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9-02-03 19:38:21字數:3099
裴謝堂也聽得有些發愣:“你不想當皇帝?”
“你想做皇后嗎?”朱信之反問。
裴謝堂立即搖了搖頭。
她生在裴家,裴家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祖訓,髮妻健在,不可納妾。故而多年來,裴家從未人丁興旺過,裴家的男子沒有納妾的規矩,裴家的女子也甚少改嫁,不但如此,旁人來裴家提親時,也都知道裴家的規矩,娶了裴家的女兒,這輩子就只有這一個妻子,不能有別的妾室,從前擁有的妾室不算在其中,但裴家女子入門後,就得遣散了妾。
裴謝堂聽了這祖宗訓誡二十年,怎麼可能忘記?要成了皇后,皇帝便不可能只有皇后一個女人,讓她跟旁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是萬萬做不到的!
朱信之笑道:“那就是了。”
裴謝堂一時愕然。
謝遺江看着他們二人夫妻情深,倒是欣慰的捋着鬍鬚笑了起來。
這之後,三人又細細的商議了一番細節。等全部敲定下來,謝遺江纔想起今日過來最爲主要的事情:“成陰,你有了身孕,怎麼不好好養着?”
跑到這前院來不說,還跟着摻和男人們的家國大事!
謝遺江瞪大了眼睛,他一來就被裴謝堂帶偏了,這會兒才領悟過來,這些事情,本不該是她一個女兒家去操心的。
裴謝堂訕訕的摸了摸鼻子:“爹,我好着呢,哪裡需要養?”
“聽爹的話。”朱信之拉了拉她的衣袖,蹙着好看的眉頭,一派擔憂:“先前祁蒙就說你的身子骨還沒恢復,讓你好好躺着養養。先前一大早你就鬧騰,看你這樣子,午覺是不是也沒好好歇息?我讓人送你回去,大事有我,你放心。”
“不,我……”裴謝堂還想爭辯。
謝遺江卻道:“送她去歇息,找個人看着她她才肯安身,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裴謝堂一人敵不過兩張嘴,只得撇了撇嘴角,跟謝遺江告了退,又特特說:“爹,左右晚些二姐也要來咱們府中將養,你別急着走,我們一家人一起吃晚飯。”
“好。”謝遺江沒推脫。
朱信之則用眼神問她,謝霏霏要到府中來將養是個什麼意思。
“太子將我二姐休了,踹了她的孩子,還攆了她出了東宮。”裴謝堂一句話就說了清楚明白:“太子是因爲黃培林的事情遷怒的,如今二姐身體不好,祁蒙要給她扎針幾日,故而在府中住在,先前你不在,我便沒同你商量。”
“不用商量,後宅之事,你是家中女主人,你做主就好。”朱信之柔聲說。
裴謝堂便忍不住嘴角微勾。
等反應過來,忙壓抑住了,瞪他一眼,帶着黎尚稀揚長而去。
朱信之的目光一直追隨她,等她的身影影影綽綽的消失在後園,才終於收回了目光,同謝遺江道:“岳父,還有些別的事情,我想同你商量……”
“正好,我也有幾個關於賦稅的事情想徵求你的意見。”謝遺江大喜。
這兩人一捱上朝廷大事,就開始說個不停,一直說到太陽落山才停下。期間長天等人進進出出好幾次,連帶着又有不少眼線陸陸續續的遞回來消息,自然又是京中另一番風雲迭起。
裴謝堂卻沒管這些。
她回到後院,便覺得困了,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覺,醒來後,謝霏霏也來了淮安王府,她讓人將謝霏霏安置在菡萏風荷,作爲主人家自然要過去看望一二,姐妹兩人說了會兒話。謝霏霏遭逢大難,性子雖說萎靡了不少,但骨子裡的刺兒還是尖銳,兩人總說不上幾句就要拌嘴。裴謝堂也不跟她計較,見她眼中全是強自壓抑的痛苦,心中又覺得她委實可憐。
“你從小就喜歡跟我爭,現在還在跟我爭,你累不累?”裴謝堂翻了個白眼。
謝霏霏亦道:“我就看你不順眼,你能把我怎的?”
“看我不順眼,你別住這呀。”裴謝堂哼哼:“別以爲我不敢攆你走。”
謝霏霏聲音更大:“這裡是淮安王爺的地盤,要攆也是妹夫開口。”
“他就聽我的。”裴謝堂得意:“他方纔在前院才說,我是府裡的女主人,這些事情我做主即可!”
謝霏霏冷哼:“你就吹……”
話未說完,便戛然而止。
裴謝堂一回頭,就瞧見朱信之慢悠悠在走進了院子裡,站在門外笑盈盈的看着她。他剛剛過來的時候,正好聽見了裴謝堂那頗爲得意的宣誓,心頭高興,想着她心裡其實還是有自己的,哪怕在自己跟前冷着臉,在背後也仍會對自己的話感到喜悅。
既如此,他怎麼捨得她不開心?
朱信之走進來,笑道:“讓二姐見笑,成陰總是這般胡鬧,我代她跟你陪個不是,二姐別往心裡去。”
謝霏霏臉色訕訕。
朱信之一口一個二姐,自降身份,雖說是替謝成***歉,可話裡話外誰聽不出來這是寵着謝成陰的意思?他一個王爺都低聲成這樣,她又如何當真計較?更何況,這原本就是同謝成陰下意識的嗆聲而已。在謝成陰跟前,她敢粗聲粗氣,左右是自己的姐妹,就算不對盤,她也不會記在心裡去。可朱信之就不同了,這人,可是皇族啊!
經過東宮這一場,謝霏霏當真對皇族是有些怕了。
如東宮那般,壓根就不曾將人當做是人的。
朱信之說了那些話,也不看謝霏霏,低頭看着裴謝堂,溫言開口:“岳父在飯堂等着,我們過去吧?讓長輩等並不禮貌。”
裴謝堂點點頭,回頭招呼謝霏霏:“二姐,咱們去陪爹吃飯,晚些我就讓祁蒙過來。”
謝霏霏見他們夫妻和睦,又想起自己的事情來,臉色黯淡了下去,也沒答話,默默的跟在兩人的身後進了飯堂。
這一頓飯,也算闔家團圓。
謝遺江瞧着兩個女兒,見謝霏霏這落魄的樣子自然是心疼,但瞧見裴謝堂意氣風發,又覺得十分欣慰。懷着這樣複雜的情緒,謝遺江吃完了這頓飯,又念着家中還有兩位姨娘苦苦等候,便告辭出府。謝霏霏終究是小產傷了身體,坐了這麼一會兒就覺得腰痛難忍,渾身冒冷汗,撐不住的由丫頭扶着回去歇息,裴謝堂和朱信之送謝遺江。
在王府門口,謝遺江拉住裴謝堂,語重心長的說:“成陰,你二姐她如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雖說你們姐妹諸多芥蒂,但你肯收留她在府中,便不是介懷之人,爹希望你多開解開解她。”
“女兒省得。”裴謝堂笑道。
謝遺江又看了她一眼:“但你也要記住,你如今是兩個人,若你二姐實在過分,你也不必忍讓。她那性子,便是當初樊氏中縱容出來的結果。”
“是。”這話倒是讓裴謝堂紅了眼眶。
她目送謝遺江登車而去,一直到謝遺江走了老遠才收回目光。謝遺江或許有很多過錯,但總的來說,他是一個好父親,兩個女兒都照顧到了。
朱信之陪着她,等馬車走遠了,攬住她的肩膀:“阿謝,回去歇着吧。”
肩膀上溫熱的觸感傳來,讓裴謝堂一愣。
但很快,她就想起自己跟這個人還處於對立中,她還沒原諒他,不應該跟他如此親近。她甩開朱信之的手,哼了一聲,扭頭就往裡走。朱信之也沒見怪,似乎在意料之中,不徐不緩的隔着半步距離跟着她,見她走快了,還氣定神閒的說:“阿謝,祁蒙說你要靜養,孩子才能長得好。這般疾步快走不可取。”
“要你管!”
裴謝堂兇他,腳步卻不由自主的慢了下來。
朱信之又笑:“你是我妻子,腹中是我兒子,我不管你們我該管誰?”
裴謝堂被他說得一陣心煩:“我都跟你說了,孩子不是你的,孩子的父親是高行止,你是耳聾了,還是人傻了?”
“你也說了,我不信。”朱信之溫和的看着她:“阿謝,這孩子只會是我的,這一點我從不懷疑。”
裴謝堂更見惱怒。
她頓住腳步:“你就這麼喜歡頭上戴綠帽,還替旁人養兒子?”
“你覺得這是兒子?”朱信之自動忽略她的第一句話,反而湊上來伸手去貼着她的小腹,笑容裡露出十足十的慈愛:“我也希望是個兒子,如果是個兒子,等孩子滿了十八,我便可以將家業丟給他,帶着你去遊玩天下,你從前不是總想走遍萬水千山嗎?有我陪着你,你肯定不孤獨的。當然,是個女兒我也一樣喜歡,我朱信之的女兒,絕對是京城裡誰都蓋不住風頭的天之驕女。”
他說着,想象出一個女孩兒像她那樣明媚,心中歡喜,忍不住得意起來。
裴謝堂氣呼呼的張大眼睛,明明臉上全是不高興,心裡卻灑滿了陽光。
她怕控制不住笑起來,索性轉身,再不跟朱信之說話。
同時,心裡又有些鬱結:朱信之從前可不是這樣的,沉默少言,溫和淡定,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了這麼一個話癆,還句句都撩中她的點?
這真是……真是讓她有點心軟啊!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主院,夜色已經籠罩在這座王府,朱信之督促她寬衣睡覺,自己也換了寢衣,正準備躺下,裴謝堂卻推了推他,警覺的撐起身子:“你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