺感覺欣慰不少,於是一雙老沉的黑眸中又忍不住多了幾分欣慰,擺手令她二人退下。
這便是要單獨與侯明溪說事了,侯飛凰也不作停留,十分配合的帶着元婉迅速離開,只留下站在一旁剛剛捱打的侯明溪,還有些丫頭。
侯飛凰沒有去注意身後的動靜,也就沒有聽到侯老爺接下來同侯明溪說的話。
侯明溪捂着臉戰戰兢兢的站在那裡,這一會兒她竟有些怕自家的爹了。
侯老爺似乎也發覺自己剛纔下手過重,剛纔實在是怒上心頭氣急了,可這會兒看着侯明溪臉上那兩個通紅的五指印,他也不由得有些後悔起來。
“明溪,你隨我過來。”
侯明溪捂着自己被打過的臉,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但還是跟着侯老爺走去。
“爹,你叫我來這幹什麼?”侯明溪的語氣有些不情願,她臉上火辣辣的疼,不上‘藥’倒也罷了,侯老爺竟帶着她到了書房。
似能看穿侯明溪的想法一般,侯老爺喊了一些丫鬟的名字,便立即有丫鬟端着‘藥’箱從後頭過來,給侯明溪細細查看上‘藥’,但侯明溪不滿的心緒並未因此而得到緩解,反而因這疼痛更厭惡元婉幾分。
這會兒看侯老爺示弱她也不願意放過這機會,努了努嘴道可憐的道,“爹,是不是元婉和二姐是你的‘女’兒,我就不是你‘女’兒了?”
“你胡說什麼!”侯老爺本有些軟下來的心腸因她這話不由又有些上火。
可一看到她那張被自己打的通紅的臉,一時還是擺了擺手,讓丫鬟繼續給她上‘藥’,一邊緩慢開口道,“明溪,你如今已經嫁爲人‘婦’了,怎麼就不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呢!”
“怎麼我在自己家裡,還要學着外頭那些地方別人害我的把戲嗎?”侯明溪楊着頭,仍舊是一副委屈的模樣,“若我在爹孃面前也要做這番僞裝,那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不許這樣說!”侯老爺扶額,這‘女’兒當真是有些頑固不化了,可他細細一想,侯明溪年雖小,雖然驕縱了些,可這話說的也不如道理,她在家中從不避諱自己的鋒芒,哪怕是惹來自己的嫌惡,可在外她的確也沒做過什麼丟人的事。
侯明溪努了努嘴,心裡有些緊張,可也不敢再說什麼了。
倒是侯老爺長嘆了一口氣,“明溪,將你嫁給宇文無憂,你可有恨過爹?”
侯明溪兩邊臉都紅腫着,可是聽得這話那雙暗沉的眸曈之中還是多了幾分明亮,但很快又無奈的低下了頭,“爹現在說這個又有什麼意義呢,反正明溪也只會給家裡惹麻煩,惹爹生氣。”
她這番幽怨的說着,擦拭了一下‘脣’角的血跡,也令侯老爺覺得更加後悔。
從案桌上的書信中尋了一會兒,才從那一堆書信之中‘抽’出一封遞給了侯明溪,他道,“爹聽說他報名了今年的科舉,恰好今年的孫大人是爹的老朋友,這封信你帶回去,叫他找個時間去孫大人府上一趟,將這封信給孫大人,孫大人自會明白我的意思。”
侯老爺話說的緩慢,似覺得有些走偏道的嫌疑忙又補充道,“不過你還是得提醒他,還是得看他自己的本事,靠他自己努力,若是他實在不入眼,就算爹想幫他也幫不了。”
wωω¸ttKan¸c ○
侯明溪接過那封信,聽侯老爺說了這番話也明白了個大概,大抵是覺得將自己嫁給一窮二白的宇文無憂有些過意不去了,見他參加金秋科舉便寫了封信給熟人,希望能讓宇文無憂金榜題名。
她心中對宇文無憂雖然看不起,但覺得這好歹也是個機會,若他真的能中狀元,那麼他日她這個狀元夫人也不會太跌臉面。
“謝謝爹,明溪回去會告訴他的。”
侯老爺點點頭,又似無意的問了一句,“對了,你今日回‘門’他都沒有同你來?”
“一大早就出去了,說是有事要辦,待會會來府上找我。”侯明溪不屑道,“爹,你當真覺得他有這個本事能中舉嗎?”
“能中自然是好事,若是不能中也不能強求。”侯老爺看着侯明溪那難看的臉‘色’,安慰道,“就算他實在不堪,你到底還是我侯震天的‘女’兒,這一輩子爹不會讓你吃苦的。”
“爹。”侯明溪聲音軟了幾分,那方纔因爲捱打也浮現出來的冷怒也消失殆盡。
她這樣心思單純,不必讓侯老爺過多去猜她的心思,也令侯老爺沒那麼討厭她,笑着應聲。
這廂被侯老爺遣散的侯飛凰同元婉走在府中小道上,慢悠悠的朝府中賬房那去。
元婉跟在侯飛凰的身後一副怯懦的模樣,“二小姐,我們這是去哪兒?”
“去賬房那領銀子,爹不是說了嗎,讓我給大姐好好置辦一些行頭呢,大姐也不要生分了,叫什麼二小姐,都是一家人。”侯飛凰笑眯眯的摟着她的手臂與她並行。
這動作卻令元婉下意識的退後了幾步,“元婉不敢當,我行頭不少,這幾日爹已經送了許多過來,就不必再買了吧。”
“這怎麼行,爹說的我自然就要按照爹說的去做,難不成大姐希望我辦不成被爹數落嗎?”侯飛凰不肯放開她的手,繼續拉着她往前行,“大姐啊,你從小在我們侯府,也應當瞭解我們府裡幾個小姐的事,別的我就不多說了,如今你已經是侯府的大小姐,自然不能丟了我們侯府的臉面,拿出去的不說樣樣最好,可也不能比別人差了。”
元婉有些扭捏,“可是二小姐,元婉真的不想去。”
“你今日可是還有旁的事?”
元婉神情一頓,似想起什麼一般低頭道,“想去夫人那看看。”
“葉姨娘?”
元婉點頭,“我從六歲跟着葉姨娘進侯府,這幾日離了她十分不習慣,想去看看夫人。”
侯飛凰倒是不懷疑她與葉氏的感情,只是這會兒她並不打算就這麼放過她,“可爹都說餓了今日去幫你置辦行頭,若是沒辦成,待爹問起來爹倒要覺得我辦事不力了,若是大姐你今日不想出府,不如自己去和爹說一聲?”
元婉一聽侯老爺表情便不那麼自然了,有些拘謹道,“我不會令二小姐難做的,爹若是問起來,我會實話實說!”
侯飛凰猶豫了一下,這麼一會兒這道路的另一側柳氏卻扭腰擺‘臀’的帶着大丫鬟言禮言貌走來,看見這二人在此微微有些訝異,但很快走來,笑道,“這麼巧,二小姐和元婉都在這兒呢。”
柳氏實在是不想承認元婉,若說有哪裡出衆之處倒也罷了,可偏偏在侯府的幾個小姐中,不論與誰比都是平平無奇,並且從這些日子看到的情況來看,老爺似乎還‘挺’喜歡她,這令柳氏的心中有些不平。
“姨娘。”侯飛凰也笑着看過去,“這是準備去哪?”
“前些日子給府裡的夫人小姐們都採購了一些料子,正打算給你們送去呢。”柳氏看着侯飛凰還算客氣道,一回神言禮很快走來,將那匹水藍‘色’的布料遞了過來。
子音連忙上前來接,言禮猶豫了一下,在得到柳氏的應允後,又將另外一匹深綠‘色’的料子遞給元婉,元婉因爲還沒有配丫頭,這會兒出來都是獨身一人,也就只好自己去接,穿着華服抱着布料姿勢有些狼狽。
柳氏卻撇‘脣’一笑,輕鄙道,“元婉啊,這料子你拿的動嗎?若是如今做了老爺的‘女’兒就拿不動了,就趁早跟我說說,我也好告訴老爺給你尋幾個丫頭來伺候你。”
柳氏這番明裡的嘲諷也並未惹來元婉的迴應,元婉只是低垂着頭,一副任由她說什麼的模樣,柳氏頓時覺得無趣,吵架本身就該兩人一起纔會越有鬥志,像元婉這樣任打任罵都不還手的讓她欺負起來也沒什麼成就感。
於是扭身打算想再去別的宅子送布料,侯飛凰卻適事宜的擋了過來,“姨娘,爹方纔說叫我取一千兩銀子給元婉置辦行頭,這銀子我去姨娘哪裡取嗎?還是找管家?”
柳氏愣了一下,隨機誇張的叫了起來,“一千兩?”
一千兩已經是普通百姓家幾十年的生活費了,饒是侯府這樣的高‘門’一千兩不放在眼裡,可柳氏是當家的對錢看的要更重一些,一聽說這個剛被扶上來的大小姐竟要一千兩去置辦行頭,登時臉就拉了下來。
“元婉,你要一千兩?”
元婉有些害怕的搖了搖頭,“不是的夫人,是爹非要……若是夫人願意,也可以替元婉同爹說說,元婉的行頭已經夠多了。”
柳氏一見她這幅膽小生怕自己吃了她的模樣就討厭,一聽她這樣說臉‘色’更是難看,“你這是何居心?老爺叫你去領銀兩置辦行頭,你叫我去勸老爺,豈非告訴老爺我小氣?還不容下你置辦幾件行頭?”
“夫人,元婉不是這個意思!”元婉‘欲’哭無淚,到底被侯飛凰捧得高了,如今無論是誰都樂於踩她兩腳。
“我看你就是這個意思!小小年紀,心思倒是不小!”
“夫人,元婉當真沒有這樣的意思啊!”元婉委屈極了,一時竟急的跪了下來,“元婉發誓!”
柳氏冷哼了一聲,卻並不接她的話,而是轉移話題道,“我看你剛認下老爺,有許多禮儀方面的事還不是很清楚的,這跪的哪像個高‘門’小姐的模樣。”
元婉仍舊低着頭,一副恭敬的聽候批評的模樣。
柳氏瞪了她一眼,臉上的不悅有增無減,看了一眼身後的嬤嬤道,“王嬤嬤,明日去將方禮士請來,給元婉教習。”
方禮士在元京也算是小有名聲,在皇宮裡二十多年,一直負責宮裡宮‘女’和嬤嬤們的教習,年歲大了以後就出了宮在元京裡接一些‘私’活,多是上‘門’給一些大戶人家的‘女’兒教習禮儀,以嚴厲著稱,侯青蓮就曾是她的學生。
王嬤嬤飛快的應道,元婉眼珠轉了轉,跪在地上的身子仍舊沒動。
“你們在做什麼?”冷不丁一聲呵斥令這裡幾人都嚇了一跳,柳氏剛剛有些得意,卻被這聲音打斷也有些不悅。
¸ t t k a n¸ C ○
可一回頭就見侯老爺一身棕‘色’長衫出現在那裡,令她一時也有些慌,忙上前湊了過去討好的笑道,“老爺,今日不用過去鋪子裡麼?”
侯老爺臉‘色’難看的甩開她的手,這會兒柳氏走到侯老爺身前也就看見了在他身後的侯明溪,臉不自覺的拉下來了幾分,但到底還沒有說什麼。
侯老爺上前伸手將元婉扶了起來,元婉仍舊是一副怯怯的模樣站在那裡,侯明溪的臉上已經上了‘藥’,不似方纔那麼紅腫,可也看得出幾分痕跡。
她牽動‘脣’角想說話便疼的嘶一聲,一旁的嬤嬤連忙上去給她看傷,元婉此時靜靜的站在侯老爺身邊,什麼也不說。
侯老爺瞪了柳氏一眼,“我剛認下元婉,你就在這裡耍什麼威風?”
柳氏嚇得一個踉蹌,也知道侯老爺怕是隻看見了元婉跪她,一時對元婉有火可又不好發,只說道,“沒有啊老爺,妾身方纔一直在說,想請來城南的方禮士給元婉教習禮儀呢,畢竟您瞧她如今也都二十有一,也該加緊給她說個親家了,這個年歲沒嫁掉的高‘門’小姐實在是乏乏,妾身也是爲了她好,令她日後去了婆家不至於丟我們侯府的臉面啊。”
柳氏這番話說的義正言辭,人也飛快的走到侯老爺身邊,“老爺您覺得呢?我前些日子瞧那尚書家的公子就不錯,若您有時間,就找個媒婆過去說說?”
侯老爺蹙起的眉頭散了幾分,柳氏說的在理,雖然他剛認下元婉有些不捨,可她年紀畢竟大了,不能再拖了,於是也就相信了柳氏的話。
“你去安排,依你吧。”
“唉。”柳氏應聲,興高采烈的看了元婉一眼,卻在侯老爺看不見的方向怒視了她一眼。
元婉敢怒不敢言,只一個勁的低着頭,一副小媳‘婦’的模樣。
倒是侯明溪方纔被打了此刻也不安分,看着柳氏笑的有些嘲諷,“姨娘如今還真是當家稱王了,事事都安排的這麼妥當,真比我娘出衆不少。”
這話便是映‘射’柳氏自己拿主意,沒有開始問詢侯老爺了。
柳氏面‘色’一僵,對後明溪也沒幾分好感,不悅道,“五小姐這話怎麼說呢?妾身不過是依附老爺替侯府好罷了,不像五小姐,如今嫁了人,夫君又事事聽從,五小姐纔是家中的王吧。”
說起宇文無憂她就一肚子火,侯明溪強壓下了心中的憤怒,想起侯老爺給的那封信件,一時也不想跟她說,“姨娘就不要睜眼說瞎話了,只希望姨娘能對我們這個新大姐與你‘女’兒一視同仁吧。”
句句話都是帶了諷刺的意味,兩個人臉上都不那麼好看,濃濃的火‘藥’味令侯老爺的深眉也蹙了起來,擺手道,“凰兒,你還是帶元婉出府吧。”
侯飛凰飛快的點頭,“我這就去賬房那領銀子。”
柳氏嘴‘脣’一動,想說什麼還是極力隱忍了下來,一壁看着侯飛凰與元婉二人離開,一壁又看着侯明溪在侯老爺面前撒嬌。
她孤身一人的詭異場景令她心中有些不安,思慮着還是得在府裡找一個靠山,於是視線不由又看向了一旁的侯飛凰。
侯飛凰剛走了沒幾步,牆院之上卻突然有跳下來一隻白‘色’的軟物,那東西直奔元婉而去,在她手上抓住了幾道血道子,定睛一看竟然是侯青蓮養的那隻白貓。
侯老爺見元婉摔倒在地也連忙過來查看,那隻白貓撓了人正打算跑,一時卻被這府裡的‘侍’從給堵了個嚴實,輕而易舉的捉了起來。
“大姐,你沒事吧?”侯飛凰上前查看,這血道子都不深。
元婉抿‘脣’,一副隱忍痛意的模樣,“二小姐,我沒事。”
侯老爺卻有些生氣,看了一眼那被下人捉住的貓,很快也認了出來,“這不是青蓮的貓嗎?青蓮人呢,這麼大白日的就叫它出來撓人?怎麼教的?”
上一次這隻貓已經在貓爪上傷塗毒抓了侯飛凰一次,這第二次抓元婉,侯老爺也擔心會不會有什麼別的東西。
於是忙令幾個下人扶着元婉去喊府醫,這廂自己帶着柳氏和侯飛凰風風火火的進了蓮園,侯明溪擔心也一起跟了過來。
流月流琴直接將侯老爺等人引了進來,幾人踏入進這宅子,便看見侯青蓮坐在荷‘花’池旁撫琴,紗裙通透,姿態優雅,那琴聲也入潺潺流水般動人心間。
侯老爺卻沒有聽琴的心思,直接走了過去怒聲道,“青蓮,你的貓呢?”
侯青蓮一愣,擺‘弄’着琴的手也停了下來,那隻貓上次自從被說在爪子上塗毒抓了侯飛凰以後,她便丟給下人去人道處理了。
於是也就如實回答,“爹,上次自從說它抓了飛凰以後,‘女’兒就將它給碧絲叫她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