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什麼樣的人,平日裡都是跟些什麼人打交道,怎麼會不知道丁小橋的心思,不過他也沒有立刻就表示什麼,只是緩緩的說,“你這菜看起來倒是新鮮的很,和我平日裡吃的並不一樣,我這個人最是喜歡研究這些東西的,不如你給我講一講如何?”
丁小橋雖然心裡略略覺得失望,但是聽到皇帝這麼說又覺得燃起希望,她自己是對於川菜非常有信心的,而且周圍的人個個都說好吃,也曾經給了丁小橋無限的信心,可是她所有的信心現在在皇帝面前卻顯得那麼不值得一提。丁小橋心裡雖然不指望這皇帝能喜歡吃這種刺激的菜系,但是還是希望他不要排斥的。
要知道,有時候皇帝一排斥,只怕這種菜就算是再被所有人說好,這一輩子也難登大雅之堂了。
所以,抱着要給皇帝留下一個深刻影響的想法,丁小橋開始沉下心來好好的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然後這才揚起了一個自信的笑容,先是衝着皇帝行了一個禮,這才說:“陛下,這些菜或許跟您原來吃的都不一樣,無論是從味道還是做法。”
“哦?”別看皇帝現在看起來非常的威風八面,其實當年被他爹弄到平城的時候,他爲了掩飾自己的鋒芒,少不得要做些玩物喪志的東西給他爹看,以表情自己對於皇儲之外當真是一點心思都沒有。這個方法叫做以退爲進,其實在皇子奪嫡中,這種的方法很是常見。
而皇子們用來遮掩自己心思的外表基本都是五花八門的,什麼玩古董啊,什麼附庸風雅賞玩書畫,什麼玩寵物啊,什麼玩女人啊,而面前這位皇帝,當年還在平城做王的時候,則用的是愛好美食這一點。
其實說他是用美食作爲遮掩也不算全錯,因爲當今的皇帝真心是一個饕餮,說白了就是個一個吃貨。當時在平城的時候,他常常穿上普通人的衣服在大街小巷裡尋覓美食的事情也不是什麼稀罕了,雖然這看起來像是一個遮掩,但是他可是在這種遮掩中真正找到了快樂。
皇帝有一條十分挑剔的舌頭,這在皇城裡並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所以,在皇城裡面這養得最多的內侍不是別的,那是廚子。御膳房中,這全國各個菜系的廚子那是都有的,什麼紅案白案的廚子也是缺一不可,就算如此,皇帝還是常常覺得這好吃的東西都在民間,御膳房裡是做不出來了。
現在他已經成爲了皇帝,自然不可能當時做王的時候,隨時換上了衣服就到處溜達着去找美食吃,只能盼着這出了宮的時候,要各地四處都要好好的尋摸一下,才能對得起這條舌頭。
孔讓他們自然是極爲了解皇帝的愛好的,所以,在皇帝來的第一天就以及將這雲通郡的各處美食都給皇帝羅列了出來,那可是滿滿的幾大張的白紙啊。不過那麼多的地方,皇帝出來一次當然不可能全部吃完了。這就讓皇帝有個取捨,這對於饕餮來說可真是太困難了,不過在身邊心腹和莫思歸的建議下,他還是精簡了大半,最後留下了不過寥寥幾家,而這剩下的寥寥幾家當中,丁小橋的聚百味是所有人都推崇的。
其實對於皇帝來說,只要是美味,哪一家都一樣,可是,當看見這一家店子那麼多人都推崇他就有點好奇了,而當得知這店子就是丁家田的那個女孩子開的,這心裡就更加的好奇了。雖然他一直都知道這個小丫頭開了幾個吃食店子,可是從來都沒有往美食上琢磨,但是現在見那麼多人都推崇,這就讓他生出了幾分非來不可的心思來。
若說莫思歸是有心護短的話,那麼其他人也不可能全部都在護短,所以,想來這個小女子真的是有幾分本事的。所以,皇帝也就首先讓人安排來了聚百味這裡,不過,看了看菜譜,皇帝忽然有了一種自己非常沒有見識的感覺。而將這賽百味的招牌菜端上來之後,皇帝那種非常沒有見識的感覺就更加嚴重了。
要說他也是一個老饕了,什麼樣的菜沒有吃過,什麼樣的味道沒有嘗過,可是現在看看這一桌子菜,那顏色不是純白的就是豔黃,要不就是鮮紅的,要不就是黢黑的,連一點中間色都沒有,每一道看起來都是一點都不好惹。就連那上來的麪點小燒麥居然也是綠色的和藍色的,這到底都是些什麼鬼啊!!
皇帝自認爲自己吃過美食無數,從來沒有在美食前面有過遲疑,可是今天他真是一看就覺得不敢動筷子了,這都是些什麼東西啊,這不是作畫啊,這是吃東西啊!這加工過的食物,其實顏色都是比較沉悶一點,怎麼會有這麼鮮亮的顏色,怎麼看都是不安全啊。
作爲皇帝當然是不能將自己的沒見識給表現出來,於是他說要給丁小橋一個解釋的機會,讓人將丁小橋和莫思歸給提溜過來了,順便把莫思歸那個臭小子也給弄過來了。他用一種幾乎要噴火的眼睛瞪着莫思歸,似乎在說:“這東西也能吃嗎?”
而莫思歸這是挑了挑眉毛,似乎在挑釁着說:“你不就是不敢吃嗎?”
皇帝還想耍橫,不過,隨後就泄氣了,還真心是,他不就是覺得不敢吃才叫人來的嘛?於是在丁小橋說出了這些東西跟一般的食物做法和味道都不一樣的時候,他的興趣一下子就來了。
他饒有興趣的看着丁小橋一副我正在很認真的聽你解釋,你快點說吧。丁小橋也不客氣,她回頭看了莫思歸一眼,莫思歸立刻就乖乖的去拿了一雙筷子過來。
丁小橋接過了筷子,接着就伸向了最中間的那一盆紅豔豔得讓人覺得都要燒起來得菜,將那菜上面佈滿了紅紅的油晃晃的粉末夾了一點放在了一個白瓷盤裡,然後又從旁邊的另外一盤菜中夾出了一個微微有點焦的長條形的果實一樣的東西,同樣放進了那白磁盤裡面。
將這盤子朝着皇帝的面前推了推,丁小橋笑着說:“我這聚百味裡面的味道可以說在大慶國是獨一份,除了我這店子,只怕再也沒有其他的店子能做出這樣的味道。”
皇帝也笑,不過他的笑容裡更多的是輕微的嘲諷:“小姑娘,你纔多大的歲數,你才走過多少的地方,怎麼就敢說自己是獨一份?這張狂是好事,可是張狂到目中無人就讓人討厭了。”
丁小橋一點也不將皇帝的嘲諷放在心上,也不解釋,只是指着白瓷盤中的東西說:“陛下,你可認識這東西?”
說實在的,從剛剛這些菜第一次送上桌子的時候,皇帝就已經跟自己的內侍悄悄研究過這個東西是什麼了,不過,在不敢動筷子的前提下,這東西還真是讓人認不出來。
皇帝有一個最大的好處,那就是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所以,就算是面對丁小橋這樣一個小丫頭,在聽到了這個問題的時候他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於是十分誠實的搖搖頭:“說起來也是稀罕,我已經看了半天了,倒是真是對這個紅豔豔的東西不知所以,也不知道是什麼。”
“這個東西叫做辣椒。”丁小橋心裡倒是有點奇怪皇帝居然能這麼直接的承認自己不知道,不過,他這樣的坦誠,非但沒有讓丁小橋輕視,反而越發的敬重他了,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帝居然能夠如此坦白的承認自己的不足,這本來就是一件極爲難得的事情。
“辣椒?”皇帝可不管丁小橋心裡面在想什麼,全部的思緒都被丁小橋說得那個奇怪的詞語給吸引住了,他想了想,立刻就問道:“你的意思是,這東西是辣的嗎?”
“不錯。”丁小橋也不隱瞞:“我爲什麼要說我這菜是獨一份,就是因爲這份辣。”她說着又笑了起來,“說辣椒這個名字可能陛下還不太能直接想到這東西是什麼,可是我要說下它另外的一個名字,我想陛下一定是知道的。”
“這還有其他的名字?”皇帝已經用筷子夾起了那個白瓷盤裡面那個完整的辣椒上下左右的看了起來:“叫什麼?”
“說起來,還跟陛下有幾分淵源呢。”
“哦?”越是這麼說,皇帝就越發的好奇起來:“怎麼會跟我有淵源?”
丁小橋也不直接回答皇帝,只是說道:“這個辣椒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其實也就是我們慶國人給它起得名字,它叫滿枝紅。”
“啊!”皇帝真是被驚到了。
滿枝紅他怎麼會不知道呢,當年他老孃還在的時候,有一年有番邦的使者前來上供,貢品便是這一盆滿枝紅,因爲它的顏色實在是漂亮,很受他老孃的喜歡,還栽在了自己的院子裡。一直到他老孃去世了,他老爹因爲懷念他老孃還將這滿枝紅全部分給了皇親國戚以及各個功臣,作爲犒賞。
想來想去,這滿枝紅都是一種觀賞植物,怎麼就成了這盤中的菜餚了呢?
這,這,這跨度也是太大了一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