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8-10-24 18:48:53字數:3032
“胡說什麼?”朱信之白了她一眼:“這府門從前被人放火燒過,黑黢黢的,我看着不好看,讓人重新修葺之後,新的府門看着有點生疏,總覺得少了點什麼,這才提了兩句對聯。這樣一看,你不覺得順眼了很多?”
原來的府門被人放火燒過?
裴謝堂凝眉,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許是知道她不瞭解,朱信之在一旁淡淡的開口:“如今這樣修後,是看不出來被火燒過。就在泰安郡主人頭落地那天,百姓沒吃到她的肉,憤怒的衝到泰安王府一陣打砸後放了一把火,幸虧發現及時,否則半條街都要被牽連。你看那邊,還留着黑色的燒痕。”
“是王爺發現的?”裴謝堂驀地覺得心頭難受起來。
那時候她被冤枉,她知道有很多人恨着她,卻不知道原來他們還這般瘋狂報復過她。
朱信之低聲說:“嗯。”
沒有過多的話解釋,他好像就是在回答旁人“吃沒吃飯”這樣簡單的問題,有種說不出的坦然。
兩人攜手走進泰安王府,原本進了府門後,便是大開大合的庭院,什麼擺設都沒有,只因她常年喜歡在院中練武,又喜歡在前院設宴,嫌棄那些擺件礙手礙腳,就叫人都搬走了。如今進了泰安王府,仍舊和從前並無二致。
從前院進了後院,變化仍舊不大,只是一些細節上因外人不知道她的品味,難免不如人意,但已是難得的還原。
裴謝堂時不時的覷着朱信之,心中不無感嘆。
這個人啊,他就好像是世間一道清風,任由來來去去,始終不改原來的自己。
泰安郡主落魄時,他在旁邊冷眼旁觀,宣慶帝讓他端來毒酒,他問心無愧,因而便來,不解釋,不言語,不噓寒問暖也不落井下石;
泰安郡主平冤昭雪,他受命督造泰安王府,仍舊是坦坦蕩蕩,不僞裝,不討好,處處都中規中矩,讓人挑不出一點錯處。
如此一來,裴謝堂反而越發看不懂朱信之了。他到底是懷疑了,還是沒懷疑?這人未免藏得太深。她想問很多細節,卻不敢開口,因摸不到朱信之的虛實,一開口反而暴露了自己。隨着朱信之走遍了泰安王府,一路壓抑,到了後來,瞧見舊日景物,反而生出一種別樣的情緒來,一個字都不想再開口問。能光明真大的走在這座府邸的歲月真的不多,她想珍惜。
兩人從前門進,來來去去,朱信之反覆查看修葺得不如意的地方,囑咐裴謝堂不要亂跑後就各自忙碌。
裴謝堂樂得在府中四處查看,瞧見很多被破壞掉的地方都一一修好,不由跟着心情大好。走過前院,走進後園,就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來。
走進書房,她停住了腳步。
朱信之還在外面,不曾進來,她在這兒不會有人看見。
裴謝堂緩緩踱步到書房內,見倒地的櫃子都放了回來,壞掉的重新做了,卻有一隻還是原來的模樣。她不由一喜,快步上前拉開了櫃子抽屜。
拉開抽屜後,裡面還有一個暗格,她微微一笑,伸手入懷,將昨天寫好的那封信放入了暗格之中,將格子還原後混若無事的在書房四處亂轉。
“走了。”不多時,朱信之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裴謝堂應了一聲,含笑出門。
“你自己一個人倒玩的開心。”朱信之牽着她的手,見她紅光滿面,不由輕聲說:“你不是膽子最小,最怕黑嗎?”
“我什麼時候怕過?”裴謝堂不解。
行軍打仗,在外的時候多着呢,哪能怕黑膽子小?
朱信之幽幽的看着她:“前天我回來晚了,你在房間裡不睡覺,我問你爲什麼不滅了燭火,你說,你怕黑,一個人睡不着。”
“那是騙你的。”裴謝堂嘿了一聲,揮了揮手:“我只是睡不着。”
朱信之盯着她的目光更深。
裴謝堂立即往後退了一步,左右看看,很無辜的點頭:“對,王爺,我確實怕黑。”
“……”
從泰安王府出來後,朱信之並不急着回府,他是王爺,總有這樣那樣的事情要做,不過今日,他不回去,也沒讓裴謝堂急着回去,而是說:“母妃近來身體不好,我要去刑部辦事,你若無事不如進宮去陪陪她。你愛熱鬧,明日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咱們都要去,你不瞭解皇后娘娘的喜好,不如去請示母妃,問問她的意思再準備。”
“明日生辰,今天才準備來不及吧?”裴謝堂不解。
朱信之白了她一眼:“來得及,好歹我還有封地,不是個一貧如洗的王爺。”
裴謝堂想想也是,別的不說,他那小寶庫裡隨便拿幾樣都是送得出手的,去問問母妃的意思,不過是他找的一個理由罷了。
大約,是曲貴妃想兒子了。
裴謝堂嘆了口氣,東陸皇族就是這點不好,不到日子,皇子都不能隨便入宮,曲貴妃再是想念兒子也不能時時召喚。反而是她這個兒媳婦得了便宜,因是女眷,入後宮並無太多禁忌,大多數時候都是想去的時候通報宣慶帝就能入宮。
如今曲貴妃想兒子又見不到,只能召喚她這個兒媳婦前去陪着解悶,也是可憐啊可憐!
因心中很是同情曲貴妃,裴謝堂答應得也很是爽快。
到了宮門口,朱信之目送她入內,臨走前整理了一番她的衣衫:“去吧,晚點,我會來接你回家。想吃什麼,我讓孤鶩去備着。”
“你。”裴謝堂立即笑起來。
她在宮裡吃不飽飯,朱信之都記着呢。
曲貴妃的婢女前來接她,聞言笑道:“王爺疼愛王妃,總是時時記得王妃,真是王妃的福氣。哎,想不到咱們王爺從前是多清貴的一個人,如今也會理這些煩情俗愛,緣分這東西當真是奇妙。”
“是啊。”裴謝堂跟着也笑。
從前他清貴的苦頭,她是吃得最多的那個人!
婢女見她笑,還以爲她高興,便撿着她愛聽的說了幾句:“京城裡愛慕王爺的姑娘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一個賽一個的好看,一個頂一個的清秀,可咱們王爺對那些姑娘從來都正眼看一眼。單單就王妃一人,王爺才認識沒多久,就入宮對陛下和娘娘說,他要娶王妃。當時,陛下和王妃都驚呆了,還以爲自己是聽錯啦,再三追着王爺確認呢。”
“你知道是爲什麼嗎?”裴謝堂轉着眼珠笑起來:“京城裡的那些姑娘要是知道真相,估計得哭死。咱們王爺不愛標緻端莊的,就愛我這種調皮搗蛋的。”
“王妃是怎麼做到的?”這麼一說,婢女還真來了好奇心。
裴謝堂勾勾手指:“我臉皮夠黑呀。”
婢女一愣,挨着她沒明白是什麼意思,就聽見裴謝堂咯咯笑着說:“我跟你說,我第一次見到咱們王爺的時候,他對我也很不耐煩的。可是我纔不管呢,抓着他的馬車就是不下去,一來二去,他就只能認了我這個人。”
“……”還能這樣的?
婢女驚得下巴都掉了,半晌,才低聲笑道:“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一物降一物?”
兩人說話間,就到了慶林宮外。
曲貴妃今日穿了一身月白宮裝,娥眉凝嬌,粉黛生輝,令人移不開眼睛。朱信之的好五官泰半是遺傳自她,母子兩都喜好這種淺色的衣衫,氣質端得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看了一眼,裴謝堂便知道爲何曲貴妃素來淡淡的,卻是六宮之中最得寵的那一個。
她正在宮裡澆那幾株宣慶帝新賜給她的梔子花,見兩人說笑進來,好奇的笑着問:“聊什麼那麼開心?”
“說王爺呢。”婢女福了福身,接過她手中的花灑。
曲貴妃便挽着裴謝堂笑盈盈的進了殿中,一邊走一邊問:“信之怎麼了,他又惹你生氣啦?”
“沒有。”裴謝堂哄人開心是一把好手,嘴巴跟抹了蜜一樣,笑道:“我不惹他生氣就算好的,他那個人啊,什麼都讓着我,我哪裡能生得起氣來。母妃不用爲我們擔心。對啦,母妃,我入宮時,王爺跟我說,明天是皇后娘娘的生辰,母妃在宮中多年,人又聰慧,一定能幫我拿個主意,你說我送什麼才能讓皇后娘娘開懷,又不爭搶了太子妃的風頭呢?”
“送個如意吧。”曲貴妃被她哄得心情大好,還真給她出了個主意:“皇后娘娘不喜歡鋪張浪費,玉器貴重又不張揚,她一向喜歡。”
“好。”裴謝堂應了,又問:“那母妃喜歡什麼?”
“我啊,我沒什麼特別的喜好。”曲貴妃搖搖頭:“真要送我,就送個有生命的吧。”
“活的?”裴謝堂不明白。
曲貴妃將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你們也成婚一個多月了,什麼時候讓母妃聽到好消息?今日你來得巧,御醫院的院判祁黔剛好當差,一會兒要過來請平安脈,正好讓他幫你也看看。”
“不。”裴謝堂下意識的搖頭。
曲貴妃一愣,驀地握緊了她的手:“成陰,你,你該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