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夜三和夜五平日裡並不拘泥於女色,可到底是血氣方剛的年紀,看了這種事情簡直是猶如一陣火燒上了心頭。
最後,夜三乾脆閉起眼不去看屋裡的情景了。
“哎哎哎……”過了一會兒,夜五捅了捅夜三的胳膊,低聲提醒他,示意他看向屋內。
夜三本不耐煩,但還是瞟了一眼,還以爲發生了什麼事兒,不過是下了牀就翻臉不認人罷了,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屋子裡,王香香怎麼也沒想到剛剛還趴在她身上拼命馳騁的男人這一刻竟然就要取她的性命。她被一根綢帶牢牢地縛在頸間,用力朝後拉去。呼吸在不斷地減少,即便她想問一句“爲什麼”都開不了口。不過片刻時間,她便兩眼一翻,徹底倒了下去。
黑衣人確定她死透了之後,替她將完整的衣裳穿好,最後做成懸樑自盡的假象。雖說麻煩了點,可也好過節外生枝!
最後,他將令牌包裹在懷裡,回頭看了一眼王香香的屍體,冷笑了一聲,自作聰明的女人,送上門的美味不吃白不吃!他們主子向來不留沒用的人,這女人還以爲自己有多厲害!
黑衣人心裡腹誹了一番之後,小心翼翼地打探了一番,這才施展輕功離開了慶王府。
夜三和夜五不敢怠慢,立馬跟了上去,且傳了消息回定王府。他們此番的任務便是一路跟着這個和王香香聯繫的黑衣人,追蹤他的去向。
王香香畏罪自盡一事並未在慶王府中掀起多大風波,最後也是草草下葬了事。
慶王妃徐氏自從府中宴會之後就一直臥病在牀,更無暇去顧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了。
徐氏倚在牀上喝完蘭嬤嬤端來的藥,拿帕子拭了拭嘴角,一臉陰狠:“那個小雜種,我遲早要殺了他!”
上官慕白知道那日他和王香香的事情是她設計的,雖然他明面上沒有任何行動,後來卻砍了參與這件事情的那些奴才的手腳派人送來給了她,特別是那個前去煦和院報信的小竹,更是連舌頭都砍成了一截一截的。她看到那些血淋淋的東西當場就暈倒了,這兩日都是臥牀不起。
那個小畜生如此心狠手辣,她若是不早點除了他,只怕他遲早會對她動手!
蘭嬤嬤對上官慕白的手段也是心有餘悸:“王妃,要不咱們將這事兒告訴王爺吧?世子爺這般草菅人命,也太無法無天了!”
徐氏聽了之後,冷笑一聲。告訴那個男人?莫說他向來就對她無甚感情,現在只怕任何人觸及到上官慕白的利益他都會與之反目。就算那天上官慕白那個賤種真的將王香香睡了,他也不會對他那寶貝兒子怎麼樣吧!
可真是諷刺啊!沒想到她苦心經營的一切,就這麼便宜了那個賤人的兒子!
“蘭嬤嬤,明日你回府一趟去找哥哥,讓他將當年的絕嗣藥再弄一些給我!”徐氏面目猙獰,咬牙切齒地說道。
就算她要不了上官慕白的命,也要讓他斷子絕孫!至於那個還沒出生的孩子,一時半會既是對付不了能讓他平安生下來,可小孩子能下手的機會太多了,她等着和他們耗到底!
蘭嬤嬤一口應下,徐氏這些年遭的罪她都替她記着,這些,都是他們該還給她的!
豈料,就在徐氏的話剛說完的下一刻,屋門便被人重重地踢開。
齊華慶猶如一個黑臉修羅一樣,大步上前一把就將瘦弱的徐氏拎了起來:“你剛剛說什麼絕嗣藥?你要把這個用在誰身上?”
徐氏被嚇了一跳,身子本就不好,這會兒被他這般拎着衣領吊在半空中差點就兩眼一翻閉過氣去了。
一旁的蘭嬤嬤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上前拉住齊華慶的袖子連連哀求:“王爺,您有話好好說,王妃娘娘這還病着呢!”
齊華慶一聽,又見徐氏一副滿臉蒼白、要死不活的樣子,這才冷哼一聲,將人丟到了牀上。
徐氏被他這狠狠一扔只覺得五臟六腑似是都要移了位一般,又看見上官慕白站在齊華慶身後,嘴角帶着還揚着淺淺的弧度。徐氏怎麼看,怎麼覺得上官慕白嘴角的笑容是對她莫大的諷刺。
她紅着眼眶擡頭看向齊華慶:“王爺,不知妾身犯了何錯?”
她再不濟,孃家的兄長那也是內閣大臣,他們徐家也不是那麼好惹的!
齊華慶目眥欲裂,指着她的鼻子罵道:“你這個惡毒的婦人,還敢誆騙本王!剛剛你和這老虔婆說的話本王在門口聽得一清二楚!還有,你居然敢設計慕白,對他下那種虎狼之藥?”
徐氏垂下的眸子一片陰翳,她擡起頭,嘴角泛着一絲冷笑,看向上官慕白道:“王爺,這些是世子告訴您的嗎?雖然我不是他的親生母親,可他也不能這般冤枉我!”
那些人證物證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以爲自己這個慶王妃真的這般好欺負,上下嘴脣子一碰就能定罪?
果然是最毒婦人心,都到了這份上了還在裝模作樣!齊華慶一想到這兩日調查到的事情心裡就是一陣後怕,這些年他居然將如此一個惡毒婦人放在了府裡!
上官慕白並未理會她的指責,而是一如既往地嘴角帶笑:“剛剛王妃說‘當年的絕嗣藥’,不知這藥當年您還給誰用過?”
上官慕白的淡然閒適與徐氏的劍拔弩張形成了最好的對比。
徐氏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卻仍犟着臉道:“我不知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世子爺,我勸你一句,在這定京城裡,不比你以前的生活,飯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說!”
上官慕白但笑不語,目光轉向了已經有些呆怔的齊華慶,有些話,點到即止就好,他自己自然會想明白的!
齊華慶荒唐了一輩子、胡鬧了一輩子,也糊塗了一輩子,這會兒眼裡倒是閃現出難得一見的清明。只是,他的眼裡除了憤怒與痛恨之外,再無更多的情緒。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徐氏的面前,看着她臉上強裝出來的鎮定,忽然一個耳光直接就甩了上去。
徐氏被打得眼冒金星,額頭直接撞到了牆壁上,頓時鮮血直流。齊華慶顯然是覺得還不夠解氣,將徐氏再度拎起來扔到地上直接擡腳便狠狠地踢了上去。
這一切,上官慕白都始終臉上帶笑地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沒覺得有多解氣,這場鬧劇似乎是與他無關。但徐氏這個下場又的確是他想看到的,因爲他這些年所受的病痛折磨總要有人來買單!
蘭嬤嬤驚駭得大叫了一聲,趕緊上前想要將幾乎失控的齊華慶拉開:“王爺,求求您,快別打王妃了!求求您了,再打下去他就沒命了!”
屋裡這一番動靜外頭的丫鬟們根本就不敢進來,也只有蘭嬤嬤這個從小照顧徐氏的奶孃心疼她了。
齊華慶不耐煩地反手將蘭嬤嬤一把推開,繼續不解氣地拿腳去踹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的徐氏嘴裡也不停歇:“你個賤人!居然敢對本王下藥,居然還害死本王那麼多孩子!”
一想到自己這些年因爲無兒無女暗地裡承受的那些嘲笑,齊華慶就恨不能活剮了徐氏。心腸狠毒、嘴蜜腹劍的賤女人!
最後,直到將自己弄得氣喘吁吁,齊華慶這才停了下來。而此時的徐氏狼狽不堪,不停的在地上抽搐,嘴裡也吐出了大口的鮮血。
她費力地擡起身子,看着癱在椅子上大口喘氣的齊華慶,臉上再沒了以往的那份怯懦安良。
她擡手去擦嘴角的血跡,卻將臉上糊得紅成一片,看起來頗爲滲人。
“對啊!就是我做的!怎麼樣,我就是要你斷子絕孫!”徐氏臉上的笑容諷刺而又譏誚,她看着上官慕白的眼神裡滿是不甘,“只是沒想到當年那個賤人受了那麼大刺激,最後居然還是將孩子生下來了!”
她好不甘心,憑什麼上官慕白活得好好的,她的孩子卻沒了!
齊華慶抓到了話裡的重點上前蹲下身拽住她的衣襟:“你怎麼會知道柳煙的事?”
當年他和上官柳煙的事情很隱蔽,即便是後來先帝替他解決了上官飛流等人的威脅,那也都是暗中進行的,外人根本沒幾個知道這件事的!
徐氏張開滿是鮮血的紅脣,哈哈大笑了起來:“我自然知道了,我若是不知道你和那小賤人的事,又怎麼會有那一出她提着劍上門差點兒將你砍了的事情呢?”
不錯,當初上官柳煙之所以會得到那些齊華慶不想讓她知道的消息,便是她派人去做的。上官柳煙就是她手中的一把刀,而且還是一把好使的刀!
要怪就怪上官柳煙那個賤人搶在她前面一步有了身孕!她懷着五個月的身孕時,才知道齊華慶居然在外面養着一個有了七個月身孕的女人,並且還打算等孩子生下來後便母以子貴將人接進府來。齊華慶可以不愛她不看重她,她也不在乎他到底有多少個女人,但她絕不允許有人來搶屬於她孩子的東西!
於是她花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來調查佈局,結果那個上官柳煙果然如她所料那般跳進了圈套裡。
只可惜,那個女人背後的勢力太過強大,否則她早就讓人解決了他們母子了!
聽了這一番瘋狂至極的話,齊華慶駭得一把鬆開了徐氏的衣襟,上官柳煙那一劍他到現在還是記憶猶新。可沒想到,始作俑者居然是他這個在府中仿若隱形人一般的王妃!這個女人……居然在他身邊僞裝了二十多年溫純無害的樣子?
這是齊華慶第一次感覺到女人的可怕,她們甚至比那戰場上提刀飲血的殺神還要恐怖、還要狠心。因爲那些人的嗜血都把在臺面上,而女人的手段卻多的是惡毒但又殺人不見血!
他有些複雜地看着徐氏那近乎透明而又滿嘴鮮血的臉孔,下意識地訥訥了一句:“即便是因爲柳煙的事,你怨本王沒有給你一個正妃當有的顏面,你就能絕了本王的子嗣?你可知道,若是本王追究起來,便是你的孃家也逃不過連帶之責!”
徐氏嗤笑了一聲,面上波譎詭異:“王爺還記得我也曾懷過一個孩子嗎?那個孩子,差不多就快要到月份了,可最後卻親手死在了你的手裡,要說絕嗣,你纔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徐氏的雙眼緊緊眯起,她費盡心機除掉了上官柳煙,除掉了她未出世孩子的威脅,可最後卻沒保住自己的孩子!
齊華慶想也不想地駁斥了她一句:“簡直是胡說八道!分明是你自己懷不住孩子,居然還敢往本王頭上推!”
這一定是徐氏在爲自己開脫找出的藉口,他什麼時候害死他們的孩子了!他就算再荒唐,那也是虎毒不食子!
徐氏聽了他的話彷彿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瘋狂地笑了起來,笑着笑着眼淚就不可抑制地留了下來。
她就知道他不記得了!
上官柳煙的事情之後,先帝勃然大怒,狠狠地懲戒了齊華慶一番。那段在府裡養傷的日子,齊華慶卻依舊醉生夢死,整日與府裡的那些美人嬉戲胡鬧。徐氏擔憂他傷了身子,挺着大肚子前去勸他,最後卻被喝醉了的他一把推開撞到了椅子角上。她還記得,當她跌坐在地上、她的孩子化爲血水流出來時,齊華慶卻在摟着懷裡的美人當着她的面親熱,而那女人眼裡閃爍着得意且並有絲絲挑釁的光芒……
孩子沒了之後,太醫說她傷了身子,以後都無法再有身孕了。她花重金封了那個太醫的口,同時也找自己的兄長幫忙,毫不猶豫地對齊華慶下了藥。那天晚上,那個在齊華慶懷裡的女人那一雙如夢魘般的眼神時時刻刻出現在她那腦海裡,提醒着她若有一日有人借了孩子上位,她的下場會有多悲涼!
齊華慶看着徐氏又哭又笑、狀若瘋癲的樣子,心裡涌上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徐氏不是他喜歡的類型,這一輩子,他擁有過的女人很多,卻不知道愛是什麼滋味,對女人,亦沒有想過什麼真心。
意識到自己的情緒被徐氏牽扯了起來,齊華慶虎着臉道:“徐氏,別以爲你在這說一些子虛烏有的鬼話,本王便能饒恕你的過錯!”
徐氏悽然一笑,看着齊華慶的眼神滿是嘲諷和憐憫。這世上,他們都是可憐人!齊華慶糊塗了一輩子,到死也不會有人去愛他去在乎他!可她,卻荒蕪了一輩子,去守着一個根本就不會爲她回頭的男人!
驀然間,徐氏提起全身的力氣,爬了起來一把撞向了桌角上,頓時……血流如注……
她倒在了地上,眼角漸漸溢出淚水,腦海裡浮現的畫面卻是回到了懵懂初開的少女時期,她隨着母親一起上街,驚鴻一瞥那打馬從街頭而過的俊俏少年郎。
若是……再有來生,她肯定會聽從父母兄長的勸告,與眼前這人死生不復相見……她嘴角帶上了一抹釋然的笑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齊華慶心裡一驚,瞳孔陡地放大,趕忙衝上前去探她的鼻息:“死……死了?”
他雙手後撐,跌坐在了地上,死死地盯着徐氏安靜祥和的臉龐。
屋子裡恍然間如定格住了一般,齊華慶想要起身卻提不起任何力氣。便是上官慕白,看到這幅情景,眼底也是微微動容,最後垂下了眸子,嘴角也抿了下去。
再次聽到響動是蘭嬤嬤那一聲淒厲的叫聲,並伴隨着利刃刺入血肉的“噗嗤”聲,她伸手爬向徐氏所在的地方:“小,小姐,老奴……老奴來,來照顧你了……”
齊華慶的嘴角蠕動,想說些什麼卻又發不出一點兒聲音。半晌,他單膝跪了下去,拿出帕子顫顫巍巍地替徐氏將臉上的血跡擦拭乾淨,將她的身子輕輕擡起抱在了懷裡,下巴抵在她的發頂上,眼眶酸澀,似有淚珠滴落……
上官慕白轉身走了出去,到了院子裡,似乎才遠離了剛剛那份壓迫。他想見秦冰冰的慾望沒有一刻有如此強烈,擡起腳便快速像煦和院而去。
“冰冰,冰冰……”上官慕白一進到屋子裡,便緊緊地將人摟到了懷裡,嘴裡不停地呢喃着她的名字。
秦冰冰被這突來的襲擊打得措手不及,反應過來後才推搡着讓上官慕白將她放開。但上官慕白不僅沒有因爲她的話而鬆手,反而將人越抱越緊,試圖去將脣瓣貼上她雪白的玉頸,手上也開始拉扯起了她的衣裳。
他彷彿想要證明些什麼,從來未有過的急躁與失態。
秦冰冰怒上心頭,用力一推,直接一個重重的耳光打了過去,“啪”地一聲脆響,清晰的掌印立時出現在了上官慕白白皙的臉上。
上官慕白捂住自己被打偏的臉頰,眼底閃着迷惑與受傷:“你爲什麼打我?”
難道她現在還在排斥他嗎?他不過是想要和她親近一下而已,自從失了記憶之後,她每每都以孩子爲藉口不肯讓他同牀共枕、甚至不讓他碰她!
經歷了剛剛那番場景,上官慕白害怕自己終有一天也會失去秦冰冰。或許是因爲這個女人是他卑鄙地從別人手上偷來的,即便知道她不抗拒他們的婚事了,他依舊無時無刻不再擔心她會離開他身邊。尤其是,現在還有一個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燕隨。
剛剛……他只是想證明些什麼罷了!
秦冰冰將自己的衣裳整理好,冷眼看向他:“上官慕白,我不知道我們之期發展到了什麼地步,也不記得爲什麼會稀裡糊塗地和你有了個孩子。但有件事情,我要和你說清楚,即便如你所說的那般,咱們是定下了婚約的未婚夫妻,但現在還沒有成親,我不希望你再動手動腳做出些不尊重我的行爲!”
秦冰冰這一番話聽不出絲毫波動與感情,上官慕白頓時就慌了,他想要上前拉住她的手解釋卻顧忌着她的冷臉只能在原地徘徊,最後只能微微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了!”
不尊重她?秦冰冰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他若是不尊重她,這麼長的時間,他想要對她做什麼都行了!他若是不尊重她,還會讓燕隨和她的孩子這個礙眼的存在留到現在?
想了想,終究覺得有些諷刺,他垂着眸子便準備先行離開。
“等一下!”秦冰冰喊住了他,“成親前我想搬到別院裡去住!”
說完,見上官慕白臉上有了一絲皸裂,她又開口解釋道:“難道你要別人一直對我指指點點?還是想讓我連八擡大轎迎親這一環節都省了?”
“冰冰,”上官慕白轉過頭,眉毛幾乎擰成了一團,黢黑的雙眸直直地射進她的眼中,在她面前從未有過的認真,“如你剛剛要求的那樣,因爲我愛你,所以尊重你。但是你不要挑戰我的底線,不要試圖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