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洗吳郡!
所有人在短暫的寂靜過後,除卻戎裝青年之外的包括朱治在內的所有人卻是齊聲鬨笑起來。
血洗吳郡?哈哈哈,這應該是本年度以來聽到最好笑的笑話了。
縱然現在整個吳郡的世家豪族都明確的站在了張繡的對立面,但是沒有一個人會真的認爲張繡會對吳郡世家豪族們撕破臉皮。
想當年,曹操挾大破百萬青州黃巾軍的餘威攻打陶謙的時候,一路攻破的徐州的城池盡皆遭受青州兵屠戮,被屠殺的徐州民衆總數高達幾十萬,泗水爲之不流!但是其中有意思的是,曹操並未對徐州的世家士族下手,或者說也下手了,但是沒有下狠手。要不然,後來以陳珪陳登父子爲代表的徐州世家士族階層怎麼會做出主動勾結曹操背叛呂布的事情!
所謂時勢造英雄,英雄都是順勢而爲而翻風起浪的。在這東漢末年,什麼是時勢?毫不誇張地說,世家豪族的崛起就是這個時代的大勢!
你若是不相信這個時勢,大可以瞭解一下這天下諸多豪雄。第一諸侯河北雄主袁紹就不說了,四世三公老袁家一定程度上就代表的是整個天下的世家門閥的聲音,袁氏兄弟的並起稱雄實際上就可以看成是整個世家士族階層的崛起!
再看求賢若渴任人唯賢的曹孟德,他實質上就是中小士族豪強階層利益的代表,他和麾下文臣武將的成名史,完全就是中小士族豪強的上位史!
從這種角度看來,曹袁之間的先親後分、先友後敵的關係變化就找到根本原因了。袁曹在諸侯割據的早期親密關係,就是因爲他們同樣出身於官宦世家,代表的都是世家豪族們的利益。但是等到各自做大,各自稱霸一方,其中的大世家豪族大門閥與中小士族豪強這兩個階層的矛盾便上升成爲了主要矛盾,袁曹如今的敵對,根源就在於此。
其他諸如益州劉璋、荊州劉表、江東孫策,之所以能夠立足於天下就在於他們得到了各自治下的世家門閥支持!唯一例外的是漢中神棍張魯,依靠五斗米教建立起來政教合一的政權。
但是顯然,張繡不是神棍,人家張魯還是家裡好幾代都傳教,傳到他手裡已經有了底蘊,這才能夠在漢中那個相對特殊的地區建立政教合一的政權。
那麼一切都簡單了,我們世家豪族代表的是當今的時勢,你張繡若是不想學張角、笮融和張魯靠宗教迷信蠱惑民衆,那就得乖乖順着我們的時勢來。
雖然現在我們江東世家豪族覺得你和孫策之間還是孫氏靠譜,因此也與你作對,但是你當下對待我們的態度,整個天下人都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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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沒錯,我們就是如此的有恃無恐!你儘可以學曹操用一些恩威並重的方法要我們臣服,但是想要單純依靠鐵血政策就要我們爲你效忠,那永遠不可能!
沒錯,你有血洗江東的實力,依靠四萬西涼悍卒確實可以在這江東一隅掀起腥風血雨,但是你絕不可能依靠這四萬西涼兵就血洗掉整個天下的世家士族宗族豪強!
你在淮南的政策我們尚可以不置可否,但是如果你一再亮出你的獠牙,相信你今天在江東的所作所爲,全天下的世家豪族在明天就會視你如洪水猛獸!
除非,張繡你打算步董卓李傕郭汜敗亡之後塵!
說的直白一點,張繡你儘可以在正面戰場擊敗俘虜我們逼迫我們臣服,但是如若你真撕下臉皮觸動我們世家豪族們的根本利益,那麼基本可以判定,這場戰爭你已經輸了。
有我們吳郡的世家豪族作爲例子,南邊會稽郡的世家豪族絕對不會各自爲戰坐以待斃!到時候內有蜂擁而起的各地豪強宗族武裝,外有小霸王率江東子弟兵回師,縱然你淮南十幾萬大軍俱戰江東,也只能鎩羽而歸!
不僅如此,你張繡將揹負繼董卓李傕郭汜以後這世上最大的殘暴不仁之名!此役之後,你便豺狼暴戾之輩的代名詞!將爲世人所唾棄!在這之後你若想得寸土,都會遭受最激烈堅決的反抗!你若想徵辟文武,恐怕除卻寒門出身的士子或者山野間的草莽之輩,不會再有國士爲你效命!
總之,你爲了這一時之快,付出的代價將是你所不能預料的。
想那國賊董卓,雖然暴虐寡義,肆意欺辱少帝,但是在對待滿朝公卿大臣們卻是保持一定限度的尊重,並不是說殺誰就殺誰的。哪怕明知道公卿大臣們視自己如豺狼虎豹,盼着自己早死暴斃,但是卻也是在被觸動了自己底線的時候才亮出屠刀,屬於那種誰出頭誰就死的做法。
想你張繡,一個西涼餘孽而已,官位名分尚不如李傕郭汜之輩,還敢對整個天下的世家豪族挑開了宣戰?
未免太過笑話!
見到包括朱治在內的衆人皆是一副聽了最不可思議的笑話一樣的神情,戎裝青年神情一黯,終於沒忍住嘆了一口氣,但是仍沒有放棄最後一絲希望,抱拳繼續言道:“諸位大人和首領切莫小瞧了張繡此人的膽魄,敢以數萬客軍不遠千里挑戰正值勢力巔峰的袁術袁公路,兵微將寡的局勢下三戰而定淮南。其後更敢拭梟雄曹操鋒芒,強救處於敗亡之際的呂布,得以擴充其帳下將衆文羣,實乃普天之下一等一的大有膽魄之人……”
這一次不等青年說完,朱治忽然臉色大變,強行打斷道:“你給我住口,張繡不過一介匹夫而已,有什魄力膽識?本郡守只看到張繡此人鼠膽寸目,連養父之仇都不敢相報,夾着尾巴屁都不敢對着劉表放一個,便棄了天下重鎮宛城千里逃亡至淮泗之間。至於與袁術的三戰,皆是勝在運氣。只能說袁術此人強要逆天改勢,遭了天譴,廬江的衆叛親離便是他氣運不濟的最佳明證!”
“至於救呂布于徐州,在某看來,更是匹夫短見!呂布之敗亡實乃天定,張繡在大局已定之時不思交好曹操,反而強救曹公之宿敵,真真是活該遭受那大旱和饑荒之災。爲此落了曹操口實,引得二十萬曹軍出討淮南,張繡自己幾乎身敗名裂,汝現在竟然還敢在此爲這比之呂布尤不如的一介匹夫吹噓其膽魄,本郡守倒要先誇你一聲好見識好膽量!”
朱治話音剛落,旁邊那個吃了一虧的橫肉大漢當即接口說道:“太守大人所言極是,你這不知哪裡來的小卒,竟敢在此大言敵軍酋領如何有膽魄,張口閉口一個吳郡危矣,實在是徒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看你根本就不是我江東兵馬,怕是城下張繡派來擾亂軍心的細作!”
橫肉大漢這話剛畢,旁邊那名儒冠中年也是接着言道:“依我看,你既然言說張繡會血洗吳郡,那麼下面就是要求我軍出城與張繡軍急戰吧。與亂放厥詞擾亂軍心相比,你真實的目的,恐怕是爲了想讓張繡那賊廝輕奪吳縣吧!”
先前橫肉大漢的話已經讓戎裝青年眉目須張,這出身吳郡四大姓的張姓儒冠中年一番不冷不熱的話語卻是徹底激怒了這青年,當下這青年便是做出了拔劍的動作!
橫肉大漢彷彿早有察覺的樣子,在戎裝青年開始動作的時候便撲了上去,抱住青年翻滾到了地上,口裡還大呼這“細作、細作、細作要當刺客!”
戎裝青年猝不及防,被壓倒在地,再想起身的時候,旁邊卻是衝上來幾條武裝大漢,將戎裝青年死死按在地上。
哪怕被控制住了手腳身體,這青年也沒有忘了陳述自己的想法,仍高呼着:“太守大人明鑑,眼下張繡自恃兵精將勇,分兵四面,卻正是我軍破敵的良機!只要讓我挑選七千壯士作爲前驅,太守大人你帶三千郡兵壓後,出城急戰,定能大破張繡軍圍城四路其中一軍,到時便能逆轉攻守,太守你就可以……”
朱治身後一名華服青年這時候跳了出來,衝着地上的戎裝青年腹部一陣狂踢,戎裝青年吃痛,說不出話。這名華服公子哥模樣的青年便踢邊罵聲道:“還兵精將勇,我呸,讓你擾亂軍心!我踢死你!還糾集壯丁精兵出城急戰,誰知道你是不是想斷送我軍守城主力,狗細作,你這算計倒挺精明,不過現在給本公子去死吧!”
眼見華服公子施暴,場中衆人並無一人制止,相反的,出自那些豪強遊俠頭領口中的叫好之聲卻是不絕於耳!
直到有一個與華服公子差不多年紀的世家公子出言道:“袁耀,你別把這細作踢死了,太守大人可是要治你殺人滅口之罪的!”
被呼作袁耀的華服公子聽了這話,當下停下了拳腳。一邊喘着粗氣一邊對着朱治行了一禮道:“太守大人,把這名細作交給我吧,我認得他,此人平日裡就在吳縣爲非作歹,一定給你審問出來他收了張繡多少錢帛!”
朱治不以爲意道:“我還要與各位宗族豪強義士在府衙商討守城大計,此人就交給你拷問。”
袁耀難掩臉上的興奮之色,連忙抱拳稱是。將戎裝青年撲倒的那橫肉漢子臉上倒有些可惜之色,不過想起“共商守城大計”幾個字眼,還是一臉忍痛的命人鬆開了戎裝青年。
朱治一行人漸行漸遠,那名對袁耀開口說話的世家公子卻是故意落在了最後,看着灰頭土臉的戎裝青年對袁耀道:“方纔袁公子義正言辭說的那番話差點我就信了!要不是跟你在一起混那麼久,我都差點信了你說此人在吳縣爲非作歹的鬼話了!”
袁耀仰天哈哈大笑幾聲,盯着地上被捆縛了手腳的戎裝青年道:“你不是平常喜歡在本少爲非作歹的時候經常給我添堵嗎?現在怎麼這副模樣了?徐盛啊徐盛,要我說你還是真人如其名啊,果然是年輕氣盛,有幾十個家丁僕役再穿了套老掉牙的甲冑就真把自己當能帶兵打仗的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