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祁祖二話不說將藥材從衣襟內取出來,油紙上纏着一圈紅線,包裝甚是眼熟。
臥槽!
這不是保定藥房的包裝嗎?
白靈兒絕不可能認錯自家鋪子的包裝樣式,面部可疑地抽動幾下,很是上火。
爹有拿出銀子,作爲藥費給白祁祖,他卻跑去光顧自家生意?
雖然不知,爲何藥鋪還在營業中,但白靈兒敢保證,白祁祖上保定買藥,絕對不會給錢!
“四伯,你上哪兒去買的藥?”白靈兒親手接過藥包,打開來看了看,“藥材成分不錯,一定比尋常的貴上些。”
白祁祖神色微怔,支支吾吾地半天沒吐出句完整的話來,最後竟氣急敗壞地吼道:“你別管是上哪兒買的,快點拿去煎了給娘服用。”
喲,這是踩到痛腳炸毛了?
白靈兒滿眼不屑,對白祁祖貪小便宜的做法很看不上眼,可家裡已經夠亂了,她沒再挑起紛爭,默默在心裡念着吃虧是福這四個字後,轉手就把藥包交給小蓮。
白祁祖賴在廳中不走,厚着臉皮和莫長歌答話,卻是絕口不提白祁光的事兒。
他心裡有着自己的小主意,大哥的事他說不上話,不如交給靈兒去辦,她說一句,抵得上自己說十句,既然是這樣,他幹嘛還冒着惹王爺不快的危險,主動往槍口上撞?抓進功夫和王爺套好交情,往後說不定能謀個好差事,就算沒差事,有王爺撐腰,在京城,他還不能橫着走嗎?
莫長歌任他說得唾沫橫飛,依舊不動如山,只微微攏起的眉心,泄露了些許不耐。
“四伯,藥快煎好了,你不去瞧瞧?”
白祁祖哪願意輕易走了?訕笑道:“有小蓮伺候着,我去不去都……”
“下人總不如兒子伺候得上心,四伯是個孝順的,家中老母臥病在牀,定會衣不解帶在旁照看,對麼?”莫長歌徑直打斷了他的話,孝順的高帽扣下來,白祁祖再不願意,也只得妥協。
臨走之際,他不死心地說:“那我先去照顧娘,吃晚飯的時候,再和侄女婿喝兩杯。”
莫長歌笑而不語,喝酒?他配嗎?
“本王明兒就接你去府中小住,”待人離開後,莫長歌冷不丁冒出句話來,“岳父岳母也一併搬去王府,府裡空房多,稍稍收拾一下便可住人。”
省得極品成天算計他們。
白靈兒有些意動,可隨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用了,別說爹萬不會同意,就算他答應了,我也不能這樣做,躲得了一時,難道還能躲上一輩子?”
這不是長久之計。
“等奶奶和爺爺病好了,我找個機會,把他們送回白家莊。”白靈兒從未想過要留下白家人。
莫長歌睨了她一眼:“他們豈會輕易離去?”
“總有法子的,這事你別插手,我能處理好。”她的家事沒理由把二呆牽扯進來。
見靈兒如此固執,莫長歌只得作罷,不過他心裡卻在思索能一勞永逸的方法。
他深知靈兒生性善良,莫說她,便連岳父岳母的性子也是如出一轍,善良是好事,可對待極品,卻萬不可心軟。
他們做不到硬起心腸來同極品
劃清界限,那麼,這件事就該由他來做。
一抹冰冷的戾氣在眼眸深處閃過。
入夜,王氏做好了一桌子菜,專程留莫長歌在家中留膳。
白祁耀從後院過來時,神色很是疲憊,席間,幾次欲開口說話,卻被王氏在桌子底下踹了好幾腳。
他欲言又止的姿態,莫長歌看在眼裡,只佯裝不知。
岳父想說什麼,他大概能猜到,可這事,得看靈兒。
“時候不早了,本王先行回府,靈兒她離家多日,想必與岳父岳母有不少知心話要說,今兒就讓她留在家中,明兒本王再來接人。”飽餐後,莫長歌起身欲走。
他捨不得與靈兒分開,但他亦知曉,家人對靈兒有多重要。
爲了讓她開心,他甘願稍作忍耐。
王氏一聽這話,心頭大喜,尋常女兒家出嫁後,一年才能回孃家一回,在孃家留宿,會惹婆家不快的,但她沒有料到,大女婿竟這般貼心,心中對莫長歌的好感更深了幾分。
“王爺,這燈籠你拿去,”王氏讓小蓮取了個燈籠過來,在院子裡遞給莫長歌,“外邊天黑路又暗,得小心安全。”
“多謝岳母,天色暗了,您請留步,本王對這兒熟得很,無需您相送。”莫長歌順勢收下燈籠,拎在手裡,昏暗的燈火下,精湛的面龐一片暖意。
“好嘞,你慢走啊。”王氏果真止了步子,歡天喜地的揮手送別他。
白靈兒把人送出府門後,忍不住抱怨道:“娘對你也燜好了點。”
還特地給他備上燈籠。
“誰讓本王是她的女婿呢?”莫長歌揚脣微笑,眉宇間盡是自得。
王氏的態度,是他花了無數心血與努力才換來的,想想大婚前,岳父岳母遲疑、抗拒的態度,再看看如今,可謂是天與地的差別。
“切,你就得瑟吧。”白靈兒笑罵道,心中甚是欣慰,“要走快走。”
“晚上若想本王了,只管告訴隱衛,本王得了信兒後,會馬上過來見你。”莫長歌邪笑着,俯身在她的脣上輕啄了一口,“記得給本王留門。”
“你想得美!”白靈兒面紅耳赤地將人推開,生怕被人看見。
在莫長歌打趣的目光下,飛快竄進門,面頰沸燙。
“靈兒。”白祁耀站在廳外的房樑下,略顯佝僂的身軀被陰影籠罩,神色顯得晦暗不明,“你過來一下,爹有事和你說。”
凝重的語氣,如涼水,澆滅了白靈兒心頭的少女情長。
王氏不安地站在一旁,似是猜到相公要說什麼。
白靈兒扯開一抹安慰的笑容後,跟在白祁耀身後,離開了前院。
穿過長廊,邁過後花園,在爹孃的臥房外止步。
白祁耀伸手將房門推開,掌了燈,指指木桌旁的椅子。
“爹,有啥事您就說吧。”白靈兒坐下後,率先開口。
爹想說的事,她心裡大致有個譜。
“靈兒,你大伯他犯了事兒,你瞅瞅,能不能和王爺說說,網開一面留你大伯一條活路?”白祁耀沉默片刻,終是一鼓作氣把心中的話講了出來。
果然啊,她就知道是這件事。
白靈兒並不意
外,只是心情有些複雜。
“爹不想爲難你,可咱們終歸是一家人,你奶奶和你爺爺爲這事,都給氣病了,爹看在眼裡,着實是難受得緊。”白祁耀語帶顫音,摸着良心說,他不是沒有埋怨過父母的偏心,不是沒有下過決心,要和白家一刀兩斷,可當親眼目睹血脈相連的親人出了事,看着這個家變得支離破碎,那些想法通通沒了,只剩下心疼。
“爹,聽說大伯他是這次宮變的同黨,如果是真的,這可是要誅九族的大罪啊,您讓我怎麼去求情?”白靈兒抿脣說道。
白祁耀臉色一暗,雙肩無力地聳搭下去,彷彿在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難道真的沒法子了嗎?你去求求王爺,說不定他能有辦法,爹曉得這罪大得很,爹不求別的,只求能饒你大伯一條命,靈兒,他是你親大伯啊。”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這會兒,白祁耀卻是眼眶泛淚。
他曾爲這事登門去求過莫長歌,卻連面兒也沒見着,如今靈兒回來了,他只得把希望放在閨女身上。
見此,白靈兒滿嘴苦澀,想拒絕,但對上爹近乎絕望的祈求目光時,終是沉重地點了下頭。
大清早,京城上空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白靈兒吃過早膳就舉着油傘出門去了。
“主人,你真的要去找二呆,幫壞人說情嗎?”白白不高興地鼓起腮幫,連最愛的蘿蔔,也沒辦法吸引它的注意,“他們老欺負你,你幹嘛還要幫他們啊。”
“我也不想,可是不幫忙,爹心裡過不去。”白靈兒苦笑道。
“哼,就算救出他們,人家也不會感激你。”那家人的心是黑的,壓根沒有良心這種東西。
“我不稀罕他們的感激。”她是爲了爹,不是爲了其它。
取下門閂,剛踏出去,雨幕中,一抹挺拔的身影靜靜站着。
“你來多久了?”白靈兒滿臉吃驚。
“剛到,”莫長歌伸手接過她手裡的傘柄,將油傘合上後,擱到門角,“走吧。”
他就猜到靈兒今日會一大早出門,至於目的地,除了天牢,還會是別處麼?
兩人同打一把傘,雨滴啪嗒啪嗒敲擊着傘面,涼風從小道盡頭刮來,刮動衣角翻飛。
莫長歌一手撐傘,一手護住她的右肩。
“陌影,你速去天牢提人到刑部。”莫長歌朝暗中隱匿的陌影吩咐道。
一抹黑影迅速消失在路邊的大樹枝頭。
“雨大得很,你且同本王去刑部,等人過來。”他可捨不得讓靈兒冒雨去天牢。
那兒血腥味太重,哪是姑娘家該去的地兒?
“你知道?”白靈兒徹底愣了。
“岳父昨日的表情,還不夠讓本王明白麼?想也知曉,待本王走後,他定會找你說情,”莫長歌笑得眉眼彎彎,語調很是篤定,“你必然會心軟,答應幫忙,本王說得可對?”
“是啦,天底下就屬你最聰明。”白靈兒沒好氣地咕噥道。
“本王確實聰明,不過,”莫長歌故意頓了一下,眸中閃爍着曖昧的光芒,“之所以能猜到,還因爲本王足夠了解你。”
白靈兒心窩甚甜,脣邊情不自禁盪開一抹絢爛的弧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