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孟貞娘和蔣傑還是簽下了這份三十年的的文書,當然,丁小橋也做出了適當的退步,要是在這三十年中,孟貞娘能給她培養出兩個大師級的白案師傅,丁小橋就必須提前放他們兩口子離開。
吩咐人帶孟貞娘兩口子去安置了,丁小橋自己則坐在原地,看着那文書入神。莫思歸問:“怎麼?不是太安心?”
丁小橋嘆了一口氣:“這個世界上到哪裡去找那麼多又是符合你的心意,又是手藝高絕的人呢?人生在世不稱意十之八九啊。”
莫思歸笑了笑:“你心裡最遺憾的還不是這個事情吧。”
果然是什麼樣的事情都沒有辦法瞞過莫思歸的,確實如此,丁小橋見丁小樓弄出了奶粉,其實心裡還是打算着弄點西點出來看看的,所以,就卯着心思要找一個做白案的大師傅,卻沒有想到,世界上的事情並沒有那麼順利的。現在看來,這孟貞孃的手藝雖然高明,但是她並不是一個安分做事的人,或者說,她不是一個安分的給自己做事的人。
這樣的話,自己的西點也是不能教給她的,否則不是肉包子打狗嗎?
退一萬步講,丁小橋也並不覺得孟貞娘會將自己所有的手藝都教給她爲自己培養的白案廚師的。也罷,反正不過是合作關係,你爲名來我爲利,實在是沒有什麼好值得感嘆的。
當下,丁小橋就將這件事放開了,畢竟對於現在的丁小橋和聚百味來說,這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等待皇帝的到來了。雖然皇帝不見得會看見他們,但是,也得有一個好的精神狀態來迎接不是嗎?
幾天的時間不過轉瞬即逝,終於,皇帝的車輦已經在前一天抵達了雲通郡了。
當天晚上,丁家一家人在做最後的準備,將屋子例外都打掃得乾乾淨淨之後,便讓廚房多多得燒了熱水,全家上下,無論是男女老幼還是主人下人,全部都洗了個澡,並且都準備簇新的衣服,只等到明天一早起來穿上便到大街上等着去迎駕了。
其實,按道理說,皇帝出行,老百姓是不應該作爲圍觀羣衆的,畢竟人多,危險就多,要是不小心就出來一個什麼刺客之類的,就得不償失了,比如什麼秦始皇不就是這麼死的嘛?所以,一般皇帝出行那都是要清場的,老百姓不能圍觀。
但是說來奇怪,這次皇帝出行,居然破天荒的讓老百姓出來圍觀了,丁小橋忍不住想,是皇帝真的對於安保那麼自信,還是他根本就不怕那些反叛的人,要知道,他的政治敵人,馬太后也在一同而來的隊伍中呢,難道就怕有人回來截人嗎?
對於丁小橋的想法米氏一點都不以爲意,她說:“那是皇帝啊,誰還敢打皇帝的主意,小橋啊,你真的是戲文看多了,這腦袋裡成天就想着一些不着調的。”
事實上,丁小橋想得一點都不過分,也不多餘。
第二天一大早,整個丁家的人早早都起來了,換上了新衣服,出了門,不過不能站在大街上,只能自家門口站着,多一步都不讓走,而在路上密密麻麻的站着很多穿着銀甲的侍衛,聽到他們開門的聲音,有一個侍衛轉過頭來,說:“就在那裡吧,不要再往前了。”
好吧,儘管丁家一家人都很渴望看看這國家領導人是什麼樣子,但是,事實上,他們只是看見了密密麻麻的人羣,簇擁着一輛無法用語言描繪的華麗車輦緩緩的走過去了。不過,儘管如此,家裡還是有不少人很激動,米氏就是其中一個,她說:“天啊,這就是皇帝的車啊,看起來,看起來……”
丁小閣笑:“其實也跟我們坐得車沒有太大得區別,都是四個輪子的。”
大家全部都笑了起來,當然,這都是私下小聲說,可沒有人敢大着膽子說出來。等到皇帝的車碾都從門口走完了,就連隨侍的人員都走遠了,丁修節便帶一家人進了屋子,關上了大門,算是了卻了一個心願。
不過,這麼和平安詳的時光沒有多大一會兒的工夫,忽然就聽到遠處傳來了各種雜亂的聲音。彼時已經坐在了飯桌前吃飯的丁修節問道:“怎麼聽到外面亂糟糟的,出什麼事情了?”
莫思歸的眉頭微微的皺了一下,然後放下了碗,他說:“我去看一下。”話音沒有落,他的一整個人已經飄了出去,就好像是秋天的落葉一樣,無聲無息,就連丁小橋擡起頭來之後,便只看見到了他那一片輕軟的衣角。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大家並沒有太放在心上,但是隨着時間不停的過去,莫思歸還是不見回來,丁家人就有點着急了,米氏皺着眉頭說:“這是怎麼了?怎麼出去就沒有人了?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情了?”說着,她對着丁修節說:“要不要打發人去看看?”
不等丁修節說話,丁小橋就搖頭道:“不用。”
屋子裡面的人全部都扭頭看向了丁小橋,而丁小橋面沉如水道:“現在是皇上也在,我們去也是什麼都做不了,若是真的有什麼亂黨,我們這一湊上去,真是有嘴也說不清了,倒不如在家裡等着比較好。”
現在曹宿生跟丁五郎和丁七郎都去王都了,家裡大部分的人都是沒有怎麼見過世面的莊戶人家,所以,當丁小橋說了這話之後,大家都忍不住驚出一身冷汗。“亂黨?”
明遠的臉色也很沉,丁小橋說得他剛纔也已經考慮到了,可是他考慮的更多的是以後。以後馬太后都要在指雲寺了,是不是說以後屬於上河鎮的太平日子也就已經到頭了呢?
傍晚的時候,莫思歸回來了,一家人都圍上去,細細的詢問,不過莫思歸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問題,安撫了一下長輩。不過丁小橋自己知道,絕對不可能這麼簡單。
吃過晚飯的時候,他們兩個人在院子裡面說話。
丁小橋問:“是馬太后的人嗎?”
莫思歸挑了挑眉毛,帶着點詫異看着丁小橋,似乎有點不太敢相信,他什麼都沒有說,丁小橋居然就已經猜到了結果。不過很快他就笑了起來:“是。”
丁小橋笑了笑,她的手上拿着一根小樹枝,在面前的花瓣上敲敲打打的,緩緩的說道:“我就說,爲什麼這一次,皇帝來到這樣的地方居然不清場,原來是打着這樣的主意。只是,馬太后的人難道連這點腦子都沒有嘛?如此簡單那的誘敵深入的計謀都沒有看明白嗎?”
“有時候並不是對方沒有看明白,而是看明白了卻也不得不這麼做?”
“爲什麼?孤注一擲?置死地而後生?”丁小橋其實對於政治上的事情並不太關心,也不太願意關心,畢竟在丁小橋的心中,只要不打仗,那麼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將自己的小日子過好,便算是爲國家做了貢獻了。“那爲什麼一定要選擇這個日子,那麼多的人都在,而且,還有這麼多的兵,自投羅網嗎?”
裡面具體的事情莫思歸併不想跟丁小橋講得太過清楚,只是笑了笑說:“說不定皇帝路面的就只有今天呢?”
這也是一個道理,要是能幹掉皇帝,截走太后,也是做了一件大事,就算是截不走太后,但是能殺了皇帝的話,也能攪亂大局。丁小橋又歪着頭想了一會兒,便甩開不再去想了,畢竟這些都跟他沒有太大的關係,她現在想到的疑問只有一個:“那你今天一天去做什麼了?”
莫思歸靜靜的看着丁小橋只是笑,在月光之下,他的一雙眸子裡灑滿了細碎的星光,明明暗暗,而丁小橋卻執拗的盯着他看,並沒有因爲他現在的笑容就忘記了自己最想知道的答案。兩個人表面看起來風平浪靜,可是,事實上他們中間卻波濤洶涌,各自堅持着各自的觀點,互不相讓。
過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莫思歸敗下陣來,他伸出了手,輕輕的摸了摸丁小橋的頭髮,接着嘆了一口氣說:“你以爲我是亂黨嗎?”
其實這正是丁小橋最擔心的部分,在聽得莫思歸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心幾乎跟着那每一個人都顫抖了起來,不過,最後,她的臉上卻半點都沒有顯出來,只是靜悄悄的笑着,好一會兒才說:“怎麼會。”
莫思歸併不戳穿她那並不高明的謊言,只是緊緊的拉着她的手說:“我不是,你放心好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我絕對不會把我自己放在危險之中。”他彎下了腰,貼近了丁小橋的耳邊,輕輕的說:“因爲,我知道,我的命不是我自己一個人的,我不能任性。”
丁小橋沒有說話,只是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而她的心也隨着莫思歸的話而慢慢的放下了。
莫思歸望着丁小橋那姣好的側臉,心中忽然有些好奇,“你爲什麼不問我到底去做什麼了?”
“你會說嗎?”
“不會。”
“那我爲什麼要問?”丁小橋伸了一個懶腰,轉過身來,望着莫思歸,目光明亮得讓人挪不開眼睛,她的脣角洋溢着比當時月光還要明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