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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蒙點了點頭,低聲說道:“是一個公子,看打扮像是世家公子,衣着不凡。他坐着馬車路過,見過從泥路上一路滾下來,就讓車伕停了馬車去前來查看。我見他的馬車上印着字,好像是穆字。小姐,京城的世家你比我熟悉,你知道有哪一家是姓穆的嗎?”
“穆?”裴謝堂仔細的想了想:“嗯,禮部尚書姓穆,中書侍郎姓穆,這兩家都是京城裡的世家。禮部尚書的穆家是從前朝時就繁盛至極的穆家了,只是到了新朝後,穆家好像在刻意隱忍,族裡並無太多人出仕。”
“哦。”祁蒙聽說有兩個穆家,一時有點恍惚。
裴謝堂卻笑了起來:“不過,推測起來不難。中書令那個穆家是新晉的貴族,他們家原本是從北方搬遷過來的,聽說是原來的鮮卑族人,族裡的青年男女個個美貌,但都跟有什麼詛咒一樣,一旦生了孩子,女子就會變得膀大腰圓;男人過了三十,就開始發福,面容浮腫。我們都說,這鮮卑族人是跟神仙換的美。”
“還有這種事?”祁蒙愣了愣。
裴謝堂點頭:“救你的那個公子長得好看嗎?”
“這……肯定比不上王爺,也比不上高公子。”祁蒙低下頭,連脖子都紅了:“不過,他的五官很好看,組合在一起讓人說不出的舒服。”
“那肯定不是鮮卑族的,一定是禮部尚書的那個穆家。”裴謝堂拍手:“讓我想想。好像禮部尚書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如今在刑部當差,二兒子在御史臺辦事,他們家有個三公子素來閒雲野鶴,據說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周遊天下,說不定你遇到的那個人就是他!”
“他叫什麼名字?”祁蒙的眼睛一亮。
裴謝堂努力的想了片刻,一鼓掌:“穆元思,對,就是元思!”
“穆元思!”祁蒙低聲唸了一句,嘴角露出了笑容。
裴謝堂靜靜的瞧着,忍不住用肩膀拐了拐她:“有的人思春了哦!”
“小姐!”祁蒙拖長了嗓音,很是不好意思的白了她一眼:“你到底在想什麼呢?我只是想着如果有機會,我要報答他的。”
“有什麼好害羞的!”裴謝堂摟着她的肩膀大笑:“祁蒙,我告訴你,東陸對女人一向都不好。從小到大的規矩讓我們什麼都聽男人的,其實呢,男人的話就對了嗎?不過是他們爲了奴隸天下女人編造的最大謊言。你聽我的,你喜歡誰,你就想辦法去接近他,用盡心思將他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裡。就算最後不成,至少你努力過,將來不後悔!”
“可是……”祁蒙是第一次聽到這番聳人聽聞的話,嚇了一跳。
裴謝堂笑:“沒什麼可是的。你看我,我喜歡淮安王爺,我就告訴全天下的人,讓他們都知道。我現在不就成功了嗎?”
祁蒙抿脣笑了起來。
是啊,當初三小姐剛剛認識王爺的時候,包括謝家的人,誰不在嘲笑她是癡心妄想?這才兩個月過去,三小姐已經成了御封的淮安王妃了!
只是,她的眼睛很快又黯淡了下來。
三小姐喜歡的是淮安王爺,是朱信之那樣一個溫厚寬容的男人,而這位穆元思,她是真的一點都不瞭解。
包括今天在山上,他救助自己的時候,好像是真的很不耐煩。
想到這裡,祁蒙下意識的咬住了自己的脣,腦子不爭氣的回想起了在山上的那一幕:
她從山路上滾了下來,跌得一陣眩暈,還沒看清楚,眼前就停下來一雙靴子。靴子的主人蹲下身子,滿臉嫌惡的看着她:“又是一個犯蠢來做苦肉計的女人!”
“喂,摔死了嗎?”他用腳尖輕輕的踢自己的手。
她哼了一聲,將手縮了回去:“沒……沒有。”
這一出口,他反而伸手將她的臉擡了起來。滄海桑田,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那麼一個男人,他的五官分開看怎麼都好看,但組合在一起,顯得有些平平無奇。但不知道爲什麼,微微勾起的嘴角帶着幾分神秘,讓人移不開眼睛。她就這樣傻乎乎的看了他好一會兒,直到發現他眼中的玩味,才一下子紅了臉的低下頭:“我,我沒事,多謝公子。”
“你腳腫了,這叫沒事?”他嗤笑:“蠢得厲害!”
他一伸手,就將自己的腳我在了手掌裡,輕輕一捏,她不由痛呼了一聲。
明顯瞧見他臉色不喜,她不知道爲何,不願意被這個人看輕,硬是咬緊牙關再也沒吭一聲。
他捏了半天,放下腳:“沒事,就是崴了,我給你捏回去了。但你不能再走,不然,這骨頭要是崴了,將來就更容易崴腳。喲,你這簍子裡還有不少藥,你是來採藥賣錢的吧?”
“我……我是醫女。”她小聲說。
他一愣,又是嗤笑:“就你這連自己都醫治不好的人都能做醫女,東陸的人是都死絕了嗎?喂,你看看你。”他好不禮貌的捏着她蒼白的臉頰:“這臉上一點肉都沒有,也沒有血色,你自己隨時都會死,還想着能救誰?”
她沒說話,自卑得擡不起頭。
他鬆開自己,吩咐身後跟着的家丁:“扶她去馬車上。”
祁蒙被他從地上撈起來,交給了身後的家丁。他彎腰撿起自己的藥簍子,就這樣毫不介懷的背在了自己的背上,一步步順着她滾落的痕跡,將散落在小路上的藥材都撿了起來,裝進了藥簍子裡。
這個人……嘴巴毒,心眼卻不壞!
那一眼,她一掃方纔被他踐踏的模樣,毫無自尊的笑了起來。
人就是這樣奇怪,就是那麼一眼,怎麼突然就覺得喜歡人家了呢?祁蒙自己摸摸發燙的臉頰,捂住嘴角的嘴.巴,才讓自己忍住了想要逸出口的尖叫,和砰砰然要炸裂開的心跳。她不知道,此時,她的眼睛裡好似一團春水,讓整張毫無生氣的臉熠熠生輝,讓人移不開眼睛。
裴謝堂悶笑一聲,自己走開不打擾她了。
祁蒙的腳傷處理得不錯,她自己坐在椅子上曬乾藥材,又將雙腳浸泡在冷水裡,不多時,浮腫起來的部分已經慢慢平了。
“這是誰?”陳園園從外面回來,乍然見到院子裡多了個女孩子,不由一愣。
霧兒福了福身:“回表小姐,這是府中的醫女,是住在咱們院子裡的。前幾天你來的時候,她正好進山去尋藥去了,故而你沒看見。你現在住的東廂房,原本就是祁醫女住的地方,因祁醫女不在,才……”
“搞了半天,是醫女住的啊!”陳園園不等她說完,立即嫌惡的開口。
霧兒一愣:“東廂房是滿江庭裡最好的客院。”
“再好,也是給下賤人住的,我現在才知道,我這位表姐當真是待我‘極好’!”陳園園幾乎是咬牙切齒。
霧兒聽不下去:“祁醫女纔不下賤呢,她醫術高強,你不能侮辱她!”
“再醫術高強,也是個下人!”陳園園一跺腳:“你去告訴謝成陰,這滿江庭我不住了!我現在就搬出去。”
“表小姐要去哪兒?”籃子正好聽見,不由詫異的問。
陳園園怒道:“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
說罷,衝入東廂房中,很快將自己的行李捲了,背在背上衝出了滿江庭。
“莫名其妙!”
籃子和霧兒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說,籃子又道:“走了更好,她不想呆我們滿江庭,我們還不樂意伺候她呢!”
這一番動靜,祁蒙自然也看見了,不夠,她沒聽見先前陳園園說的話,只是看到有人衝進了東廂房,又怒氣衝衝的跑了出來,霧兒和籃子都站着,她很是奇怪的擡頭:“這是怎麼了?剛剛那個漂亮的小姐好像是二姑媽家的表小姐?”
她眼力倒好!
籃子深呼吸口氣,上前笑道:“是啊,就是表小姐。你不在這幾天,她在我們府裡暫住逃婚。你回來了,她就住到別處去了。”
“哦!”祁蒙沒多想:“她發那麼大脾氣,是不是捨不得走?不然,就讓她繼續留下來嘛,她要是不想跟我住,我去跟你們擠擠就行,想來她也住不了幾天。”
“祁醫女,你這又說錯了。”籃子捂住嘴.巴癡癡的笑,目光狡猾極了:“表小姐纔不是捨不得走,她啊,現在是巴不得趕緊走。”
霧兒偷笑,上前將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說給祁蒙聽。
祁蒙聽得一雙眼睛瞪圓了:“表小姐竟然還存了這樣的心思,想跟小姐搶人,這不是做夢嗎?咱們王爺心裡如今就只有小姐呀!”
“可不是,現在她是明白了,這才求着小姐給她說媒,只要不嫁給徐家都可以!”籃子起身看了看天:“糟了,光顧着聊天,我忘記辦小姐交代的事情了。霧兒,你去給小姐回話,就說表小姐方纔來了,看到祁醫女就帶着行李跑了。”
裴謝堂聽罷,只是一笑:“無妨,她還有求於我,跑不遠。這府裡她能去的地方,如今就只有二小姐那裡。”
“表小姐也真是的,從咱們滿江庭跑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小姐欺負她了!”霧兒很是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