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滾開!這不是我的錯!”蘇啓盯着那塊小小的牌位,明明只是一個曾經他再熟悉不過的名字,而如今卻彷彿變成了一張猙獰的臉,帶着斑斑血跡,帶着一臉的怨毒,想要索走他的性命。
他突然想起那一天,他拿了有毒的酒說要三兄弟聚一聚,爲逍遙侯府找出一條能永遠屹立不倒的路子。而自己這個二弟和五弟竟然絲毫沒有懷疑,絲毫不曾防備的便喝下了被他下了毒的水酒。
那時,他沉浸在世子之位馬上就要到手的喜悅之中,沉浸在勝利的驕傲裡不可自拔,甚至都沒有好好的去注意這兩個被自己親手殘害的至親兄弟臉上是什麼樣駭然的表情。
可是,慢慢的,他總是被惡夢驚醒,他夢到蘇徹爲了拖住他讓蘇衍逃跑而被一刀刺死,他夢到蘇衍明明到了懸崖高處窮途末路卻依然得救。他夢到自己害怕陰謀被揭穿不惜用苦肉計讓自己重傷,他夢到蘇衍回到蘇家後見到他時的瘋狂與憤怒,然後,他便夢到沐如錦一雙清冷冰寒的眸子,沒有絲毫感情的看着他,看着他。。。
從那以後,這個叫沐如錦的女人似乎成了他的噩夢。她的出現讓原本衝動的蘇衍懂得了隱藏心性,她的出現,讓自己的孃親屢受棍棒折磨,她的出現,讓原本已經唾手可得世子之位變的搖搖欲墜,她的出現,一次又一次的讓自己吃癟,給自己難堪,他甚至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可是,心裡的理智告訴他,不可以這麼做。就算沐如錦要死,也絕不能死在他的手上。否則,他辛辛苦苦算計來的一切都將會煙消雲散不復存在。他馬上就要到手的世子之位。絕不能因爲一個沐如錦而功敗垂成!
“不關你的事?”蘇衍冷笑,揪着蘇啓的衣領一把將他推開老遠,正巧就讓他摔在了牌位的下方,那草黃色的蒲團也已經被甩出了很遠。
“夫君千萬不要動怒。此事真相如何,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還有這諸天神佛滿地鬼怪,最重要的是。二哥他一定知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沐如錦爲蘇衍整了整褶皺的衣袖,漫不經心的繼續道:“夫君可曾聽過一句話?”
“哦?”蘇衍好奇。
沐如錦十指塗了鮮紅的蔻丹,此時在燭火的遙映下。伴着那張笑眯眯的臉,更加像是一個嗜血的惡鬼,幽幽道:“這句話叫做---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就算你事情做得天衣無縫,但總歸天在看。又有話說。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夜路走的多了,總會遇到鬼的。”
沐如錦一步一步靠近有些瑟瑟發抖的蘇啓,眼中的冷意更加幽深,道:“大哥。聽聞前些時日,你在父親的院兒裡見到了二哥的鬼魂,是也不是?”
蘇啓面對着沐如錦那張笑意盎然的臉。莫明的打了個寒顫,聲音都有些發抖,說:“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莫非是我們聽錯了?”沐如錦看着蘇衍一臉的不可思議,繼而又轉過臉,顯出了遺憾的神情。道:“哎,這可如何是好?本來我與夫君還想着。能再見上二哥一面,也好與他打個招呼,畢竟我嫁入蘇家時日尚短,於二哥而言尚未見過。大哥,你可知我多想與二哥見上一面,談談人生,談談理想,但你怎的就下手這般迅速,竟讓我與他見一面的機會也不留給我,大哥不覺得太殘忍了麼?”
沐如錦滿臉的委屈,惹得蘇衍都是一臉黑線。別說,配合着這幽暗陰冷的環境,再加上沐如錦那刻意放柔放低的聲音,還有那幽怨的語氣,此時的蘇啓已經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順着額頭流過臉頰,滴在他破爛的衣裳之上,連呼吸都覺得有些困難。
“錦瑟,切雨。去門外守着,不許任何人進入祠堂。”沐如錦忽然站起身,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冷酷。
“是。”錦瑟自然不會違背少夫人的意思。她是沐如錦的心腹,沐如錦讓她做什麼,她都會毫不猶豫的照做。於是她與切雨一起去門外把風,爲少夫人留下足夠可以爲所欲爲的時間。
“你。。。你想做什麼?”蘇啓見沐如錦的語氣十分陰寒,心中不由打了個突突。繼而又暗自惱恨,自己竟會被一個比自己小得多的小姑娘嚇住。
“夫君,你說呢?”沐如錦調皮的給蘇衍拋了個媚眼,語氣上卻似乎是在向蘇衍徵求意見。
蘇衍一臉冷笑的走到蘇啓面前,用手使勁兒的拍了拍蘇啓的臉說:“當然是咱們兄弟倆繼續與二哥好好商量一番如何能讓逍遙侯府再無後顧之憂了。”
蘇衍這話說的咬牙切齒,蘇啓的臉卻又白了一分,顫顫巍巍的‘我。。。我。。。’個不停。
“哎呀,這種你們男人的話題人家不願意聽啦。”沐如錦被自己這嗲的要死的聲音酥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卻還努力的維持天真,說:“何況,讓逍遙侯府再無後顧之憂的方法不是顯而易見嗎?”
“哦?娘子說說?”蘇衍強忍住想笑的衝動,努力的裝作好奇,問道。
沐如錦突然收起笑容,面容上的冰冷讓人看了心悸,道:“讓逍遙侯府再無憂慮的方法,唯有將敵人一一剷除,斬草除根!”
“娘子說的好。”蘇衍爲沐如錦所言拍手稱好,道:“那依娘子所見,眼前這一個,又算不算的上是敵人呢?”
“那是自然,雖然他不過算是半個敵人,但隱藏在他幕後的那一個,卻很有除掉的價值。”沐如錦冷笑,想起從徐清風那裡看到的情報,沐如錦平靜的眸子裡唳的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機。
“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麼。。。”蘇啓聽沐如錦所言似乎知道了些什麼,心中沒來由的一顫,脫口便是否認。他想起那人笑眯眯的雙眼,就覺得前所未有的恐懼襲遍全身。
“不懂?”沐如錦臉上依舊掛滿笑容,雖然這笑容在蘇啓看來是那樣的諷刺,道:“不是我與夫君輕看大哥,只是,以大哥這本事,還不足以拿到冰絲蟾毒這等西域奇毒。大哥的背後,定是有一個高人存在,而這高人,或許還家世顯赫高高在上慣了,以爲他一舉一動總能算透人心,但卻忘了,這世上,人心比什麼都要可怕,又豈是人人都可以算計的?”
“姑且不去提那般遙遠的事情,大哥,我與夫君有筆現賬要與你好好的清算清楚。”沐如錦一腳踩在了蘇啓的臉上,鞋子上裝飾的棉絮卻刺得蘇啓的臉癢癢的。
“大哥,你是有多恨我?非要置我於死地才肯罷休嗎?一計不成,心生二計,冰絲蟾毒毒不死我,你又使出了琉璃白玉蛇毒。看來大哥幕後之人當真是手段匪淺,那樣難以得到的劇毒之物,他總能輕易找到。只可惜,實施計劃的人實在是太蠢,總是失敗罷了。”蘇衍滿臉的嘲諷,看着蘇衍一臉鬍子拉碴,臉色蒼白的沒有絲毫血色,他就沒來由的一陣痛快。
“你胡說什麼,你這次所中之毒根本與我無關,你又何苦冤枉我?”蘇啓一時氣憤,指着蘇衍的鼻子大罵。
蘇徹的身死和蘇衍的冰絲蟾毒確實都是他所爲,但這一次的琉璃白玉蛇毒,卻與他沒有絲毫的關係,他沒做過的事,無論如何也不會承認。
蘇衍有一瞬間的疑惑。蘇啓這表情實在是太逼真了,完全不像是在說謊。若然他是在演戲,那這演技也太過真實,與他印象中的蘇啓不符。但若蘇啓所言是真,那真正對他下毒的人又是誰呢?
蘇衍轉頭看了沐如錦一眼,卻發現沐如錦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蘇啓,說:“沒錯,我相信這次夫君中毒並不是你所爲。”
沐如錦這話一出,無論是蘇啓還是蘇衍全都愣了片刻。就見沐如錦不緊不慢的蹲下身子,重新揪起蘇衍蓬亂的黑髮,惡狠狠道:“此事確實不是你所爲,但你以爲你就真的無辜麼?”
沐如錦冷笑,一腳將蘇啓踹出一步的距離,道:“若非是你與孫茉莉心懷叵測,又怎能教出蘇雪顏那個蠢貨!你們兄妹還真是愚蠢啊,被楚王府當了槍使,竟還在那裡沾沾自得替人數錢,果真是孫茉莉的種,竟然沒有腦子到如此地步,便是進了宮,當了宮妃,也就是個被人玩弄的貨色!以色侍君,又能有多長久呢?”
“你是說,此事是雪顏做的?”蘇啓愕然,他沒有想到蘇雪顏會趟上這趟渾水,明明他與母親早就提醒過她,若非危急關頭,讓她不要出手,可是,怎麼事情又牽扯上蘇雪顏了呢?蘇雪顏這個妹妹可是他的底牌啊。
“你的好妹妹啊。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就敢跟皇后勾結,楚王府居心叵測野心勃勃,將來就算你拿到了逍遙侯的爵位,繼承了逍遙侯府,卻被皇帝猜忌,最終滿門抄斬,你打算去陰曹地府當這個家主嗎?”沐如錦這幾天一直就在利用神仙府調查這件事。
“不,不可能的。”雪顏纔不會這麼蠢。蘇啓很想這樣說。但不知爲何,他卻怎麼都說不出口。這件事,確實是雪顏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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