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換衣間等你,你來,我們做最後了斷,不來,我明天繼續到律所纏他。”
喬美琳猛地擡頭看向喬淺初的方向,握着手機的手輕輕顫抖了起來。
喬淺初的目光正好與舒嵐對上了,沒有看見喬美琳投過來的眼神。
舒嵐看着喬淺初,有些疑惑,也有些驚懼--她想過喬淺初知道了之後的很多反應,甚至都懷疑過她是否知道了......但是現在這種狀況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意料之中的是她的淡然,阿初性子溫婉,這樣子的事情似乎還不足以給她衝擊。意料之外的是她太過淡然,就算她不在乎,穆家人應該不會不在乎吧?她就一點都不擔心嗎?
舒嵐擔憂地往穆嚴鬆那邊望了一眼。
穆南煙牽着喬淺初,有了動作。
所有人的視線都在一瞬間集中在了這兩個人的身上。
他拉着喬淺初,走到了長輩的那一桌。
穆嚴鬆離舒嵐只有幾個位子的距離,所以兩人站到穆嚴鬆面前時,正好可以看見舒嵐和顧均書臉上的表情。
喬美琳咬了咬牙,下意識地將手機往自己的身後藏了藏,轉身往外走去。
沒有人攔她,也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動作--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舒嵐和喬淺初的身上。
喬淺初轉頭,沒有看顧均書,而是輕輕瞥了一眼葉蘭心--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場內衝擊最大的不應該是她,而是葉蘭心。因爲這對於她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是上一輩的牽扯和恩怨,而對於葉蘭心,卻是丈夫的舊情和舊債未償,事實的真相也模糊不清,但無疑對兩人的感情是種打擊。
但是葉蘭心依舊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彷彿事不關己,這是讓喬淺初最爲意外的表現--她從一開始就看出來葉蘭心和顧均書之間稱得上相敬如賓,但是沒有想到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感情存在。
或者......只是夫妻之名?
“爸。”喬淺初轉頭,開口喊了一聲,隨即看向了謝雅棠,眼裡有些愧疚。
“嗯。”穆嚴鬆點了點頭應了聲,站了起來。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穆南煙知道喬淺初有話要說,這麼久以來的默契,他很清楚。
喬淺初動了動嘴脣,笑了笑,開口道:“我覺得很抱歉。但是抱歉的不是今天揭開的什麼謎底,而是婚禮搞砸了。很抱歉讓你們看見這樣的一個婚禮現場,本該很完美的,是我疏忽了。”
穆嚴鬆看了喬淺初一眼。
喬淺初心裡有些忐忑--穆嚴鬆的性子,她雖然有些明白,但是說到底,這樣的大家族會不會介意這件事情,她還真的不確定。
但是身邊有南煙站在,她覺得十分安心。
“我知道,”穆嚴鬆點了點頭,轉頭看了四周一圈,看見了衆人的眼神,開口道:“我覺得今天也有必要在這裡表明一下我的態度,免得以後給大家帶來什麼誤會。”
穆南煙眯了眯眼睛--他也不確定穆嚴鬆會是什麼反應。事發突然,他也是剛剛纔知道這件事情,要想對策也難。
“......我穆家的媳婦既然認定了,”穆嚴鬆緩緩道,語帶威嚴:“就不會因爲什麼事情而改變,更何況出身本來就不是自己能決定的事情。阿初的性子我知道,她比任何一個名門千金都要讓我滿意,其他的,我們穆家不在乎。”
喬淺初瞳孔微縮,看着穆嚴鬆的表情,有些動容了。
她從來沒有聽見穆嚴鬆用這樣的語氣對她說過話--他慈愛過,嚴厲過,也用斬釘截鐵的語調宣佈過什麼,但是沒有一次,讓她像現在這樣感動。
穆嚴鬆沒有什麼想法,剛纔那個女人歇斯底里的狀態就已經給他留下了十分不堪的印象,而錄音的內容雖然讓他覺得震驚,但是並不能成爲他看輕喬淺初的理由,反而喬淺初現在對待這件事情的反應,讓他十分欣賞。換句話說,穆家也是一手打拼起來的家業,憑什麼血統就要比別人高貴許多?若說是私生,雅棠不也是私生?
過了穆嚴鬆這一關,喬淺初多多少少鬆了口氣。
她轉頭看了看舒嵐,又看了看顧均書,沒有再說話的打算了。
穆南煙這纔開了口:“今天婚禮就提前結束吧,我們也走過儀式了,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雖然不算圓滿,但是今天發生的事情誰都沒有料到,所以很多後續的事情要處理--我帶淺淺去換禮服。”
唐一心跟着開口道:“我也去我也去!”
舒嵐欲言又止,顧均書也是動了動嘴脣,什麼都沒有說。
喬淺初和衆人道了別,目光在接觸到顧雙棋的時候停頓了一下--她現在和顧雙棋的關係應該算是......兄妹了嗎?想着還真有些不可思議。初次見面的時候似乎是在南煙的律所,那時候她就覺得雙棋有些特別,只是說不上來哪裡特別,或許是這樣的血緣真的有感應.......她笑了笑,沒有說話。
顧雙棋仍然沒有從震驚中出來,只是愣愣地看着喬淺初,直到穆南煙攬着她的肩膀從他面前走過,他才反應過來。
“對了,”喬淺初突然停下了腳步,回身看了看,皺眉道:“我媽呢?”
穆南煙也回身看了看--原本屬於喬美琳的位子,已經空無一人。
--喬美琳出了門,直接往換衣服的房間走去。
這間房間也是臨時租借的換衣間和休息間,備有茶水和點心,是旁邊的一個泳池租出來的,專爲今天婚禮的中場休息準備的。但是......柏蕊的出現讓這場婚禮都等不到中場休息了。
喬美琳握着手機,站在了換衣間的門口,目光緊緊地盯着那扇門。
--這條短信絕對不可以讓阿初看見。阿初從不提及,但是不代表她不知道。他們兩個之間的感情雖然深,但是畢竟時間短,阿初那麼沒有安全感的一個孩子,就算是完全信任小穆,也不可能毫無間隙地接受前女友在小穆身邊晃來晃去。
而今天出現的這個女人和小穆之間的事情,她也大多從唐一心那裡打聽到了。
喬美琳咬了咬牙,伸手握住了那個門把,心中的憤怒和勇氣卻在一瞬間都衝了上來。
門開了。
“來了。”柏蕊的聲音立刻迫不及待的響了起來,伴隨得逞的笑聲,卻在兩秒之後戛然而止。
喬美琳走了進去,刻意將門開着,沒有關掉。
她看出來這個女人已經差不多走到癲狂的地步了,說不定連精神狀態都有問題。她不得不防備着。
“怎麼是你?”柏蕊的聲音都變了,表情立刻扭曲了,盯着喬美琳,靠在桌上的身子緩緩直了起來,使勁往門外看着,在確定喬美琳的身後真的沒有跟着其他人之後,失望地垂下了眼神,隨即又惡狠狠地擡眼看着喬美琳。
喬美琳開口道:“不然你希望是誰?”
“她讓你來的?”柏蕊眯着眼睛看着她,眼神緩緩定在了她手裡的手機上,立刻明白了,笑開:“果然是母女情深......你能替她擋多久?今天我沒有見到她,明天就不會見到了嗎?我會去律所,會去他們家,會去途遊,會去她的工作室--我要讓她知道什麼叫陰魂不散。她不是和穆南煙恩愛得不行嗎?可以啊,我看看如果婚姻變成三個人的婚姻,他們還能恩愛多久!”
“柏蕊,”喬美琳厲聲道:“你做的事情還不夠多嗎?你打算什麼時候放手?“
她和喬淺初不同。喬淺初是外柔內剛,總會有自己的反抗。但是喬美琳則完完全全是一潭溫水,平時連大聲說話都少見,更別說是鬥嘴。
但是喬美琳知道自己既然來了,就一定要盡全力將這件事情解決清楚,如果真的像柏蕊所說的那樣,阿初和小穆之間就危險了。
“放手?”柏蕊笑了起來,笑聲十分刺耳和怪異:“憑什麼讓我放手?她爲什麼不放手?”
“他們已經結婚了,現在插足的人是你。你想得到的那些東西,不是因爲你真的非常想要,而是單純的佔有慾而已。你一直覺得自己掌握着很多東西是不是?你覺得這些東西理所當然都是和你緊緊聯繫的,就算你不要了,別人也不能拿......柏蕊,我都能看出來的事情,你以爲他們會看不出來嗎?你......”
“砰!”柏蕊一揚手,將手邊的杯子揮到了地上,以阻止喬美琳繼續往下說。
喬美琳擡頭,眼神觸到了柏蕊的眼睛,瞳孔微縮--那雙眼睛佈滿了血絲,顯然已經接連熬夜許久。眼底的青黑不論她用了多少層遮瑕,也還是透過怨毒的目光森冷地泛了出來。
她緊了緊自己的手指,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不能讓柏蕊繼續下去了,她的阿初已經經不起任何傷害。
她不捨得。她把她養大,不是爲了給別人肆意辱罵。她教她識字看書,不是爲了聽懂別人的諷刺。她無條件地支持她閃婚,也不是爲了婚後要處理這些爛攤子的。
她沒有能力爲阿初解決這些事情,但是一定會第一個站在她的面前,替她擋掉所有嘲諷的目光。
地上,杯子的碎片泛着冷光。
“你最好閉上你的嘴!”柏蕊叫道:“我怎麼想你會知道嗎?喬淺初的性子倒是十成十地和你學了個遍?少自以爲是了!給我滾開!叫喬淺初自己來!”
氣血翻涌,她眼前一黑,幾乎要倒下,但是憤怒又重新將她支撐了起來。
她擡起頭,怨毒地盯着喬美琳的脖子,恨不得現在就掐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