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走出去幾步,就看見遠遠的又有一個人撐着傘快步的朝着這個方向奔了過來,她的腿腳很快,沒有多少時候就已經跑到了丁小橋的面前,雖然她一路都跌跌撞撞,不過,速度真是不快。丁小橋看清楚來人之後,剛剛皺着的眉頭微微的放下了一點。
只見那個人,都衝到了她的身邊還一個踉蹌差點就摔倒在了地上,要不是丁小橋直接伸出手將她扶住,估計這一跤可是摔得不輕。不過就算是這樣,手裡那把烏黑鋥亮的用桐油刷過的油紙傘也直接掉在了地上。
“三姑姑,你過來是爲了大姐姐?”丁小橋一邊扶着丁雲兒,一邊不輕不重的問着,而一邊的白芷也跟着從地上將那把油紙傘給撿了起來,交給了丁雲兒。
丁雲兒一看就是剛剛還在幹活,她身上穿着一件舊棉襖,棉襖的外面罩着一件洗得很舊的藍花棉布的罩衣,罩衣上隱隱的聞得見淡淡的鹹菜的味道,雖然穿着是幹活的衣服,可是卻很乾淨,這也是丁小橋一直很放心丁雲兒的原因。
她做得鹹菜不但好吃,而且用料很足,也很捨得放作料,更是特別愛乾淨,每天干活的衣服都要用鹼水洗得乾乾淨淨,一看就是一個利落得人。
“可不是,這大冷天兒說跑出來就跑出來了,要是真的凍出來了一個好歹,可怎麼辦?”丁雲兒說着嘆了一口氣,她朝着丁小房那邊看了一眼,臉上顯出了一種難耐的苦楚來。
丁小橋倒是來了好奇心,她問道:“丁大老爺真的將大姐姐趕出門去了嗎?”
說起這個話題,丁雲兒又有些不痛快了,她揮揮手:“哪來的丁大老爺。我大哥那個人你還不知道嗎?什麼做不出來,不過,就算他真的叫小房走,不是還有你爺爺和你奶奶嗎?能真的讓這麼一個閨女在這天寒地凍的當下出來?”
“那這是?”丁小橋微微揚起了眉毛,她轉眼看了看不遠處正由着珍珠扶着朝着她們這邊慢慢行走的丁小房,忽然就恍然了,她嘲諷的扯了扯嘴角:“也是,一個巴掌拍不響啊。”
丁雲兒點點頭,嘆了一口氣,大有一種頭疼的樣子:“可不是這個道理,這都什麼天地了,還要擺少奶奶的譜,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呢。”
一想就是這麼一回事。雖然丁小房一直把自己描述得十分悽楚,可是,就從她那打着想要進丁修節家過日子的念頭起,只怕就是已經存着要繼續享受的想法了。女孩子享受生活沒有什麼,理所應當如此,可是,自己家都沒有,還要指望去享受別人家的日子的時候,就實在有點不齒了。
丁小橋微微冷笑一下,並沒有在評價這件事,畢竟這件事從頭到尾跟她是一點關係都沒有,無非是丁小房的庸人自擾。她便跟丁雲兒隨便寒暄了幾句,因爲丁小房正要走過來,她也不好拉着丁雲兒進屋去坐一坐,只好就此告別。
不過,丁雲兒卻忽然想起了什麼事情,她看了一眼馬上就要走到跟前的丁小房一眼,便對着丁小房說:“小房,你在這裡等下。”說完就直接拉着丁小橋朝着一邊丁小房看不見的地方走了幾步。
丁小橋有些奇怪:“三姑,你這是幹嘛?還有事兒瞞着大姐姐?”
丁雲兒搖搖頭:“跟她沒關係,我這是有事求你。”
“什麼事兒?”
丁雲兒當下四處看了看,然後就撩起了罩衣將手伸進了棉襖的衣襟裡,一陣的摸摸索索,最後從裡面掏出了兩三張折得整整齊齊又小小得銀票塞給了丁小橋,說道:“這是我這一年以來攢下來的銀子,我現在出門也不方面,我就想着麻煩你,你幫我尋摸一出房子,也不用太大,位置也不用太好,但是一定要帶一個後院。”
雖然這銀票是折着的,但是,從上面透過的顏色看得出,這應該加起來是一百多兩的銀子。
丁雲兒這鹹菜做得很好,再加上丁小橋和米氏的店子裡都用她的鹹菜,漸漸的她也出了點名氣,現在已經有不少的店子都來找她進鹹菜,雖然是小本生意,可是丁雲兒也將這小本生意做得蒸蒸日上。
別看一小罈子的鹹菜丁雲兒菜掙一錢銀子,但是架不住她勤快,又量大,丁小橋倒是沒有想到,不過一年工夫,她居然也攢下了這些銀子,可見她當真是認認真真踏踏實實的在做活了。
只不過,讓丁小橋奇怪的是,丁雲兒這在家裡住得好好得爲什麼一下子要尋摸新的院子了。
這麼一問之後,丁雲兒也不瞞着丁小橋,她皺了皺眉頭:“這兄弟姐妹大了,兒女大了,要是一家人還湊到一起,就是麻煩多,更何況,兄弟都成親了,各有各的家,我這個一直嫁不出的老姑娘,自然就……”她沒有說完,只是嘆了一口氣。
只是,雖然丁雲兒這樣的嘆氣,可是,丁小橋還真是沒有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愁煩的表情來。想來,現在丁雲兒現在也是有自己事業的人了,目光自然是長遠了一點,也不會將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這宅院裡面,自然而然也就有很多事情不太在意了。
丁小橋雖然覺得幫丁雲兒找個宅子不是什麼事兒,可是還是覺得這件事貿貿然的幫忙不是很好,原來倒是沒有什麼,但是現在這正房可是連着一個丁修忠又連着一個張氏呢,這兩個人,就沒有一個是好惹的。
“你這是要搬出來住啊?”撇開了丁修忠和張氏不說,丁小橋個人還是對於丁雲兒很有好感的,自然而然也就誠心誠意的問道。
“我這總是嫁不出去的,也就沒有存着嫁人心思的人,怎麼好老在那宅子裡面。你也知道現在那正房裡面的人多得簡直是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我這樣一個沒出嫁的,還要佔上一間半間的屋子,那滿宅子的人沒有一個不是把我恨的牙癢癢的,我何苦在那裡杵着,不如自己出來,豈不是自在。”丁雲兒現在看的開得多,提起這些原本是戳她心口的往事也是雲淡風輕一般,絲毫不放在心上。
“可是爺和奶能讓你出去嗎?”丁小橋想想看張氏那潑辣勁,就實在是覺得這件事不成。
丁雲兒也微微皺起了眉頭,然後也不再多說,只是伸手拍了拍丁小橋的手,道:“這個到時候再說吧,你先幫我找房子,一定要幫我找到後院大一點的,最後能有一間屋子的,我得做鹹菜呢,要是後院小了可是不成得。”
說着,她也等不了了,連連就去拉着丁小房就要走,說是家裡面她的那攤子鹹菜一個人都沒有看着,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事情出來,得趕快回去看看。也就不跟丁小橋廢話,直接快步的離開了。
眼望着丁雲兒拉扯着不太願意依舊還在哭哭啼啼的丁小房離開,丁小橋又在雪地裡站了好一會兒,才掉頭朝着丁家的宅子裡走去。
白芷憤憤不平的說:“我一直還當那個大姑娘是一個好的,只是性子和軟一些,自己沒有主意一點,卻沒有想到也是這樣一個好吃懶作的主,過不慣着農家的日子,就想往我們家裡面湊,還想繼續過她少奶奶的日子嗎?我呸!”說着她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什麼少奶奶,她原本就是一個姨太太,還真當自己是個正房了嗎?真是的……”
雖然白芷說得着實是難聽的很,可是丁小橋卻少有的沒有阻止她的話,只是任憑她說了下去,只不過,這說着的時候,她的心裡也是上下翻騰着,她總是想不明白,爲什麼這個世界上的人,有那麼多想要不勞而獲就享受的人呢?她原本也以爲丁小房只是可憐而已,現在看來,卻是連根子都壞掉了。
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面才換下了這已經被雪花打溼的衣服,就看見了丁小閣喜氣洋洋的進來了,她身後跟着她的丫頭山楂,山楂手裡抱着一個挺大的袋子。丁小閣一進屋就衝着丁小橋說:“嘿,我真是找你一天了,快點來看看我的好東西。”
丁小橋本來還因爲丁小房的事情心情不爽,可是看見丁小閣那張笑臉也忍不住心情放好了一些,她抱着暖爐就走到了丁小閣坐下來的炕邊問道:“你這是倒騰來了什麼東西,那麼高興?”
丁小閣神秘兮兮的朝着丁小橋揮了揮手,示意丁小橋再湊近一點。丁小橋見丁小閣將山楂手裡面的布袋子拿了過來,將上面的繩子扯開了,便伸長了脖子去看,這一看不要緊,她的眼睛真的是瞪得老大起來。
只看見那布袋子裡面裝着一袋子雪白的鬆軟的毛,她伸出手一模,這毛很是柔軟,又帶着絨,透着一股子很是溫暖的感覺,她道:“這是羊毛?”
“可不是!今年夏天的時候小樓姐養得那幾頭綿羊可算是下羊毛了,雖然不多,但是終歸是有一點。只是,那羊毛髒得咧,我簡直想了多少辦法,才最終給弄乾淨了,你看看,這羊毛一烘乾,簡直是看着就讓人覺得暖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