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籃子臉色一變:“三太爺,別胡說!三太爺數落我家小姐不要緊,可千萬別帶着宮裡的曲貴妃娘娘。娘娘脾氣好不愛計較,可陛下和淮安王爺一個寵愛貴妃,一個心疼母親,要是聽見了這話,說不定要發大脾氣!”
三太爺哈哈訕笑:“沒這麼嚴重。”
籃子沒說話。
他站了一會兒,又說:“要不,你到宮門口去催促一下?”
“三太爺這是說笑呢,陛下召見老爺,肯定是在正大光明殿,小姐是女眷,要召見女眷,就要到清寧宮。奴婢不過是廷尉府的一個小婢女,哪裡有本事到宮門口去催促陛下和貴妃娘娘?搞不好,是要掉腦袋的。”
她說着,害怕的抖了抖,往後縮了去。
三太爺拿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漸漸的不耐煩起來:“這不行那不行,要讓我們等多久,就不能給個準話嗎?”
“奴婢去問問管家。”籃子被他問得沒法了,只得小跑去找人。
不多時,董管家跟在籃子身後來了。
他比起籃子的稚嫩,越發顯得老道周全,先是做了個揖,才說:“各位宗親,勞煩大家久等,奴才已經讓人到宮門口去等着了,一有消息,就馬上傳信回來。各位宗親可以放心,這食材都備着呢,只要老爺和三小姐出了門,立即就讓人開始動手,一刻都晚不了。”
“不然,你先讓廚房準備吧。”三太爺輕輕抿了抿脣:“大家都餓了,先吃飯,吃完再等。”
“這恐怕不行。”董管家不卑不亢的說:“沒有主子的吩咐,奴才是萬萬不敢下令的。一來不知道三小姐都準備了什麼,奴才怕誤了三小姐的安排;二來,奴才也沒有那個權力,不然將來三小姐怪罪奴才自作主張,奴才這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怕,出了什麼事情,有我們揹着呢,怪不到你頭上!”三太爺說。
董管家便笑着以進爲退:“三太爺想必是餓了吧?來人,再給各位爺端點心和瓜子來,再送上好茶水。”
丫頭應了一聲,福身下去準備。
不多時,一盤盤點心、瓜子等又搬了上來,看得這些宗親一頓飽。
董管家做了個禮,躬身下去。
這些宗親是真的毫無辦法,左等右等,又耐着性子坐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坐不住了。一個兩個肚子裡吃了滿滿的點心,聞到點心的味道就想吐。嗑瓜子磕得多了,嘴脣和舌.頭都有磨破,這東西又尤其上火,覺得脣.瓣都是火.辣的。還有茶水,再是上好的雨前龍井,就這麼個不停歇的喝,那也喝不了幾杯就開始反胃了!
尤其是茶水喝多了,就都覺得肚子疼,忍不住一個個往茅房跑去。
如此兩三趟,謝老太爺終於是生氣了。
龍頭杖在地上杵得悶響,他怒道:“謝遺江太不像話,這一去,怕是有三個多時辰了吧,讓一大家子就這麼幹等着,我看他分明是蔑視我們宗親,看不起大家。走走走,我們都走,沒來由的在這裡討嫌幹什麼!”
“老太爺,大家都等着吃飯呢。”謝雲茂扯了扯謝老太爺的衣袖。
謝老太爺用力一抽,怒氣衝衝的往外走:“少吃一頓飯餓不死人!你們不走,我走!”
他說着,當先就往前走了。
董管家見大家要散,這才走了出來,伸手假裝攔了一下謝老太爺:“老太爺何必生那麼大的氣,要怪,都怪陛下將我們老爺和小姐留住了,這才讓他們出不了。他們肯定也餓着呢,要不,奴才現在就讓廚房開始燒菜,恩,最多大半個時辰,就能吃了。”
還要大半個時辰?
謝老太爺一聽,差點氣暈了過去。他年紀大,經不起折騰,眼下就餓得頭暈眼花。
他一甩手:“告辭!”
蹣跚的背影頭也不回的離開謝家,其他人見老太爺都走了,哪裡還能造次,都紛紛起身,對董管家拱了拱手。
“各位爺不要走啊,別走,別走,你們都走了,奴才不好跟老爺小姐交代呀。”董管家滿面惶恐的追出門去。
當最後一個宗親散去,他臉上的惶恐之色消失得無影無蹤,露出一絲狡猾的笑:“快,關門。再讓人去傳訊給老爺小姐,就說他們都走了,老爺小姐可以回家了!”
“董管家,小姐真厲害!”籃子陪着董管家,見宗親們總算走了,由衷的誇讚裴謝堂:“果然跟小姐說的不差,這些人等到這個點兒,肯定會等不到。要是這麼一大屋子人都留下吃飯,憑着這些祖宗的挑剔兒,咱們謝家又要去一筆銀子了。上次老太爺他們過來吃飯就是這樣,尋常的雞鴨魚肉都看不上,非要點了名想吃山珍海味,差點花去了老爺一年的俸祿。”
“他們是在謝家吃慣的,哪裡會想到別人的難處。”董管家笑道:“好在現在是小姐當家,小姐英明,哪能讓他們算計了去!”
“就是!今天小姐又讓我刮目相看了一回。那點瓜子點心茶水值不了多少錢,就將這羣瘟神打發走了,想想就覺得痛快!”籃子喜滋滋的。
董管家拍了拍她的頭:“多跟小姐學學,對你有好處。”
“是!”籃子福了福身,做了個鬼臉,一溜煙跑了。
董管家見正廳滿地狼藉,都是果殼,吩咐丫頭婆子打掃乾淨,便又去重新忙碌。
等謝遺江和裴謝堂得了謝家的消息雙雙趕回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父女兩人在家門口一碰面,裴謝堂就得意的笑了起來。
“你啊你,古靈精怪的,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謝遺江不無憐愛的指着她,亦是說不出的開心。
打發了謝家的麻煩,卻還有不少善後工作要做。
裴謝堂走入廚房,不由一笑。籃子真是聰明,她明着吩咐籃子去採買食材,籃子卻看懂了她的暗號,只去買了日常用量的食材蔬菜,並無一點多餘。她安了心,轉身出來,吩咐各方各院的丫頭領了昨天買了的點心瓜子,權當是獎勵他們今天的英勇表現,一時間,丫頭奴才都開心得很,得了賞賜,不當差的都俱在一起說笑去了。
回到滿江庭,霧兒上前來福身:“小姐,表小姐今天一整天都在二小姐那裡,到現在沒回來。”
“不用管她。”裴謝堂輕笑。
這兩人都抱成一團了,真不知道陳園園還住在滿江庭有什麼意義。
霧兒又道:“還有,高公子來了。”
高行止來了?
裴謝堂一愣,隨後笑着擺了擺手,讓霧兒下去後,便舉步進了滿江庭。
一進屋子,就瞧見昏暗的光線中,有人拎着酒壺坐在椅子上,神色微微有些愴然,正搖晃着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醉了?
裴謝堂蹙起眉頭上前,二話不說就擡手去摸他的額頭。
高行止啪地將她的手拍開,目光瞪着她:“你說,你接近朱信之是爲了報仇,等你報了仇,你就會毫不猶豫的拋棄他。你還說,你不會再對他動心,他迷惑不了你。你騙我!”
他說着,忽然低下頭去:“裴謝堂,你到底是要死多少次,纔會真的死了心?”
裴謝堂看不見他的臉,只聽見這最後一句落在耳中,有些哽咽的迷濛腔調。
她一愣,擡手去阪高行止的臉,想看他的表情。
啪,又是一巴掌,高行止將她的手都打得紅了。
裴謝堂忍不住“嗞——”的一聲,縮回了自己的手,兩手捧着不敢再去動他。只心中有些奇怪,今天的高行止有點不對勁。這一回不伸手,卻隱隱約約有些發怒:她是最討厭一個男人借酒澆愁的,就算再有多少苦痛,喝酒也不能緩解半分,這是自欺欺人。酒,可以喝,那是品,是格調;隨便喝,那就是無能,是懦弱了!
“疼不疼?”高行止竄起來,伸手將她的手拉了過來。
眼見着白皙的手背上五指印鮮紅,他又冷冷笑了起來:“我打你一巴掌,你知道疼。他送你下地獄,你卻不知道疼!”
“到底是怎麼了?”裴謝堂順手擡起他的臉,這一次,高行止沒有抗拒,一雙漆黑的眸子毫無顧忌的撞入了裴謝堂的眼睛。
高行止的目光幽深:“爲什麼我不行?”
他捂住她的手,貼着自己的臉頰:“就算我曾經做錯了什麼,但那也是過去的事情了。我後來想盡了辦法彌補,爲什麼就是不肯原諒我?”
“你到底在說什麼?”這沒來由的話,越發讓裴謝堂肯定這人醉得不清。
她不禁有些惱了,掙脫高行止的手,快步走了出去。幾步又回來,手中已拿了一隻水瓢,二話不說,一瓢冷水就衝着高行止的頭上倒去。
冰冷的井水讓高行止一個激靈,立即就跳了起來:“臥槽,裴謝堂,你是想謀殺老子嗎?”
“醒了?”裴謝堂抱着手,神色冷冷的。
高行止指着她:“你的所作所爲,簡直是令人髮指!往日裡你醉酒,我哪一次不是好吃好喝待你,揹着你回家讓你睡好,你倒好,我難得醉一次,你就給我潑冷水。你到底是不是兄弟?枉顧我多年來對你掏心掏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