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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就愛開玩笑,我高行止是那種譁衆取寵的人嗎?”高行止抖開摺扇。
裴謝堂立即側目,別說,高行止還真是一個譁衆取寵的人,這人啊,從前最喜歡在人羣裡引起大家的注意了,不是言語浮誇,就是行爲浮誇。臉皮也真的厚,還好意思說自己不是那樣的人。
溫緯抿脣一笑,不好意思點破高行止。
高行止便將目光轉向了裴謝堂,展顏一笑:“這些人可不是議論我的,而是議論她的。”
隨着他的目光,溫緯和隨行而來的溫宿都看向裴謝堂。
溫宿的眼波一定,連眨眼都忘記了。
眼前的姑娘一顰一笑無不優雅非常,如輕塵如雲,似雪花曼舞,他認識的京中小姐看沒有一個比得上。一時間,溫宿只覺得心跳如雷,撲通撲通險些越出胸膛,他連說話都差點咬了舌頭,略有些結巴地開了口:“這……這位姑娘是?”
“這是……我家小妹妹。”高行止開口,拐了個彎,還是按照裴謝堂的話說了。
溫緯挑眉:“你什麼時候有了這個妹子?”
“一直都有,吾家有女初長成,哪能隨便讓人見的?”高行止手中的摺扇輕輕一揮,瞥向溫宿:“今日不是小少爺的生辰嗎?也該讓我這妹子來見見世面,認識認識京中的大家閨秀們,回去有什麼不足的也好改正,省得整日裡瘋瘋癲癲的,沒點女兒家的嬌羞溫婉,將來找不到婆家,還不得我來替她操心?哎喲!”
“怎麼了?”溫緯和溫宿正聽着,被高行止突然的慘叫嚇了一大跳。
高行止嘴角抽搐着應道:“沒事,剛剛被一隻蚊子叮了。”
裴謝堂漫不經心地收回藏在袖中的手,緩緩鬆開了高行止的肉,格外無辜地笑着:“哥哥在胡說什麼呢,這纔開春,哪裡來的蚊子?”
溫緯沒有看到兩人的小動作,笑着說道:“高公子總是這般風趣。”
說話間,又有一輛馬車停在了侯府門前,溫緯臉色一變,急忙說道:“兩位,失陪一下。”便快步走了上去。
溫宿沒有走開,他時不時地瞥一眼裴謝堂,靦腆地開口:“高公子,你這位妹妹怎麼稱呼?”
“她本家姓謝,你喚她謝小姐即可。”高行止含笑回答,用摺扇指了指前方:“貴客大駕光臨,你不去迎接嗎?”
溫宿又看了一眼裴謝堂,終於告了一聲罪,追上了溫緯。
什麼大人物,能讓東亭侯府的人這麼着急?
裴謝堂心中好奇起來,跟着轉回身子,只見前方的馬車上緩步下來一個人,長身玉立,周身的氣質像輕雲籠月般縹緲,卻又端着一身正氣,令人心生敬仰。
朱信之!
他怎麼也來溫宿的生日宴了?
裴謝堂心中奇怪,面上不動如水,只遙遙看着朱信之,並不上前招呼。朱信之沒有看見她,他同溫緯寒暄了一下之後,由溫緯親自引着進了東亭侯府。朱信之進去後,溫宿重新回來,拱了拱手:“七王爺突然駕到,對不住兩位了。兩位裡面請,我帶你們先去就坐。”
“七王爺不是一向不喜歡這種宴席的嗎?”裴謝堂挑起眉眼。
溫宿臉上一紅:“是不太喜歡,但今年是我二十四歲的生日,剛好兩輪。我爹孃又有些安排,故而能請到王爺大駕,實在榮幸至極。”
裴謝堂主動跟他說話,讓溫宿的心都跟着亂了一下,竟老老實實的回答裴謝堂的問話,連裴謝堂爲何會知道朱信之的喜好這種事情都忽略了。
裴謝堂哦了一聲,真看不出來,原來朱信之同東亭侯府的關係這麼近。
高行止自打在門口看到朱信之的人後就不怎麼高興,聽了這話,忍不住出言嘲諷:“是啊,七王爺可不是誰的面子都給的。當初泰安郡主二十四歲生辰時,派人去請了他九次,都沒能將他人請進泰安王府。郡主沒生他的氣,派人送去一杯安生茶,朱信之還以‘身體有恙,不宜飲茶’爲由,將那杯郡主親自泡的安生茶倒進了下水溝裡。”
溫宿滿臉尷尬,沒有接高行止的話語。
高行止素來同泰安郡主交好,泰安郡主卻被朱信之一杯毒酒送上了西天,高行止在言語上替泰安郡主打抱不平幾句,也沒什麼不對的。
現在讓他說幾句,待會兒席上不要嗆起來纔好!
“行了,你少說幾句。”這話裴謝堂卻不愛聽,聽了,她覺得自己那時候還真是挺傻的。
高行止酸溜溜地收了口:“行吧,你說不提,那我就不提,這個面子總是要給你的。”
當事人都不計較了,他還真能鬧翻天?
溫宿忙說:“高公子兄妹兩人的感情真好。”
“都是我讓着她。”裴謝堂抿脣一笑,淡淡地福了福身:“溫少爺就送到這裡吧,這邊是內院,都是女眷。”
“好,我讓丫頭帶你進去。”溫宿點點頭。
裴謝堂笑了:“多謝!”
籃子一直在她身邊沒開口說過,只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溫宿,眼底還有難以抑制的激動。剛剛溫宿的表現她都看在眼睛裡的,看得出來,溫少爺是很在意小姐的,只要少爺不再堅決反對這門婚事,她的心就不那麼懸了。
溫宿的目光落在籃子身上,愣了愣,他只覺得這丫頭格外眼熟,一時沒有認出來:“這位是?”
“這是我的丫頭。”裴謝堂壓住籃子涌到喉嚨邊的話,輕笑着福了福身:“既然如此,我們先跟着丫頭過去了。哥哥,晚點見啦。”
高行止輕笑着看着她:“去吧,小心點。”
丫頭帶着裴謝堂和籃子一路往內院走,轉過一個假山泉水,就看到了衣裙鶯鶯燕燕的身影,赤橙紅綠青藍紫,道道靚麗的風景幾乎讓人看花了眼睛。
裴謝堂帶着籃子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
方坐下,籃子就輕輕扯了扯裴謝堂的衣袖,指了指南邊:“小姐,夫人和大小姐在那邊。”
順着籃子指的方向,裴謝堂就看見了樊氏和謝依依正坐在南邊的桌子上,在兩人身邊圍坐着四五個貴婦,其中一個身穿梅紅色宮裙,頭戴吉祥如意瓔珞結,耳中墜着明月璫,打扮得很是喜慶和富貴,正拉着謝依依的一雙手在笑着說話。
籃子指了指那個夫人:“小姐,那就是東亭侯夫人季氏啦。”
她撇了撇嘴,瞧着這一副和睦的樣子不由氣悶,夫人和大小姐好不知羞,拿着小姐的玉佩,就趕着來認親家了。
裴謝堂倒不覺得多生氣,認真地打量着季氏,不由抿脣一笑。
東亭侯,東亭侯少爺,東亭侯夫人,其實她都見過。只是從前她是武將,跟東亭侯夫人季氏不怎麼熟悉,但對溫緯和溫宿還勉強相熟,大小宴席上都見過的。溫宿長相俊朗,雖然比不得朱信之等幾個皇子那般風光霽月,卻別有一番和煦的感覺。從前她就不討厭溫宿,但說喜歡他,要嫁給他,那也從未想過。如今想着他還有一個功於心計的母親,就更不可能會嫁給這個人了。
只是,要不動聲色的攪黃了這樁婚事,還能讓謝依依和樊氏討不了好,她還得好好謀劃一下。
“我離開一會兒。”裴謝堂起身吩咐籃子:“你就在這裡呆着,幫我看着她們,看看她們到底要做什麼。”
“是。”籃子擡起頭:“小姐要去哪裡?”
“你不是說要讓我將這婚約搶回來嗎?玉佩沒了,但溫宿還在,我得抓緊時間去跟他混個臉熟。”裴謝堂自信地昂頭:“要是溫少爺死不肯娶謝依依,她也一樣嫁不成。”
“那小姐快去吧,小心些。”籃子聽說她不是胡來,鬆了口氣。
男賓客的席位跟女賓客略有出入,在外院,走過剛剛的路,有一個花園,外院在左側,內院在右側,裴謝堂並沒有走到外院去,就在花園裡坐了,讓自己靜一下。
正想着,忽聽耳邊有人說話:“剛剛你看到她了?”
“是啊,穿得很好看呢。”有人回答。
裴謝堂微微探頭,便從假山的孔洞裡,看到了兩張格外熟悉的臉龐,正是朱信之和孤鶩。
朱信之眉頭蹙得緊緊地:“她同高行止一起來的?謝家跟高家有什麼來往嗎?我以前並未聽到這兩家人走的很近。”
嗯,這是在問她嗎?
裴謝堂將半個身子都趴在假山上,小心地放慢了自己的呼吸,專心致志地聽牆角。對於朱信之會打聽她的事情,她不覺得有多奇怪,朱信之這人素來謹慎,自己的嫌疑還沒完全洗清前,要想讓他放過自己,那是不太可能的。
孤鶩搖頭:“屬下也沒有聽說過他們走得近。不過,謝三小姐不是師從陳茂離嗎?陳將軍以前是江湖人,恐怕是因爲這層關係認識的。”
“盯好她。”朱信之吩咐。
孤鶩應了:“是,王爺還有什麼別的吩咐。”
裴謝堂慢慢彎起眼睛。
她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主意。
原本就有些擔心攪黃了謝依依和溫宿的婚事後,這樁婚事還得落在自己的頭上來,如今看着朱信之,她倒是有了個好辦法。
朱信之同謝成陰,男未婚,女未嫁,拿他朱信之做擋箭牌,就等於讓謝成陰從此以後有了個強大的靠山。管她什麼婚約呢,只要是事關朱信之,這些人可就不敢怎麼樣。當務之急,是要讓朱信之站在自己這邊,待會兒鬧起來時,他不能發一言反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