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錦瑟也一如往常，起的稍早。
開窗，陣陣清風就襲來。錦瑟似乎特別喜愛這秋日。不如春日的那般生機，不如夏日的那般殷紅，也不如冬日的冰清。卻是那般殷實與憨富。不露風情，卻能將最好呈現。
人也許應該如是。在閨閣之中的時候，母親就長教自己做人要厚道，得饒人處且饒人。胸懷天下之人，纔可被天下人所容。
自己雖然無需男子那般闖蕩天下，但是誰說家不是天下，家國天下。
想到了被自己留下的所謂“夫婿”和“情敵”。也許，又要被人說了。但是，自己真的無妨。也許，這樣互敬互助還不錯。至少，他到現在爲止還沒做過什麼真的讓自己臉面不容的事。而從奶奶和婆婆漸漸和愉的臉上也可以看出。至少自己，沒做這個家的千古罪人。
奶奶和婆婆雖說給自己這樣的權利。但是，論自己的身份，到底還是一個外姓人，豈可真的有這樣的權利。否則，自己就是恃寵而驕了。
想到這裡，情緒又開闊許多。
很多時候，心胸和情緒這樣的東西，是能調劑的。思想開闊則自然明朗，想得多了自然是鑽牛角尖。
曉小在給自己收拾房間的時候，又是一陣叨嘮，說，“姑爺怎麼可以這樣。回來也兩天了。怎麼就沒踏進小姐你的房間？難道他是不打算和小姐你過一輩子嗎？如果是那樣，那不如不回。以前沒在端府，小姐你獨守空房算是情有可原。可如今還要小姐你一人獨枕孤枕，那就說不上來了。”
錦瑟只是看着她笑，那種情由心生的笑，手絹米白，繡着片片楓葉，嬌小，玲瓏，有致，飄逸。修長的食指夾住點點，置於嘴前，遮住笑意。不似羞澀，不是小家碧玉，而是散發的一種大氣，一種煙雲環繞的中的舒適。
從自己庭院到婆婆主院有一段距離，從賬房提取出這幾日整理的賬本由曉小抱着走去。
今日霧散的晚，即使只有一兩個時辰即將晌午。但是還是煙霧環繞的緊，秋海棠，月季和常青藤等一系列的秋天植物在煙霧中還有一絲絲不同於前的淡色。錦瑟步子緩慢並不急，曉小抱着賬本在後面亦步亦趨的跟着，偶爾和自己搭一兩句，但是，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人埋頭咧嘴而笑。
錦瑟好奇問，被曉小小心翼翼的繞開。錦瑟沒強求，曉小然後還是笑得可愛。
路過假山，清泉如許，至上而下，絲絲縷縷，線線明明，將假山映的又九分真實，向南處雕工刻有石階，涼亭，有挑夫負簸箕拾階而上。精緻可愛，夢幻真實。池中常有活水，清澈乾淨，向下望去，能將池中綠苔都收於眼底。錦鯉歡暢嬉戲，卻不畏人，聞有細碎腳步依舊你追我趕，好似已經熟悉端家之物，不慌不忙。
錦瑟看過感覺錦鯉少了些許，也許應該增加一些。
忽然聽到有聲音響起“楚小姐，要不要再去前院逛逛？”
擡頭，循聲望去在拱門石子路處，翠娥推着楚妍妍輪椅在散步。
“不了。送我回房吧！”她的聲音充斥着排斥。
“可是…”翠娥有些爲難，早上少爺就交代了，必須要儘可能的多扶她出來走走呼吸呼吸空氣。現在呢，出來還沒半刻鐘就要回房，說實話，自己倒是真的想和她回房，那樣自己可就輕鬆很多了。要不是少爺的交代自己能這樣嗎？
心不甘，情不願，有些騎虎難下。擡頭卻看見少奶奶正好站在假山處，有些歡喜，出口打招呼“少奶奶，您好！”聲音很有活力，叫的也很乾脆。
錦瑟本來還在踟躕，心想要不要上前。但是被翠娥這一叫，要是這樣迴避了似乎不妥，只好是提步上前。
“楚姑娘，出來散步嗎？”
她看了自己許久才點頭,“恩。”
錦瑟本來還想多說一些什麼，可是看到她抗拒的表情變作罷。“那不打擾了。”又看着翠娥說“翠娥，好好照顧楚姑娘！”
“好。”翠娥點頭“少奶奶，你放心少爺已經好好的交代了。”不過，說了之後，尚覺後悔，和少奶奶說這些不是直接告訴少奶奶少爺有多照顧楚妍妍嗎？
但是，錦瑟只是抿脣對自己笑了笑，少奶奶不喜歡說話，或是不表達自己情緒的時候，總是喜歡笑。不是那種撕心裂肺或者是沒心沒肺的笑。而是一種淺淺淡淡的態度，不計較，沒關係，不必擔心等等這些詞，少奶奶一般都是用笑來代替。無任何過多的言辭，卻能由內而外的讓人鬆一口氣。
尤其是此刻，看着少奶奶已經遠行的背影，更是覺得端家的少奶奶真的是體貼人心的厲害。
走到婆婆房門口，錦瑟忽然眼皮跳的極其厲害。不知不覺的停下來了。感覺奇怪。
“小姐，怎麼了？”曉小擔憂的問。
錦瑟怔了怔，好似剛剛的感覺有沒了“沒什麼，就是眼皮跳的厲害。走吧”然後，走進房間。
陸陸續續的向婆婆彙報這月各個商行的收益以及其他各項情況之後。錦瑟放下賬本“婆婆。這月的情況大體是這樣，您要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再告訴我。”
“不用。錦兒辦事我一向放心。”婆婆放下賬本，然後一副意有所指的樣子。還示意支開在一旁的下人，丫鬟。“其實，錦兒我是有話對你說。”
“婆婆，你還有何事？”看上去有些異常，剛剛向她說明情況的時候，婆婆也一直心不在焉的樣子。
“你先坐！”看了自己，她道。
錦瑟依言在一旁坐下。
看着自己坐定，婆婆開口，“錦兒，我知道這些年辛苦你了，一個女孩子在外替我們端家打理這一切。要是沒有你端家也不會有今日。我替端家謝謝你了。”
“婆婆，何出此言，這都是錦瑟應該做的。”
端母看着她，然後拉起她的手，“來，我有東西要送予你。”
錦瑟跟着婆婆進入婆婆內室。只見她彎腰去化妝櫃裡取出一個錦盒，外表有些陳舊，漆色也已經褪去不少，看上去年代久遠。但是周邊複雜的花紋以及金邊線框卻宣告這價值的不菲。
坐下之後，放到錦瑟面前。
“錦兒，打開看看！”
錦瑟有些疑惑的接過，小心的打開，細細的小銅鎖，精緻。還有一陣陣的木香傳來。打開之後，是一個通體精透的玉鐲。錦瑟平日裡見的玉很多，孃親就是酷愛玉器之人，對玉的研究很深。錦瑟平日裡耳濡目染。因此一看就知道這是稀世珍寶。恐怕人間難得尋出第二個。更加疑惑，擡頭看着婆婆，“婆婆，這是？”
“帶上看看。”婆婆柔聲細語，慈眉目善的看着錦瑟。
“可是，婆婆，這是爲何？”端母不再聽錦瑟過於震驚的疑問，伸手拿起她的手，將玉鐲環上“恩，不錯，想不到正好合適你，我帶的時候，可是小了很多。只好，收着。看來這玉鐲就等你了。”
“可是，婆婆，這太貴重了，錦兒怎麼敢要？”收着伸手去取玉鐲。
“怎麼不能要？這整個端家都是你的。這個東西怎麼不能要了？”婆婆反問，態度強烈的厲害。
“而且，這東西是該你的。這是端家傳了幾代的東西。傳家之寶雖然算不上，但是，卻是端家女主人的象徵。你是端家的少奶奶。這物自然是歸你所有。”本來，四年前新婚之夜一過，按規矩新媳婦奉茶的時候，就應該拿出的。但是，誰知道中間出了那事。自己自然是沒能拿出來了。
聽婆婆說這話，錦瑟彷彿已經明白了。每個大富大貴的人家基本上多多少少都有這樣的規矩。自己孃家也有，而且還不少。
“錦兒，你就收下，而且亦景已經回來了。你也不再是一個人了。”婆婆說到這裡有些擔憂，看着錦瑟。
錦瑟只好收下，“婆婆，那還有什麼事嗎？”
“恩，亦景也回來好些時候了，我知道他還未進你房間…”話到這裡，特意打住，看向自己。
“婆婆，錦兒並不介意，所以，婆婆不必擔憂。”表明自己的態度。希望她們不要私下猜測纔是。
“不，不。錦兒，我不是這個意思。”婆婆立馬搖頭。玉釵撞擊聲音，脆響。雖然自己亦是有意想知道她是否介意。但意還不在此。
這些時日，自己和母親就尋思着，既然，亦景已經回來了。那麼，是否錦兒也能爲端家開枝散葉，承接香火了。亦景今年二五也不小了，而錦瑟今年亦是二二。要是尋常人家，自己和母親肯定是能人孫繞膝，坐享天倫了。
但是，中間出了楚妍妍一事，耽擱了。事情開始，本來還懷有僥倖，也許，亦景會某一天忽然之間回來。但是，日復一日。到了第二年，自己和母親也就心灰意冷。當時想，端家也就這樣了。
萬萬沒想到的是，亦景卻回來了。而且更出乎意料的是，錦兒既然這般大方得體，願意選擇原諒。
那麼，也就能否願意爲端家生兒育女。所以今天才會將東西再次拿出來給她。端家少奶奶的身份今日也許可以實至名歸。
“那婆婆。。。”錦瑟問。
“我想今日叫你們圓房可好？”未等錦瑟回答，又自顧自的說起來。“我和奶奶可找算命先生算過，今日可是個黃道吉日。今日圓房，一定順利。”
“可，婆婆，您也知道……”這事從來就不是一廂情願的，即使自己願意了，想必他亦不可。
“錦瑟，我知道這四年委屈你了。但，錦兒。我和奶奶都希望你能爲端家生兒育女，何況，在我們心目中，你纔是端家唯一的兒媳。所以，你不必擔心楚妍妍。而且，你也不要擔心亦景，我和奶奶會說服他的。你只需要真真正正的成爲端家的媳婦即可。”
錦瑟看着她，摸着手中的玉鐲，知道多說無益。只是，這事情哪能是一方說行就行的。但是既然婆婆和奶奶不死心，自己又怎麼忍心卻破壞。
錦瑟出門，通過層層阻隔看着自己房間，想起來新婚前夕孃親和自己說的話和孃親隱約晦澀透露的男女之事，當初自己還是羞紅了整張臉。那夜入睡前也被孃親口中所說的話折磨了半宿。魚水之歡，落紅等等，錦瑟都能感覺自己呼吸急躁的厲害。用被子蒙臉，深怕別人看見。自己多年的禮儀廉恥教育哪能容得自己想這些，即使，隨着身子和生理的日漸成熟有能隱隱約約的感受到一些男女之情。但是絕對不能這樣**裸的被告知。孃親也是因爲自己即將嫁做他人婦，爲**，爲人母。要開始學會如何去伺候一個男人，併爲他生兒育女，做天下所有女人都應該做的事情，所以纔會告訴自己。
當時的自己是那麼惶恐不安，要爲一個陌生的人學着當女人。告別一個身份，迎來新的一個，陌生而緊張。這比瞞着父母偷看了石頭記更令人羞澀和臉紅心跳。
那時候，嫂子也在私下取笑自己“我們家錦兒終於要當一個真正的女人了，嫂子可是替你感到高興。不過，能去我們家錦兒的人算是福氣，看看我們家錦兒這身段，嬌柔細軟的很。新姑爺可是撿寶了。娶回去一定疼的緊。”
嫂子的孃家是在朝的武官。嫂子從小受這樣的薰陶，自然是不拘小節，大大咧咧的。但是大哥也是那種直來直往，說風就是雨的急躁的性子。父親還曾說，大哥一點也不像他，倒是錦瑟遺傳了秦家的書卷氣，那般大氣和通情達理，而且沒讀書之人普遍的迂腐之氣。是秦家的寶。
但是，說來這樣，卻和嫂子的性格彷如天作之合，雖然因爲不能藏話的主，經常就針鋒相對。但是，每每兩人一個轉身便忘記。因此兩人是恩愛有加的。
嫂子和大哥還不是通過媒婆上門說媒相識，兩人是一對冤家，一次大哥外出涉獵遇到戎裝而出的大嫂。兩人同時同一只梅花鹿。本來按常理這個時候是應該大哥相讓。但是那一次卻抵死不肯，兩人爭執不斷，恨得對方咬牙切齒，恨不得將對方大卸八塊，五馬分屍。
但是所謂的冤家冤家，是註定能成家。所以，之後嫂子拿這個出來說事說“你大哥就是沒男子漢，大丈夫的風範！整個就是小氣吧啦的。”的時候，大哥就立馬回，要是我那時大方，還能娶你嗎？你能有我這個丈夫嗎？
錦瑟看着他們這樣的小吵小鬧卻異常滿足的畫面咯咯的笑，嫂子這纔將話題放回錦瑟身上，繼續道“錦兒，明日洞房時你可是不能這般笑。新娘子笑不露齒才吉利，說明不會多言，以後不會在外謠言生事。”
錦瑟點頭說“知道了。只是看見哥哥和嫂嫂這般才忍不住的。”這些日子被孃親教的多，該懂得也都懂了。
“那好。”嫂嫂笑“到時候，你可千萬不能緊張知道嗎？新姑爺那麼做什麼你隨着就是。”
錦瑟還是點頭，但是臉卻羞紅。
但是至今回想起來，卻是少了那份羞澀，多了一分坦蕩。
畢竟是準備做他妻子已經準備四年，而且如今的自己似乎明白更多。
緊張和那種天生的羞澀和作爲女子的惶恐，只留在了那年的鴛鴦被上。
那種觸目驚心的紅和驚天動地的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