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直到天色都黑了下來,路安也沒有能將那個汽鍋給研究出來。他臉上帶着一種很尷尬的表情,站在棚子的外面,衝着院子裡的父女兩個人搓了搓手道:“老三,你看,這事兒弄的,虧我還大包大攬的說一定給你弄出來,最後……”
丁修節雖然覺得很遺憾,可是卻也沒有往心裡去,特別是看着路安這一天的辛苦,丁修節越發覺得過意不去,連連擺手道:“哎呀,安子,要說對不住的是我啊,你看白瞎你一天時間,啥事兒都沒有做,淨給我這裡白耗了。”
丁小橋雖然對於路安最終沒有弄成這個汽鍋心裡有一些遺憾,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她心裡似乎鬆了一口氣。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要告辭之前,路安還是提出了請求,希望能讓他繼續做這個汽鍋,雖然不知道要多久的時間,但是他希望能夠試一試,而且,他希望只交給他一個人來試做。
大概是知道這個請求實在是讓人有些難以啓齒,所以當厚着臉皮說出來之後,路安便開始搓着雙手,很是不安的樣子。
丁修節是個開明的父親,他很多想法可跟一般的莊戶人家大不一樣,他很尊重自己的兒女。就好像是現在這個事兒他就看了看丁小橋,畢竟這個東西是丁小橋,哪怕自己是她的父親,他還是覺得應該讓丁小橋來做這個決定。
聽到路安這個要求之後,丁小橋微微怔了一下,仔細想了想。路安確實對於陶藝有很高的熱情,可是,他的技術畢竟只是一般,如果能讓一個大陶藝師來做的話,只怕很快就能做出來。
不過,以他們現在的身份,想要找大陶藝師,那就是癡人說夢。可是通過賽百味要找個大陶藝師又是個簡單的事,那現在要不要通過賽百味呢?
只是略微一想,丁小橋立刻就否認了這個想法,他們跟賽百味只是單純的生意關係,她沒有必要爲了賽百味的生意而將這個東西給推出去。這幾天她從丁修節和路安的表現上就已經能斷定,這個時代是絕對沒有汽鍋的,如果,她是說如果,以後他家的根基夠深厚的話,再拿出這個東西話,只怕可以成就一番事業。
但是如果現在就將這東西拿出來,就算成就了賽百味,他們也不過得幾百兩銀子,實在是不划算,可是這個東西現在若是讓人知道的話,只怕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既然這樣,倒不如交給這個除了熱情,技術一般般的路安來做呢?誰知道他要多長時間才能做出來呢?
想通了這點之後,她衝丁修節點點頭。
月光下,路安臉上的有一種讓人心安的慎重,丁修節笑了起來:“這自然沒有問題,你只管拿去做就是了,要是做得好就來跟我說一聲,做不好也沒事,只是一點,可別耽誤你的事。”
“這個你放心就是。”路安聽到丁修節答應了,長長的送了一口氣,臉上也露出了高興的笑容。
“不過,路大叔,你也要答應我們一個條件。”丁小橋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醜話說在前面。
“什麼條件?”
“這東西如果你製作出來之後,如果沒有我們家同意,你不能宣揚,更不能向任何人說,就算你沒有做出來也不能告訴任何人,更不能向任何人泄露這圖紙。”丁小橋慎重的說。
“這個是自然的。”路安雖然只是一個普通的陶藝匠人,可是,對於這行規還是很明白的。
“還有,連嬸子最好也不要告訴。”丁小橋忽然就想起來江氏那有些過分憨直的笑容,心裡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讓她又慎重的提出來這個條件。
這個條件讓路安微微的一怔,不過,他很快就回過神來,臉上露出了一種很隱晦的難耐,而且是一種很心酸的情緒,不過最後他還是點點頭,然後說:“定然是連她都不告訴的。”他說到這裡,又舉起了手說:“我以我師父和我以後的名聲發誓,我一定不會泄露這個東西一星半點,就連我媳婦我也不會告訴,否則的話,我這一輩子都不在燒窯了。”
在古代可是跟現代不一樣,基本每個人只會選擇一次職業,也就是說,如果半路上不能再做這個職業的話,估計也就不能當什麼手藝人了。所以,當路安這個誓言說出來之後,丁小橋那隱隱的不安的心似乎平靜了一些。
踏着月色,丁修節將丁小橋抗在肩膀之上朝着家裡的方向走去,那銀色的月光灑在兩個人身上,似乎將兩個人都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銀光。
“閨女,剛纔最後你嬸子那個事兒,你不該提的。”忽然丁修節說道。
“啊?爲什麼?”丁小橋眨了眨眼睛。
“閨女,你嬸子啊……”丁修節頓了一下,似乎有點不太好開口說,想了好一會兒才說:“你嬸子的腦袋是個傻的,而且,是爲你路大叔傻的。”
丁小橋愣住了,她忽然就明白了,爲什麼當時路安的臉上會浮現出那種難耐的表情了。
“閨女啊,我知道你是爲了家裡打算,可是……”丁修節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可是啊,這個人有時候不能光看着錢知道嗎?要是什麼事都是爲了你得到多少利的話,這跟你大伯有什麼不同呢?”
對於這個說法丁小橋不太認可,畢竟現代殘酷的社會從小就教會了她,這個世界上誰有都不如自己有最好。
丁修節聽見丁小橋沒吭聲,也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伸手手拍了拍她的小腳丫,笑呵呵的說:“沒事兒,以後遇見這事兒留些分寸。”
雖然丁小橋不到六歲,可是丁修節知道自己這個閨女可是主意正的很,他看她從路家出來之後並沒有再爲汽鍋的事情憂愁,便知道她已經想到解決的方法了,於是,他問道:“明天跟賽百味的方子的事,你想好了?”
“嗯啊。”說到這個丁小橋便來了興趣,她將自己想到的那個方子給丁修節說了一遍,當然最後她沒有忘記將這樣的事情推給了從未謀面的嚴奶奶。
丁修節有些擔心:“你吃過嗎?”
“沒有。”丁小橋想了想還是老實說,這種貴的菜,她要說吃過了纔像是假的好不好。“我就是聽嚴奶奶給我講過。”
“嚴奶奶既然說過,那一定是個好東西,可是,這麼好的東西,賽百味應該知道了吧。”丁修節忽然意識到一點:“或者那個汽鍋說不定賽百味也有了吧!”
這個,這個,這個要丁小橋怎麼回答,她吭吭唧唧了半天最後只能說:“明天就去試試唄,如果已經有了,我們就當不知道好了。”
丁修節想了想,也只有這個辦法了,總得找個東西將賽百味應付過去不是。
回到家的時候,米氏正帶着三個孩子在院子里納涼呢,丁小橋見他們都披着頭髮,看起來又洗過了澡了,便笑:“娘,洗完澡幹嘛不進屋,在外面給蚊子上菜嗎?”
不等米氏回答,丁七郎就小聲說:“烤了一晚上的菌子,那屋子裡熱得不能呆,比起變成烤菌子,我還是願意在外面喂蚊子。”
原來,昨天下了一場雨,今天又熱,那山上的菌子一下子就發出來了很多,母子四人可是上了三次山,採了起碼兩百斤的菌子,留下了五十斤明天帶給賽百味,其餘的全部都放倒炕上烤乾了。
直弄得這屋子裡面熱得讓人呆不住,所以,母子四人乾脆洗了澡就在外面納涼順便等父女二人回來。
“吃飯沒有?我給你們熱着東西呢。”米氏笑眯眯的站了起來,放下了手裡的蒲扇。
那一夜,一家六口全部擠在了丁小橋他們這個房間的炕上,可還是熱得夠嗆,不過,儘管如此,一家人還是覺得心裡無比的踏實。
第二天一早,丁修節就帶着丁小橋去鎮子上了,家裡的母子四人則繼續去採菌子回來烘乾,還好,他們的院子門面對的就是荒地,走出去也不太引人注意,要不是按照他們昨天那個上山下山的頻率早就被人發現了。
賽百味的盧興業早就已經在二樓的雅間裡等待着丁小橋父女二人了。只等他們到了後廚放下了菌子之後,何亮便將他們二人帶到了盧興業的雅間裡。
這次進了屋,丁小橋專門朝着裡間看了一眼,發現那珠簾是捲了起來的,屋子裡面也沒有其他的人在,她心裡忽然就一鬆。其實,自從看見那個火摺子之後,她一直在想能不能再一次在賽百味遇見十里,雖然她知道自己跟十里天壤之別,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她忽然很想見見那個倔強的少年。
不過,既然不在,丁小橋也是不會問的,她沒有忘記,她和這個十里可是“根本就不認識”的。
盧興業見父女二人進了屋裡來,連忙就站起來跟他們打招呼,而丁小橋也因爲盧興業打了招呼便將十里的事情拋到腦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