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9-02-18 16:33:30字數:3070
裴謝堂便樂了:“大清早就給我灌迷湯,朱信之,你再說下去,我要懷疑你也是借屍還魂的了。”
朱信之瞪了她一眼:“又胡說。”
因中秋宮宴是在晚上,中午這一頓是要在王府吃的,等午時過後,大家會陸陸續續的入宮,女眷要去見陳皇后問安,朝廷命官則會到正大光明殿去同宣慶帝議政。另有一些皇親國戚,則會去見後宮裡的后妃。因今年懿貴妃出宮養病,就住在淮安王府,吃了午飯後,朱信之和裴謝堂便去見了她,晚點直接入宮便是。
懿貴妃住在先前裴謝堂住過的一池春水。
祁蒙的藥效果很好,懿貴妃吃了這麼多天,迷魂的毒性已不再總髮作,只是仍舊不能清除,時不時還要發作一回。
兩人到時,懿貴妃是清醒的。
她靠在軟塌上說話:“你們今晚是要入宮嗎?”
朱信之答:“是,母妃,今晚宮裡有宴席,宴席完了還會去看燈。母妃今年身體不適,就安心在兒子這裡養着可好?”
“嗯。”懿貴妃頷首,目光轉向裴謝堂:“成陰也去?”
她當日迷迷糊糊時,似乎見到過謝成陰帶着人來綁自己,這些天略略好轉,問了丫頭,丫頭們都說沒有這一回事,她雖不知是幻覺還是確有其事,心裡卻終究是存了芥蒂,見謝成陰盛裝打扮站在朱信之身側,下意識的蹙了蹙眉頭:“進了宮裡要安分一些,可別亂了分寸。信之如今經不起折騰,你明白嗎?”
“是。”裴謝堂低眉回答。
經過上一次的事情後,她多少覺得自己虧欠了懿貴妃,儘管兩人同住一個王府,她每次來都是匆匆一眼就逃命一樣的跑掉。
時間一長,懿貴妃也覺出一點味道來。
她不願做那挑剔的婆婆,但有些話總得有人提點裴謝堂,見她姿態綿軟,心中有些不安,終究還是放下心來,囑咐了兩人幾句,她精神不濟,說了一些話,藥效上來後,就開始打起瞌睡來。見狀,兩人便退出了一池春水。
出了院子裡,祁蒙等在外面,見裴謝堂出來,她上前福了福身:“王妃,我要回祁家去了。”
“時候到了?”裴謝堂會意的點頭。
祁蒙嗯了一聲:“今夜是王爺和王妃的大事,也一樣是我的大事。”她附耳過去,在裴謝堂的耳邊說了幾句話,裴謝堂瞪大眼睛,忽而就笑了起來:“很好,阿蒙,你已經能夠獨當一面了。去吧,晚點我們在宮裡見。”
“好。”祁蒙抿脣一笑,不多留就離開了。
朱信之在一旁冷豔看着二人打啞謎,心裡的好奇跟貓抓似的癢癢,等祁蒙一走就憋不住問:“你們悄悄說些什麼?”
“王爺,非禮勿問。”裴謝堂板着臉。
朱信之碰了好大一個沒趣,摸摸鼻子,瞧見她不像想跟自己說的樣子,也不好繼續追問。
因今夜事情繁雜,內外皆需要安置,臨出門前,爲了以防萬一,朱信之再一次將大家都召集起來,進行了一番推演。等推演結束,入宮的時間也就到了。兩人互看一眼,整理了衣衫,就登上了入宮的馬車。走入京都大道,官家的馬車全都是往一個方向去的,頗爲壯觀。裴謝堂挑起車簾的一角,見狀喟嘆:“今夜之後,不知京中的平靜又何時纔會到來。”
“京城從來沒有平靜過。”朱信之按下她的手,目光柔和:“這城裡的風雲,在你看不見的地方一直攪動着。”
這話也是。
裴謝堂贊同的頷首,看着那座巍峨皇城,倒是心情驀地好了起來。
她回眸看着朱信之笑:“王爺今日能有這番感慨,倒是跟我心目中正人君子的淮安王有些出入。我以爲,王爺眼中只有自己的正義,從來看不懂也不願意信這朝廷裡的污穢呢。”
朱信之笑而不答。
他從前是不信,但經歷過這一場心頭所愛的起起落落,他不得不信。
裴謝堂嘿了一聲,他不答話,就覺得沒了意思,繼續看着外面來來往往的馬車,眯起眼睛:“你說這時候,太子和陳家在想什麼?”
“不知道。”朱信之懶得去猜測。
“你這人真沒意思。”裴謝堂忍不住嘟囔。
話語未落,便瞧見一輛馬車加快了步伐,特意趕上了他們。馬車上的車簾挑起,卻是尚書令謝遺江。他笑着對裴謝堂說:“阿謝,一會兒到了宮裡,你可不能喝酒,郎中說,有身子的人沾了酒對孩子不好,就是有些飯菜也得忌口,怕你不知道,秋姨娘給你寫了單子,你看看,一會兒萬萬要記住了。”
說罷,遞了張紙條過來。
裴謝堂笑道:“多謝爹爹和姨娘記掛,我省得。”
謝遺江嗯了一聲,眼睛同朱信之交匯,便沒繼續講話。
很快,兩輛馬車錯身而過。
裴謝堂低頭看了手中的紙條,確然都是一些孕婦的忌口,她看過之後,面帶幾分惘然,一時間看着遠去的謝家馬車作聲不得。
朱信之便緊張起來:“怎麼了?”
“沒什麼。”裴謝堂搖搖頭,有些唏噓:“當初我剛剛重生做謝成陰的時候,其實謝遺江對謝成陰一點都不好。但後來,他真的改了很多,如今更是疼愛我這個女兒。你說,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他的女兒其實已經不在了,眼前的這個人是借屍還魂的泰安郡主,他心中會不會恨透了我佔據了他女兒的軀殼?我一想到謝遺江可能會很傷心,就覺得有些不忍。”
“既然不忍,那就不要告訴他吧。”朱信之說。
她從前的身份固然高貴,但如今已經回不去了,是真的回不去,得認命。
他低聲開口:“阿謝,我希望你明白,一旦你說明自己的身份,那麼,世人便會忍不住懷疑我所做的一切,你的清白名聲難免被人詬病。裴家光明磊落,我不希望世人用異樣的眼光去揣測,你肯定也不願意,對嗎?你若實在想回去,也並非沒有法子可想。”
“什麼法子?”裴謝堂坐直了腰。
朱信之伸手理了理她的鬢髮,目光柔和:“裴家還有裴衣巷在,等他長大一些,讓他用泰安王府世子的身份,替老王爺認你做個義女吧。”
裴謝堂眼波一亮。
這可真是一個好辦法!
她忍不住誇讚:“你可真聰明!”
朱信之便涌出一陣驕傲。
馬車在宮門口停住,車裡的人陸陸續續都下來了,將宮門口擠得水泄不通。按照東陸的規矩,非帝后大婚和薨逝,中門不開,官員和家眷需走中門外的兩個角門。左側是官員們走的路,右側則是女眷們去的路。兩條長龍排着,人們有序的進入皇宮。朱信之和裴謝堂是皇子和王妃,可以不排隊,宦官領着他們二人從側門走入後,便有宮女前來帶着裴謝堂去覲見中宮皇后。
路過女眷那兒時,裴謝堂便瞧見祁蒙已經進來了。兩人匯合一笑,裴謝堂扭頭對宮婢說:“我同祈小姐一起走,你可繼續去領旁人到中宮。”
宮婢福了福身,應了一聲是,轉身回角門。
裴謝堂和祁蒙在人前是不避諱親熱的,宮裡有規矩,不許人挽着手而行,兩人並肩一路說話。
只是因前有宮婢豎着耳朵在聽,兩人只說一些無關緊要的。
裴謝堂碰了碰祁蒙的胳膊:“聽說祁太醫張羅着給你挑人家,挑了個什麼樣的?”
“他倒是想將我賣得值錢一些。”祁蒙撇了撇嘴:“不過,他那夫人不是吃素的,終歸還是知道了我是他前妻的女兒,變着法子想整我,老頭子讓她幫我相看人家,她便撿着一些歪瓜裂棗來噁心我。虧得她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浪蕩的都往我跟前送,還將這些人誇得天上有地上無,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顏面。她是不知道,她前腳給我吹風,我後腳去旁人家看診,人家怕我上當受騙都會說真話給我聽。”
裴謝堂開了眼:“她可真敢。”
“沒什麼不敢的。”祁蒙笑了笑:“左右不過覺得我很好拿捏。對了,你知道她先前還想將我定給誰?”
“誰?”裴謝堂問。
祁蒙不齒的咧嘴:“王傑君。”
裴謝堂頓時嘔了口氣。
這王傑君她知道,是個逛窯子都能賴上姐兒的人,在京中的風評都快趕得上萬人唾罵的份上了。就這樣的人,那夫人還有臉給祁蒙說,是覺得祁蒙傻嗎?
祁蒙樂得不輕:“你猜她怎麼說?”她捏着鼻子學當初祁黔的夫人說話的語態給裴謝堂聽:“阿蒙啊,我左挑右選,特意給你選了個好人家。這王傑君是京城裡有名的才子,他家世好,人也長得俊,聽說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好,在京城裡都是出了名兒的。好多人家想把姑娘嫁他,可惜都沒能入了他的眼,你若能成爲他的妻子,定是京城裡的一段佳話。”
裴謝堂渾身冷顫:“怕是京城裡的一段笑話吧?”
祁蒙淺淺一笑。
“那最後呢,定了誰?”裴謝堂又問。
祁蒙忽而紅了臉,不說話了。
裴謝堂再三追問,她只是不說,裴謝堂倒忽然間福至心靈:“該不是就定的穆元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