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淺初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習慣性地從枕頭旁摸出了手機，打開屏幕看了看。
先跳出來的不是時間，而是唐一心的未接來電，足足有十八通。
現在已經下午三點半了。
喬淺初從牀上坐了起來，愣了許久，纔給唐一心回撥了電話，邊起身邊揉着自己的頭髮，奇怪怎麼睡了這麼久。
南煙已經不在了，桌上依舊是清粥，但是菜色比昨天豐富了許多。
電話通了。
“喂？你還在睡呢？”唐一心開口，聲音雖然還是大喇喇的，但是其中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小心。
喬淺初開口道：“剛醒，你預約了幾點的？”
“四點，還有半個小時就到了，我已經在殺來你家的路上了！”唐一心道。
喬淺初掛了電話，收拾了一下，坐在桌前將清粥一點點喝乾淨了，抿了抿脣，止住了自己腸胃不適應油膩的反胃感，站起了身，輕輕伸了個懶腰，才轉身往門口走去。
幾分鐘之後，唐一心的車就停在了別墅前。
“孕婦可以開車嗎？”喬淺初看着她，問了一句。
唐一心一眼看見的是喬淺初瘦了不少的臉，一時間咬牙心疼，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喬淺初奇怪地轉頭問道。
“沒事，”唐一心揮了揮手，這纔開起了玩笑道：“你看不起孕婦啊？”
“我是看不起你。”喬淺初略帶惋惜地回道。
你來我往的玩笑話是她們一貫的相處方式，誰都沒有提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唐一心再缺心眼，也知道喬淺初和穆南煙之間發生了什麼問題，所以閉口不提。不是因爲不好奇，而是因爲阿初已經回來了，就代表一切重新步入正軌，那再說些有的沒的就已經沒有意義了。
“哎，你說，”唐一心在人行道前停了下來，等着紅燈，“我這肚子裡的是男是女啊？”
“你希望你男是女？”喬淺初看着前方回了一句，神思都沒有在對話上。
唐一心想了想道：“我個人希望吧......是個男孩。”
“爲什麼？”
“因爲我不希望我未來的女兒是我這個樣子，如果是個男孩，我至少可以保證他不會娘裡娘氣的......”
“男孩女孩都一樣，”喬淺初輕輕看了她的肚子一眼，脣角扯出了一個淡淡的弧度，“由你養大的，都是男孩。”好多天沒有笑，扯動嘴角都有些費力了，但是並不妨礙她的表達。
唐一心一愣，隨即咬牙切齒地轉頭看着喬淺初：“你找死！”嘴裡說着威脅的話，但是心裡的那塊石頭算是真正地放下了，長舒了一口氣，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也如同往常一般輕快而有節奏地打動着，甚至還吹了一聲口哨。
喬淺初轉頭笑着看向了路旁，恰好經過一家中菜館，裡面飄出來的油煙味往車內襲來。她立刻伸手關窗，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油煙味瞬間就衝了進來，將唐一心嗆了滿腔。
喬淺初胃裡一陣翻騰，本來早晨吃的東西就不太消化，腸胃已經不適應了，這會兒估計聞到這麼油膩的味道，身體就做出了最本能的反應。
她忍了忍，還是沒有忍住，低頭乾嘔了一聲。
“怎麼了？！”唐一心嚇了一跳，立刻將車子停在了路邊。
喬淺初擺了擺手道：“沒事......”
“沒事個屁啊！你臉色怎麼這麼白？”唐一心咬了咬牙，開口道：“我們先去醫院！”一踩油門，往前方瘋狂駛去。
喬淺初緩了一會兒才能夠說話，開口解釋道：“沒事，就是腸胃的問題，我的胃本來就有些小毛病，這次一折騰，應該是折騰壞了。我回去慢慢調養就行，剛纔那家中餐館的味道太嗆了。”
唐一心鬆了口氣，看了看她，打趣道：“你這反應還真有點像懷孕了。我一個懷着的都沒怎麼着，你在一旁吐起來了......嘖嘖。”
喬淺初也恢復了力氣，看着唐一心道：“和懷孕的感覺不一樣，就只是腸胃的問題而已。”她輕描淡寫地帶過了，不想多談這個話題。
唐一心本想繼續追問，但是突然想到了阿初是懷過孕的，嘴巴一閉，不說話了--她不敢再提起什麼讓她難受的事情了，好不容易事情已經好轉了不少，再讓阿初想起了她懷孕流產的事情就太過殘忍了。
“嗯。”唐一心點着頭。
喬淺初看向窗外，不再回答。
過了一會兒，車子駛近進了地下車庫，唐一心停好車，拉着喬淺初就往婦產科走。
“我根本就沒有懷孕的感覺，”唐一心搖頭嘆道：“哎......也不吐也不難受，肚子裡的小傢伙也不折騰我，我都快懷疑自己是檢查錯了！不過蘇季青有問他的醫生朋友，說是我這個時間還早，沒有反應時正常的......你說我生出來的寶寶要是這麼乖，怎麼辦？”
喬淺初看着她--生出來的寶寶乖點，她居然還失望了？
“不會的，你生不出什麼中規中矩的寶寶。”喬淺初篤定。
唐一心砸了咂嘴，“我這是被罵了呢，還是被誇了？”
喬淺初輕輕一笑，不答。這回的笑容自然了許多。
唐一心在一旁偷偷看她的臉，也笑了起來。
兩人轉過彎，掛了號，基本的檢查流程都過了一遍之後，喬淺初陪着唐一心進了b超室。
護士奇怪地看了她們一眼，這是她遇見過的爲數不多的兩個女孩模樣的人一起來產檢。
喬淺初也突然想起什麼，轉頭問道：“蘇季青怎麼沒有一起？”
“我不讓他一起，”唐一心揮了揮手道：“他要是在了，我們兩個要說誰的壞話還得忌口，多不方便，是吧？”
喬淺初愣了愣，明白了唐一心的用意--唐一心什麼時候忌口過？不過是想和她獨處。
“好了開始吧！”唐一心往牀上一趟，伸手將喬淺初拉了過去。
護士準備好了，拿着儀器放在她的小腹上扭轉。
過了一會，屏幕上的畫面雖然模糊，但是依稀可以看見一團小小的陰影。
“這就是寶寶。”護士開口道。
喬淺初忽然睜了睜眼睛，她想到自己還從來沒有見過那個未出生寶寶的樣子，那時候被太多事情牽絆，身體狀態也極差，所以一直都沒有想到要來看看寶寶。
“阿初你快看！”唐一心激動地揪着她的手。
喬淺初低頭看着唐一心興奮的臉，微微笑了一下，“嗯，我在看。”
美好的畫面立刻被唐一心下一秒的話給破壞了：“哎呀我去啊！我真的沒有想到我居然還有懷孕這功能！你記得張子善怎麼說我的嗎？他說我全身上下唯一的女性特徵就是還沒有發育完全的胸部了！我當時氣得想殺人......”
喬淺初轉眼看了看周圍的護士，全都已經笑成了一團。
唐一心瞪着眼睛繼續看着屏幕，指揮道：“哎，往左邊移一點，現在能不能看出來時男孩女孩？”
“男孩女孩是不能告訴的，”護士開口道：“這是規定。”
唐一心撇了撇嘴，小聲嘟喃了一句：“小氣......”但是不到兩秒鐘就恢復了元氣，大聲道：“把這個打印出兩份來，我等等要給張子善送過去！讓他好好看看，老孃懷孕了！”
喬淺初被她幼稚的言行給逗笑了，開口道：“除了你讓他來陪你做產檢，否則他應該不會相信這是你懷的。”
“可是我等不及要證明了啊！等我大肚子得等好幾個月，到時候再挺着肚子去他家門口遛彎......這個想法雖然很美好，可是我等不了那麼久了--對了！你幫我拍照！快！”
喬淺初無奈，拿起了手機，幫她拍了幾張做出各種，看着唐一心對着鏡頭做出各種搞怪的姿態，臉上居然還還帶着高貴和驕傲......
“行了，下來吧。”喬淺初道。
再不下來，護士估計能笑出八塊腹肌。
唐一心戀戀不捨地從牀上下來了。
“這位女士，懷孕期間最好少用手機。”護士在一邊提醒道。
“我知道，”唐一心拉着喬淺初往外走，邊走邊輕聲道：“我就是快悶死了，這個也不行那個也不行，蘇季青簡直變身初中班主任......”
喬淺初笑着出門。
說不羨慕是假的，她曾經也感受到一個生命在自己的肚子裡，也想象過要給這個生命什麼樣的未來，而最終還是失去。現在連一心都要當媽媽了，一時之間有些百感交集。
“哎，”唐一心停住了腳步，開口道：“你要不也去檢查檢查？”
喬淺初詫異擡頭，“我？”
“對啊，”唐一心道：“你不是噁心得慌嗎？剛纔在裡面我看見你又幹嘔了一次，去檢查檢查吧？萬一是懷上了呢？”
喬淺初失笑，搖了搖頭道：“不會的。”她不是拒絕相信，只是怕有了希望之後的失望。
“那你去檢查檢查胃吧？都已經來了，乾脆把要查的都查了！”
“南煙已經給我抓了中藥，我之後慢慢喝着調理就可以了，你放心。我們走吧？”喬淺初問道。
唐一心猶豫着望了一眼婦產科--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就拉着喬淺初衝進去檢查了，但是現在她也開始擔心了。萬一不是，不是白白給了阿初希望？而且阿初的胃確實一直都有問題，大概是她想多了。
“好，走吧。”她道。
夜色已經籠罩，兩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