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宿生退出了屋子,就看見莫思歸就站在廊子的下面。他呼出了一口氣,走到了莫思歸的身邊說道:“這天可真冷啊。”
對於米三丫的事情,從現在的身份來說,莫思歸也好,曹宿生也罷,那都是局外人,自然是不能多說什麼的,於是莫思歸也點點頭道:“是啊,今年的冷得特別的早。”
“不過,有一種說法不是,天氣冷得越早,明年的收成就會越好嗎?”
“似乎還真是有這個說法。”莫思歸的眼睛笑得好像是彎起來的月牙,然後兩個人就朝着外面走去。這時女眷的院子,就算大家是一家人,但是到底已經是大姑娘得院子了,所以,也不好繼續這樣呆着,既然米三丫已經送了回來,那麼最好的方法就是快點離開。
屋子裡面米氏還是拉着米三丫的手一個勁的哭個不停,一邊的丁小橋則打發着白芷和一衆的丫頭,找出夠米三丫身量的衣服,又弄來了熱水,再張羅着廚房去燉了了溫補的湯水過來,這一通的忙碌,丁小橋自己的額頭和鼻尖都冒出了細細的汗珠來。
將這些準備齊全之後,丁小橋對着米氏說:“娘,快別哭了,先把三姨的衣服全部脫乾淨了,然後洗個熱水澡,讓這毛孔都打開,把身體裡的寒氣都發出來了,也好等到大夫過來做處理啊。
米氏已經完全六神無主了,丁小橋說什麼便是什麼,好在紫蘇跟在她的後面,專門照顧她,不然,這丁小橋還要分出神來照顧米氏,那纔是真正的分身乏力呢。
丁小橋找來了兩個孔武有力的媳婦,換上乾淨的衣服,就將米三丫從牀上給抱了起來。在一邊的淨室裡面已經放好了一大木桶的水,地龍也是燒着的,根本就感覺不到一點點的冷。可是因爲剛纔米三丫一直都在冷水中泡着,那寒氣都已經進入了身體裡面了,現在雖然在牀上捂了半天,卻半點也沒有暖和,丁小橋摸着她的手,還是冰涼的。
米氏不讓丫頭媳婦們動手,自己親自給米三丫脫了衣服,在車上的時候,她只是將米三丫外面的破舊棉襖給脫了,裡面的內衣並沒有脫掉,現在去掉了,米氏和紫蘇的襖子和裙子,就看見米三丫裡面的棉布內衣上大大小小都落着補丁,而且袖子和褲腿那都是接了好幾次了。
米氏一看見這件衣服,眼淚就忍不住啪嗒啪嗒掉下來:“這衣服還是她成親的時候,我用你爹偷偷攢下來的銀子給她扯的布做的,這麼多年了,居然還穿着……”
丁小橋也覺得鼻子酸,她連忙蹲下來,拉住了米氏的手說:“娘,別想這些了,快點脫乾淨了放進水裡,這麼冷的衣服,怎麼還這樣晾着?”
米氏連忙又開始給米三丫脫衣服,可是她的手抖得厲害,最後只有讓紫蘇將她扶起來,丁小橋和白芷上去給米三丫脫衣服。
脫了衣服和褲子之後,所有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米三丫很瘦,瘦成了一把骨頭,這些都是早就已經想到了,沒有什麼太大的吃驚,可是真正的讓屋子裡面的人全部的心都揪起來的卻是在米三丫的胸口、大腿、小腹的地方那一道道深深淺淺的抓傷和咬傷,那密密麻麻的遍佈在她的身體上,讓人看一眼都覺得不寒而慄。
這些傷口,有的已經很老舊了,變得很淡,可是有的還很新鮮,只是剛剛覆蓋了結痂,看得米氏胸口一堵,然後便仰起頭大哭起來:“我的三丫啊!我苦命的妹妹啊!”
丁小橋也看得頭皮發麻,可是米三丫也不能就這麼繼續晾着啊,她只能讓人趕快將米三丫給擡到了那熱乎乎的水裡面。
爲了去寒氣,丁小橋還特意讓人煮了艾蒿這樣的暖身的藥材在水裡面,所以,剛剛一放進了水裡,渾身冰冷的米三丫下意識的嘆了一口氣,緊接着,就看着她那因爲寒冷而微微緊縮的身體都舒展開了。
因爲現在米三丫自己沒有什麼意識,所以洗澡的人就要好幾個。一個是專門要給她扶住了,不能讓她淹進了水裡,另外的給她洗澡搓揉身體的就要兩個,而丁小橋和白芷專門給她洗頭。
米三丫的頭髮很長,可是因爲常年的營養不良,已經變得而有些枯黃,甚至有很多地方都打結梳不開了。不僅如此,大概是因爲過得不好,又飽受虐待,米三丫根本就沒有打理自己的能力,她的頭髮裡甚至很多地方都長了蝨子。
嚇得白芷連忙隔開丁小橋,生怕這蝨子就跳到了她的身上、頭髮上。不過鄉下人長蝨子的非常多,所以對付這個事情也算是很有經驗的。丁小橋讓人送來了凝固的豬油,又多多的燒熱水和弄了更多的胰子以及皁角液。
先是是用豬油慢慢的敷在了米三丫的頭髮上、頭皮上,不錯過一個角落,讓那豬油在她所有的頭皮包裹住之後,便輕輕的揉着她的頭皮,儘量用那凝固的豬油將她頭皮上所有的髒東西以及蝨子全部給粘下來並且包裹住。
由於這屋子裡面的溫度高,那原本已經凝固的很硬的豬油,經過了這樣一番的擺弄就有些融化了,下面要做的事情就是趁着豬油還沒有完全融化掉,用篦子將米三丫的頭髮從頭皮開始一點點的往下梳,將頭髮裡面的蝨子、汗漬、污漬、甚至還有好多泥灰全部都刮下來。
這樣一次自然是不夠的,在白芷的主持之下,這樣的用豬油足足洗了三道,也用篦子篦了三道,一直到米三丫的頭皮裡面都是乾乾淨淨的,這才換了較燙的熱水,不停的用皁角液洗着頭髮,直到沒有了豬油的油膩感之後才最後專門殺蝨子的藥粉放在了水裡面,然後有幾個媳婦將米三丫抱起來,用那藥粉的水整個的浸泡着她的頭髮和頭皮,足足過了兩柱香的工夫之後,才擦乾了頭髮,用乾毛巾將她的頭髮全部包裹起來,讓那藥粉全部蒸進了她的頭皮裡。
這藥粉是專門請平城的有名大夫開的,平日裡就是家裡的女人們用來包養洗頭的,對於這種殺蝨子、包養頭皮,逼走頭風是最管用的。
這米三丫在大冬天泡了那一場冷水,難得說不會就用寒風入頭,現在趁着洗澡能先見給一些頭風給逼出來那就是最好的。
弄完這些,米三丫身上也已經泡得差不多了。
她手腳上那些像是魚鱗般開裂的皮膚全部被泡得鬆軟了,用老絲瓜瓤沾着專門用中藥製成的皁液往她的身上一搓,那身上便一層一層的掉下來。丁小橋原來以爲是米三丫有皮膚病,現在一看,這洗掉的地方皮膚白皙,雖然並沒有什麼水嫩的感覺,但是卻是很健康的。她不由得的送了一口氣。
要知道,現在米三丫現在的身體,要是這皮膚在得了什麼毛病,那才真是雪上加霜,好在只是除了髒之外並沒有什麼。
等到洗到她的身上的時候,那滿身傷的傷疤都讓幫着洗澡的媳婦婆子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一個媳婦一邊摸着那疤痕一邊說:“這到底是怎麼弄的,也不像是人抓的。”
她這話只是隨口一句,卻不像一個一邊一直沒有說話的媳婦,聽到這話的時候,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倒抽一口冷氣。說實在的她這動靜很小,不過丁小橋還是聽到了,她擡起了頭,看了那個媳婦一眼,然後問:“怎麼了?”
那媳婦看了看坐在不遠處還在哭的米氏不敢說話,只是搖搖頭。丁小橋是多聰明的人,她一看見這媳婦的表情而欲言又止的樣子就知道這媳婦一定是有一些什麼話,不過這些話卻不好當着米氏說,便也沒有再問,打算等到米氏不再的時候,自己在私自的問問清楚。
卻不想,那坐在一邊的米氏雖然人哭哭啼啼的,可是卻一直都注意着屋子裡的發生的一切呢,她一看丁小橋和那媳婦的表情,就直接說道:“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說?難道說有什麼話是不能當着我的面說得?你們不能當着我的面說的話卻能當着小橋說,你們難道以爲這個家她纔是做主的嘛?我告訴你們我是她娘,你們有什麼事不能瞞着我!”
那媳婦一見這個情況,有點害怕,就直用眼睛去看丁小橋,丁小橋嘆了一口氣,衝着那媳婦點點頭。那媳婦見得到了丁小橋的許可,便衝着米氏安慰鋪墊了一番之後,才說:“太太,我這事也只是聽說的,你可不能太放在心上啊。”
米氏現在着急聽着到底發生什麼事,自然這媳婦說什麼都是點頭的。那媳婦見米氏似乎真的收了哭聲,也好像也真的心放寬了一些,於是就小聲說:“我聽我孃家人說。有在周圍有些鄉下的婆婆虐待媳婦,並不放在表面上,更是讓媳婦穿上了繫上褲腿的褲子,抓了貓塞進了她的褲子裡面,隔着那褲子就打那貓。那貓在褲子衣服裡面當然急着出去,又被打了,那更是發狂,這扁毛畜生一發狂,便不知道什麼輕重了……”
如果說剛纔的那一切只是讓米氏覺得悲傷的話,現在聽了這話,她只覺得自己腦袋嗡的一下自己響了起來,接着,眼前就是一片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