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說情之一字,美好卻也悲傷。
愛情很美,可會哭泣也會流淚。
夜朗晴空,今夜斷言無雨;風寒露冷,來晚必定成霜。
誰說男兒無淚,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因爲她,這個尊貴的男人都屢屢低下驕傲的頭顱,在她面前現出最脆弱易碎的一面。
兩個人的愛情不是簡簡單單的“我愛你”,而是你口中不說,但你的每個動作都能讓我知道你愛我入骨。
“子皓,快點起來,地上很涼。”葉卿清吸了吸鼻子,拉住他的胳膊想將他從地上扶起來。
無奈力氣有限,半天都未曾挪動他分毫。
忽然,她一個趔趄,眼看就要往地上摔去,可是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
葉卿清睜眼望去,便見身下的男人眼中一片清明,微微顫動的雙睫還染着點點水霧。
“你,你沒喝醉嗎?是不是壓到你了?我現在很重...”小心翼翼的聲音,心疼擔憂的語調。
齊子皓將她的腦袋輕輕壓向自己,冰涼菲薄的脣瓣慢慢地貼上她嬌嫩的櫻脣,溫柔、綿緩、細膩...
都說薄脣的男人多薄情,可葉卿清知道,他們之所以被稱之爲薄情,是因爲他們將所有的感情都傾注在了一個人身上,再無暇去顧及他人。
陽光透過窗角灑落了進來,兩人似乎都渾然未覺,全身心地投入了這場靜謐的美好中,夾雜着酒味的清香緩緩在二人間流渡。
“昨日的事情,是我不好,我嚇到你了是不是?”齊子皓將葉卿清抱在懷中坐到了軟榻上,聲音依舊帶着嘶啞,眼中血絲明顯,然而葉卿清卻一點也不覺得害怕。
在他懷中,她有一種莫名的安定。就算這世上所有的人都有可能對她不善,齊子皓也是唯一一個永遠都不可能傷害她的人。
葉卿清定定地看着他的雙眼,輕輕地搖了搖頭:“爲什麼都不告訴我?”
齊子皓微微一怔,隨即嘴角微勾,苦澀盡顯:“告訴你了又怎樣,你會爲了保住自己的命不要孩子嗎?既然你下不去這個手,那就不要讓你知道,所有的事情都讓我來做好了。”
你愛着孩子,可我最愛的人只有你,如果他們威脅到了你的存在,那就讓我來動手吧!即便是天地不容、即便死後要墮入阿鼻地獄,所有的錯、所有的罪孽都讓我來承擔。
尋尋覓覓,我們糾纏了整整兩世,你不能每次都棄我而去,那種每逢夜深人靜想起你時便痛徹心扉、猶如踏入刀山火海的感覺我永遠都不想再經歷一次。
怕的不是痛,而是痛過之後,連夢中都找不到你的影子。
“我們,不要孩子好不好?在我和孩子之間,你選我好不好?”齊子皓的眼光裡沒有了命令、沒有了兇狠,他說得小心翼翼如一個孩子般祈求着她不要分走他最渴盼的東西,那股悲傷的情緒瞬間蔓延到了葉卿清的心底。
他的目光,如一隻受傷的小獸,嗚咽哀鳴,期盼着主人能來給他一個溫暖而又安心的懷抱。
葉卿清就這樣靜靜地凝視着他的雙眸,半晌,擡起臉,緩緩地在他的雙眼上各自落下一吻。
她拉着他的手,強制性地按住放在了自己隆起的肚子上:“你感受到了嗎?他們在動,瞧,這兩個寶貝多喜歡他們的父王啊,每次只要感受到你在身邊,他們就會迫不及待地來和你打招呼。你不能再說剛剛那些話了,知道嗎?他們聽到,會難過的!你看,他們每一次動起來我都會想着他們是不是又踢了踢腿,或者伸了伸手臂,我那麼真切地感受着他們的存在,我不能拋棄他們,你也不能。”
她的眼中有淚花,可聲音還是那麼輕柔,怕嚇着肚子裡的寶貝們,也怕,嚇着了他。
可是,這一番話卻讓男人的心底更加地翻騰洶涌。
“那我呢?我呢?所以,你選擇了他們,你又要再一次拋棄我是嗎?”齊子皓低聲輕喃,他在隱忍,忍着讓自己不去歇斯底里地對她怒吼出聲。
葉卿清垂下了眸子,一時不知該如何去應答。
這是不是應了一句話?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上一世因爲秦瀟,他如行屍走肉般活了十年,可這一世,他們是有兩個孩子的,他們會代替她好好愛他的。
可這種想法似乎又太過蒼白可笑,甚至連她自己都無法說服。
“呵!”齊子皓冷嗤出聲,雙眸沉沉地射向她,如海如淵,似是壓抑了太多不可言語的情緒即將噴薄而出,“你是不是覺得留下兩個孩子給我,我便能忘記失去你的痛了?不會,葉卿清我告訴你,不會的,因爲他們的存在便是提醒我,正是因爲他們的到來,我纔會失去我最愛的女人!所以...”
他眸中散出毀滅的氣息,冷笑一聲:“我怕我看到他們就會忍不住想去掐死他們!又或者,你既然選擇了他們不選我,那,就換我來選你好了,我跟着你一起走,你生我生,你死我死。這樣,你滿意麼?”
這樣,你滿意麼?
彷如一記重錘砸下,葉卿清心頭一顫,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正在一點一點地侵蝕着她。
如果可以,她怎麼可能會拋下他一個人呢?
“或許,這種毒會有解藥的不是麼?”她試探着開口。
齊子皓放在她腰間的手微微發緊:“你是要我拿你的命去賭那可能存在的解藥是麼?現在孩子已經四個多月了,再大一些,便過了讓他們流掉的時機,那時候若是找不到解藥,再去流孩子,大人也會有危險,即便僥倖,身子也會損傷嚴重。你不在乎你自己的性命、不在乎你自己的身子,可我不能,一絲一毫的風險我都不能去賭。”
“我不能把孩子流掉,他們已經長這麼大了,這麼對他們,他們也會痛的,我不能,對不起,我不能,不可以...”葉卿清不停地搖着頭。
看着她溼漉漉的雙眼裡閃爍着的淚光,聽到她說到後來已經有些語無倫次的話語,齊子皓心有不忍、沒有再去逼她,他將人緊緊地抱在懷裡,眼角的暗沉漸重。
天水宮,該死!
驛館
燕隨看着秦冰冰依舊躺在牀上的安靜睡顏,心下有些懊惱,昨晚去定王府帶人出來的時候她極其不配合,甚至看到他還想叫喊,怒火之下,他一個手刀便將人給打暈帶了回來。
只是,這下手,似乎是重了些。不過這女人還是睡着了的樣子比較可愛,醒過來了就會和他張牙舞爪的!
燕隨修長的手細細地描繪着她臉部的輪廓,秦冰冰雖然性子粗蠻,可相貌也算是十分地出挑,臉上身上,無一不是精緻。
肌膚接觸之下,燕隨心頭微動,他們分開也有兩個多月了,不得不承認,他是想她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的究竟是她這具身子還是她的人。只知道每每深夜時分,回憶起他們臨別那晚的瘋狂,時常都情難自已,最後只能靠自己解決。
可這女人,似乎是在定王府待得樂不思蜀了,臉上看不到一點思念失落的痕跡。
燕隨這麼一想,心下有些失衡,看着她安然熟睡的樣子,忽然伸手便捏住了她的俏鼻樑。
憑什麼他心湖微蕩,她卻能將他拋之腦後!
“嗯...”秦冰冰低哼一聲,本就已經快要轉醒,因爲燕隨惡劣的行徑呼吸不暢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入目的便是燕隨那張人神共憤的俊美臉龐,漸漸地,昨天晚上的記憶慢慢地迴流到腦海中...
她從小渝兒那邊剛剛回到自己的房間,關門轉身的那一剎那便看到這個始亂終棄的混蛋一臉得意地坐在她的牀上,再然後兩人爭吵了起來,他甚至還強吻了她,最後,她只記得兩眼一片漆黑...
“我的好夫人,你在想些什麼?看這臉都紅成什麼樣子了!”燕隨那可惡至極的聲音猝不及防地在耳邊響起,一回神,眼前便是他那張放大的俊臉。
秦冰冰嘴角輕抽,一把用力地將燕隨推開,坐起身便掀被走下了牀來。
“你去哪?”燕隨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那箍着她細腕的大手隨着怒火的上升緊緊地收縮。
秦冰冰眼底的排斥和漠視徹底地惹怒了他!
只不過,男人宛如一頭生氣的雄獅,女人卻不是待宰的羔羊。
秦冰冰眼中一厲,一言不發地甩開了他的掣肘,雙手成拳、一個旋腿便朝他攻了過去。
這些日子在姚恆的悉心指導下,秦冰冰的武功進步了不少,再加上她心中鬱火交織,攻勢便尤爲凌厲。
燕隨一開始還未將她這些花拳繡腿放在心上,打到後來,眼中閃起一抹興然的笑意,他也不一下擊倒,而是隨着她的招式陪她玩練了起來。
知道燕隨那低俗的惡趣味,秦冰冰恨不能將他那張礙事的笑臉狠狠地揍一頓。
以前在清風寨的時候他便是這樣故意戲耍着她玩,現在又來這一招,當她好欺負是不是!
秦冰冰眸光凜了凜,擡腳就朝着男人最脆弱的地方攻去。
果然,燕隨的臉色徹底黑了下來,防禦的同時臉上被她重重地抓了一下!
感受到臉上火辣辣的疼痛,燕隨的眸子眯起,強大的危險氣息不斷地在他身上迸發出來。
他收起玩意,招式漸凌,不過兩三個動作下來,便將秦冰冰牢牢地禁錮在他的胸前,擰住她的雙臂繞到身後,一手緊緊握住她的雙腕,另一隻手則放在她腰間讓她的後背與他的前胸緊密相貼,幾乎咬牙欲碎的聲音貼着她的耳畔響起:“什麼時候學會這種下三濫的招數了?說,這種下流的招數誰教你的!”
言語間,手上的力氣漸漸加重。
“再下流也比不上你下流!”秦冰冰雖然吃痛,依舊不甘示弱地朝他吼了一句。
燕隨聽罷,薄脣劃過她白嫩細滑的耳垂,不怒反笑,只是言笑間卻透着森森的冷意:“也是,我下不下流你最清楚了。你剛剛那麼一來,就不怕以後再也感覺不到我有多下流了?”
“你!”任是秦冰冰平日裡的樣子再大大咧咧,她終究也是個女人,骨子裡也帶着女兒家天生具備的嬌羞矜持,被燕隨這番一調戲,頓時漲紅了臉,胸膛急劇起伏,氣得說不出話來。
再想到這個可惡的男人以前對她的種種嫌棄,現在對她這種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態度,心頭的委屈與氣憤一涌而上,立時眼眶就紅了起來。
燕隨等了半天不見她有所動作,這才漸漸地發現到不對勁。
他緩緩地鬆開手上的力道,將人扳正了過來,這才發現秦冰冰臉上不知何時已經佈滿了淚痕。
燕隨有一瞬間的失神,記憶中,秦冰冰一直是個堅強而又厚臉皮的女孩子。
以前在清風寨的時候被秦老當家的責罵也能一副笑嘻嘻的樣子,即便是被他各種打擊嫌棄回過頭來依舊能纏得他頭疼心也疼。
他記得他只看過她兩次的淚水。
第一次,是在他們的新婚之夜。
那時燕傲天的人追得極緊,他需要清風寨來藏身、等待時機,而秦老當家的對他又有救命之恩,所以,他娶了秦冰冰。
但那時候到底心底是排斥她的,所以新婚之夜甚至都沒顧及她是第一次。在他粗魯不帶絲毫感情地撕裂她之時,他記得她的眼角緩緩地流下了淚水,可大約是怕他因此更加不喜他,便一直極力地忍着疼痛低低地嗚咽出聲。
而第二次,便是秦老當家的去世的時候。
那一次她哭得很兇,甚至連他胸前的衣裳都似被她的淚水浸泡了一般。她哭着和他說,以後她就只有他一個親人了,讓他一定要好好地對她。
現在想想,竟是記不起來那時候到底是不是點頭應下了。只不過在那之後兩人的相處倒是和諧了很多,下意識裡,他是在心疼着她吧!
可這次,她又爲什麼要哭?
是他不顧她的意願強行帶她離開了定王府?還是因爲他說的那些話而惱羞成怒?
無論是哪一種,燕隨的心裡都是極其地不舒服。
雖然當初娶她並非出於他的本意,可他既然娶了她,就不會拋棄她,那麼她是自己的妻子,憑什麼肖想別的男人,憑什麼這般抗拒自己靠近她!
“你哭什麼哭!”燕隨有些煩躁地低吼出聲。
秦冰冰擡眸看了他一眼,吸了吸鼻子,努力將淚水壓了回去:“我要離開這裡!”
“離開這裡?去哪?回定王府?你臉皮還真是夠厚的,人家定王夫妻二人情意深重,你以爲你能插一腳進去?偏你還就死乞白賴地賴在那兒,連什麼認義父的手段都使出來了,以前我怎麼就沒發現你還有這麼多見不得人的小心思?”由於多年的暗中籌謀隱忍,燕隨往常即便是生氣了也是姿態高雅,絕不會輕易將情緒展露於人前,可聽到秦冰冰要離開的話,他的刻薄甚至沒經過思考便一股腦兒的吐了出來。
“啪!”沉悶的空氣中一記耳光聲顯得尤爲地刺耳。
秦冰冰氣得渾身發抖,想也沒想地便伸手打了上去。
燕隨偏過頭來,擡手拭了拭嘴角的血跡,額角的青筋鼓起,眼中如凝聚了無數的冰刀子一般全都射向了秦冰冰。
若非還有一絲理智,他能立馬就將眼前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生吞活剝了。
他冷笑一聲:“在我沒有休了你之前,你永遠都是燕夫人,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在這裡待着,想爬牆,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手段!”
以爲除了他燕隨,還有別人會稀罕她這個粗蠻無禮的女人是不是?
昨晚他帶着人去定王府沒有遇到任何的阻礙,便說明那個定王齊子皓對於他將秦冰冰帶走顯然是樂見其成的,不過是這個蠢女人自己在自作多情罷了!
燕隨離開之後將門窗全都鎖了起來,而且還吩咐着半雲和半月在屋外守着。
聽到屋子裡瓷器碎裂的聲音和秦冰冰的怒罵聲,他忽然覺得心裡的鬱氣散了不少。
總不能只有他一個人受委屈吃悶虧吧!秦冰冰,就是欠教訓!
“主子,璟王那邊有動作了。”半山擡頭看了一眼他臉上的掌印以及被抓的傷痕,見燕隨不滿的眼光覷了過來,趕忙低下頭去。
心裡還在腹誹,這夫人膽子也真是夠大的,人也夠兇悍!
燕隨微微撫了撫臉上的傷痕,淡淡地道:“他做什麼了?”
“在這裡最大的酒樓醉風樓訂了一間包廂,而且屬下派去監視的人傳來的消息,璟王派去送信的人去了定王府。”半山話語間帶着些擔憂,雖說這些年東齊和北燕的關係並沒有表面那般和諧,可局勢永遠都瞬息萬變,若是讓璟王拉到了東齊的定王殿下做同盟,那他們就會處於劣勢了。
燕隨停了之後只是無謂地笑了笑:“你先退下吧,吩咐下面盯着的人時刻注意着些。”
燕少桓和齊子皓?
齊子皓但凡有點謀略,都不會選燕少桓做同盟,有誰會幫一個時刻覬覦着自己的這頭豺狼慢慢強大!更何況,據他所知,這二人私怨可不輕。
而定王府這邊,齊子皓接到燕少桓派人送來的信時,眸間立時波濤無數。
“欲得紅顏盡解藥,今晚醉風樓一敘。”
怒氣之餘更多也有些欣喜,不管燕少桓打的是什麼主意,至少紅顏盡是有藥可解。
葉卿清說當初可能是在榮國公府之時葉卿瑄派銀霜動的手,如此看來,燕少桓也是知情之人。
同爲男人的角度與直覺,他一直不覺得燕少桓覬覦葉卿清的心會就此消沉下去,原來在這等着他!
“王爺,醉風樓那邊要不要吩咐人提前準備?”齊北上前問道。
齊子皓微思:“不用,他既然敢來,自是料定了咱們不會在醉風樓對他下手。”
更何況如今解藥一事還不知具體究竟是什麼情況,不宜輕舉妄動。
他利眸微眯:“昭王那邊的事情準備得怎樣了?”
燕少桓或許是不放心將昭王獨自留在北燕,這次也將他喬裝打扮一起帶過來了。
他們“父子”二人,各有各的心思,端看怎樣加以利用了。
齊北答道:“宮裡有消息傳來,說莫其已經拿到了玄鐵令。”
齊子皓微微勾了勾脣,未再開口,眼底算計漸起。
醉風樓
齊子皓準時如約而至,踏進包廂,便見燕少桓獨自一人坐在其中品酒,竟是連一個侍衛都沒到過來。
見齊子皓坐到了對面,他越發顯得溫潤的臉龐笑意漸起:“久違了,定王殿下。”
齊子皓冷冷地看着他:“說罷,想要什麼條件才肯將紅顏盡的解藥交出來!”
燕少桓嘴角微動,笑意更深:“定王殿下還真是直接,什麼條件你都肯答應?”
“你說吧!”無怒無波,但卻透着一股刺骨的冰冷。
燕少桓將杯中的酒一口飲下,嘴角揚起的弧度更甚:“我要你寫一封休書,休了清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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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點比較低,結果自己寫哭了。
晚上來虐燕少桓了,暫時不虐身,虐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