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照片發出去之後，鄭冰就放下了手機。
等了很久，咖啡纔上來，濃香飄散。
柏蕊看了咖啡一眼，道：“你確定不再吃點別的？減肥也要有個限度。”
鄭冰搖了搖頭道：“下週有個時裝秀，但是我上週太放縱自己了，已經長出小肚子了--你看。微博上說四月不減肥，五月徒傷悲啊……”
柏蕊笑道：“還好我吃不胖。”
鄭冰一噎，瞪了瞪她，引來柏蕊的笑聲。
隨即柏蕊站了起來道：“我再去點份蛋糕，我可不陪着你餓肚子。”
“嗯。”鄭冰隨意地擺了擺手。
柏蕊離開之後，鄭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機，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把照片的事情和柏蕊說。
但是當柏蕊踏着妖冶的步伐回來時，鄭冰就將目光從手機裡移開了，決定不說。
柏蕊在她的印象裡，是不屑於使用這些小手段的，她一直是特別乾淨、神聖、正直的性格，這些事情……再忍忍再說吧，反正她是要繼續做的，如果得到的是阻攔，還不如不說。
而已經收到了照片的喬淺初，在預感到這只是一個開始之後，沒有將注意力放在照片裡的內容上，而是在思考這個行爲後面的意義。
“中午吃素食，張子善推薦的。”穆南煙道。
他提前點說，是爲了讓喬淺初有可以拒絕的時間。
喬淺初“嗯”了一聲，沒有其他的話了。她也確實有些疲憊，趕了幾個星期的畫稿，流產了之後睡眠就更加不好了，昨天晚上又是半夜噩夢驚醒，在穆南煙的懷裡睜着眼睛熬過了下半夜，十分痛苦。
還記得上次差點低血糖暈倒的事情，她已經有好幾次都連續發生這種狀況了。
穆南煙轉頭看了看喬淺初最近有些消瘦的臉龐，臨時改了主意：“不去素食餐廳了，去昨天那裡吧？你瘦了，最近是不是有什麼煩心的事情？是工作室的？”
喬淺初搖了搖頭，“睡眠質量有些問題。沒關係，去哪兒都行。”
穆南煙搖了搖頭，調轉了車頭，往昨天那家菜館駛去。
“工作室最近出了什麼事？”他看了前段時間的報紙，大概瞭解了發生什麼，有些後悔答應喬淺初辦工作室的事情了……一個工作室在名氣日漸經營起來的時候，伴隨的負面東西也必定會增長，誹謗、嫉妒也會接踵而來，這一次還好是有江承北，下一次淺淺不說，他又不會去關注娛樂新聞，無法第一時間獲取這些信息，怎麼辦？
“工作室最近沒事，就是我，有點低血糖。”喬淺初笑了笑，沒放在心上。
穆南煙的車速快了些，想盡快趕到目的地，轉頭看着喬淺初，“我有自己的工作，很多東西我沒法第一時間知道，但是淺淺，你要學會告訴我，好嗎？自己告訴我，不是事情解決之後，再讓我從別人那裡得知。”
喬淺初一愣，沒想過穆南煙會在意這個，略一猶疑，開口道：“我知道……我不是不信任你，是不想用我的這些事情來打擾你，我自己可以解決的。”
穆南煙沉默地拐過了兩個路口，沉默地思考着。兩個人要是過於爲對方考慮，也不算是好事，這樣做事就多了太多的隱瞞和善意的謊言。
喬淺初看了看沉默的穆南煙，仔細思考了一番，覺得確實是自己不對，沒有給穆南煙足夠的信任。他是自己的丈夫，不管有沒有開口讓他幫忙，至少不能讓他成爲最後一個知情者。
“我錯了，”喬淺初立刻認錯，笑道：“下次不這樣了，痛改前非--真的。”
穆南煙轉頭無奈地看了她一眼。
很快便到了飯店，喬淺初也注意到了她說最近可能低血糖後，穆南煙加快了兩倍的車速。
穆南煙一坐下，便點了許多菜，比起上一次點菜要來得容易多了--只需要將淺淺上一次多吃了幾口的菜全都點上來就可以。
喬淺初並不挑口，但是現在給穆南煙養得有些挑了，口味極刁，誰讓穆南煙做的東西好吃，連帶着他身邊人做的東西都非常好吃，謝雅棠的廚藝也不是蓋的……這難道真的有遺傳？
她想着，自顧自地笑了笑。
“下午有什麼安排？”穆南煙隨口問道。
“嗯……回工作室，挑個新的任務接，江承北去玩了半個月，一聲招呼也不打，終於肯回來了，下午把他的辦公室打掃一下，給他工作。他的桌子應該佈滿了灰塵吧……”她笑着搖頭。
菜上來了，穆南煙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和江承北合作，應該挺輕鬆的。他雖然貪玩了些，但是自己該做的工作絕對不會推卸，是個男人。”
喬淺初點了點頭道：“我挺喜歡他這樣的性子，無拘無束，沒有羈絆，背起包說走就走。有一次他去旅行之前，來和我打了個招呼，半路上他的揹包拉鍊裂開了，裡面掉出來的東西居然不是生活用品……你知道是什麼嗎？”
穆南煙配合地搖了搖頭，看着喬淺初將眼睛笑成了兩道水汪汪的月牙。
“是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什麼帶着圖騰的撥浪鼓啊，什麼手鍊，什麼卡片機，什麼小零食，全都是他上一次旅行回來的戰利品，只有一件可憐的換洗衣服被塞在最裡面，皺巴巴得不成樣子，有一套換洗的運動服，但是他通常會先寄到目的地，然後人再過去。他的小側包裡裝的也不是錢和手機之類的東西，而是一堆大大小小的青年旅社的名片……怪不得他常常失蹤，手機經常沒電，因爲忘帶充電器的事情簡直就是家常便飯了……我當時就在想，這是一個怎樣的神奇的色啊。”
穆南煙靜靜地聽着。
這個包廂一直都有風灌進來，微微浮動，拍打在髮梢和眉間，涼意和暖意同時在身邊被感受到。
他和江承北，是完全不一樣的人。如果是江承北的骨子裡便是渴望用routi和靈魂去親身和這個世界碰撞的話，那麼穆南煙，便是喜歡靜默觀火的男人。同樣是自在如風，穆南煙不關心大好河山，不關心這世界長什麼樣，他對自己關心的東西保持着絕對的好奇度，至於其他，毀不毀滅都與自己無關。
喬淺初停下了話頭，意識到自己說多了，便笑笑不再開口。她也知道江承北和穆南煙的區別，就是因爲這個明顯和獨特的區別，她纔會愛穆南煙愛到患得患失。
簡單吃了幾口之後，喬淺初就有了些飽腹感。
在穆南煙的勸說、威逼、利誘和一系列轉移注意力的談話下，她纔多吃了些，撐到站起來都有些困難了。
“感覺自己又懷了一次寶寶。”喬淺初打趣道，卻突然頓住了。
孩子的事雖然已經解了心結，但是不免給她留下了陰影。
“我們去下面走走消食。”穆南煙擡手颳了刮她的鼻子，攥着喬淺初的手往樓下走。
咖啡廳內。
柏蕊要的甜點已經上了。
周圍有人似乎認出了鄭冰，將手機偷偷舉了起來，對着那邊拍了幾張，還有小聲的議論。
鄭冰很久都沒有收到喬淺初的迴音，有些想不通，眉頭皺着一直在等消息。
柏蕊的道行說到底是比鄭冰高了不止一個段數的，只是經常因爲穆南煙而衝昏了頭腦，真正來說，她是十分理智和冷靜的。
柏蕊擡眼，看見了鄭冰焦急而疑惑的表情，眼神在她手上的手機一掃，問道：“你談戀愛了？”
“啊？”鄭冰下意識反駁，“怎麼可能……”
“那你在等誰的短信。”柏蕊道。她確定鄭冰剛纔發了信息，可她並沒有聽見信息發送成功的音效。在她面前還需要靜音發送的，除了新交的神秘男友，就是……柏蕊眉間一凜，希望鄭冰不要幹蠢事。
“等經紀人的，他說給我買了一套衣服，可是現在還沒有把圖片發過來給我看，太慢了，我有點等煩了……”
“撒謊。”柏蕊喝了口咖啡，從杯沿上方將她凌厲而深刻地審視了一眼。
鄭冰立刻敗下陣來：“好，我撒謊，不是經紀人，是……喬淺初。”
柏蕊沉默了兩秒，放下了杯子，“你給她發了什麼？”
“一張照片而已，一張能讓她嫉妒到發瘋的照片。”
柏蕊挑眉。
鄭冰立刻從自己的手機裡找出了那張照片。
柏蕊在眼神接觸到手機屏幕的那一刻，目光立刻軟了軟。畫面是那樣能夠輕易捕捉的美好，曾經有多美好，現在就有多諷刺。
柏蕊的手指收了收。
“這張照片不一定能讓她發瘋，但是已經讓我嫉妒了呢。”柏蕊輕聲道。
鄭冰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一失控，冷靜之類的詞就已經和柏蕊無關了。她閉了閉眼，覺得鄭冰既然已經開始了，就趁熱打鐵再進一步。
“她爲什麼還不回我？是沒有效果嗎……”鄭冰猶豫到，低頭又看了看屏幕，“不應該啊，看這照片任何一個人都會嫉妒吧？何況她還身在其中。”
“誰沒有過去？就連喬淺初本人都有一段初戀，連我都聽說過。但是這個男人現在就在她身邊，她那些猜忌和不信任，早就在上一次的教訓裡面耗光了。聰明人不好對付，聰明的女人更是……你得切中要害。”
“要害？”鄭冰擡頭，問道。
不期然撞見了柏蕊臉上的陰毒和不甘，鄭冰慌忙低頭，萬千思緒一閃而過。這和記憶裡那個jiaoao而清白的女孩，相差太多了……照片上的她清麗而婉約，笑容盛雪。現在的她……
“要怎麼做？”鄭冰擡頭，問道。
而此刻飯店外的一輛車內，穆南煙剛帶着喬淺初散步回來，俯身幫她繫上了安全帶，往她的工作室方向駛去。
一路無話，很快到了。
喬淺初下了車，和穆南煙道別，轉身才發現工作室的門開着--江承北已經回來了。
她踏進門，入眼便是桌上擺放着的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茶几上還有剛泡的茶。
“承北？”喬淺初叫了一聲。
從屋子裡探出了一個黑色的腦殼，望着喬淺初，只有眼白和牙齒明晃晃得驚人：“嘿，在這兒！”
喬淺初默然地看着他，許久無言，半晌，開口道：“……這次去的是非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