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既然來了,老身也不妨直說。林如玉做出如此寡廉鮮恥之事,我逍遙侯府實在是供不起這尊大佛,還請楚王爺行行好,將你這寶貝女兒領回府去。自此後再也不要提起他是我衍兒小妾之事,老身感激萬分。”老太太不陰不陽的瞅了眼滿身顫抖的林如玉。自從楚王來了之後,林如玉就變成了這麼一副德行,看來是對楚王十分懼怕。
“哦?爲何?”楚王眉眼一挑,笑道:“玉兒自小聰慧懂事,絕不會做出有辱門風之事,老夫人是否聽信他人讒言,心有誤會?”說着,楚王眼神凌厲的刺向了站在老夫人身邊的沐如錦。
“楚王此言何意?這林如玉之事,乃是老身親眼所見,楚王莫非是意指老身瞎了眼?”老太太眉頭一皺,心中萬分不喜。明明是楚王府理虧在先,爲何現如今反倒像是她逍遙侯府做了對不起楚王府的事情一般?
“此事究竟真相如何,恐怕少夫人最是清楚不過吧?”楚王眼睛一眯,一股幾欲凝成實質的殺氣直直的射向沐如錦,企圖看到沐如錦臉色蒼白,嚇的沒有血色的模樣。
只可惜,這股殺氣沐如錦確實感受到了,但卻完全不以爲意。她早已經不是初來乍到的那個前世什麼都沒有經歷過的小姑娘了。穿越到這個世界一年多快兩年,間接死在沐如錦手上的人也有不少了。
特別是之前在禹州城,蘇衍大開殺戒之時,她就在身邊,那漫天噴濺的血液和人頭,滿地鋪平的屍體她還歷歷在目,楚王的那一點殺氣她早就不在意了。
特別是沐如錦早就知道她終歸要與楚王爲敵。人都說輸人不輸陣,且不論最後輸贏爲何。但至少現在,在氣勢上,沐如錦絕不容許自己露出半點下風。
“你……”老太太惱怒異常,楚王這種不分青紅皁白亂賴一氣的做法讓老太太都想切了這個爲老不尊的東西。要不是年紀大了打不過他,她早就動手了。
沐如錦忽的握住老太太的手,眼神中傳達的是自信還有安慰。她在懇求老太太將此事交給她來處理。
老太太心中十分猶豫。她知道自己這個孫媳婦兒的能耐,也相信她有能力處理好很多事情。
但楚王不同。
楚王不僅位高權重,兼且武功高強,更是數上戰場,在死人堆裡摸爬滾打出來的。若是楚王憑權位威逼。大不了逍遙侯府舉家逃亡江湖也就罷了,但若是她不講理起來直接動手,那就十分危險了。根本就救援不及。
沐如錦知道老太太的擔憂,但眼神卻異常堅定。她處心積慮的謀劃一切想要將林如玉趕出逍遙侯府,就絕不能在今日功虧一簣。
楚王是有權有勢有實力,但就憑一個小小的楚王府就敢來威逼她,一個楚王。還不配。
老太太想了一想,卻也妥協了。如今她人已漸老,兩個兒子又是個不爭氣的,將來逍遙侯府都要交到衍兒手裡,這後院也早晚是如錦的天下。與其患得患失的操碎了心,還不如就讓她放手一搏。
楚王府又如何?大不了拼的魚死網破。要死大家就一起死,拉一個王爺下去做伴,倒也不虧。
想開了的老太太這才輕輕的點了點頭。決定將今天的事情,將逍遙侯府的將來全權交給沐如錦來安排。
沐如錦得了老太太放權,心中感激的點點頭,心中發誓無論如何也要在這夾縫中讓逍遙侯府安然的生存下去。
無論是皇帝還是楚王,又或是千秋門或是別的什麼勢力。只要敢打逍遙侯府的主意,那麼就是她沐如錦的敵人。是藥王谷的敵人。
今天不過區區一個楚王而已就嚇破了膽,來日又要如何面對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之尊?
何況,她現在不是要與楚王化干戈爲玉帛,而是要跟楚王府徹底撕破臉皮。和好不容易,反目還不簡單嗎?
楚王今天要是敢動手那最好,再也沒有比那更加容易證實楚王府與逍遙侯府反目的證據了。
沐如錦笑了笑,偷偷的從戒指中取出當初蘇衍送她的雀繞海棠的髮釵輕輕的插在頭上,沐如錦的氣勢頓時凌厲一分。
最先發現沐如錦改變的就是蘇衍。她對於沐如錦的強勢印象十分深刻。同時,與別的男人喜歡小鳥依人的女人不同,蘇衍最喜歡的,就是沐如錦的強勢。就是因爲沐如錦夠強勢,如今他纔有機會扳倒蘇啓,爲二哥,爲自己報了仇。
蘇衍直接走到沐如錦身邊,打起了精神注意着周圍的一切。他這個小妻子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保護逍遙侯府不受牽連。否則,僅憑藥王谷掌門這一個身份,她也不會看得上逍遙侯府這小小的身家。
她要保護自己的家族,那自己就全力保護她。今日若是有人敢暴起發難,誰想傷害到她,就得踏着他蘇衍的屍體過去!
沐如錦打定了主意要與楚王府糾纏到底,自然不會被楚王的勢頭嚇退,相反,遇強則強,沐如錦這牛脾氣勁兒一上來,還就打算跟楚王槓到底了。
只見沐如錦突然一笑,笑容如春風般明媚,道:“楚王爺說的不錯,此事,我沐如錦最是明白。”
聽沐如錦這話一說,衆人都愣了一愣,不明白沐如錦現在順着楚王的話說究竟是要幹什麼。
妥協?不像,若是妥協,總該放低姿態,但看沐如錦現在的神態,簡直就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大人,從上俯視着低賤的楚王一般模樣,這哪裡有一點妥協的影子?
反抗?可反抗又爲什麼要順着楚王的意思來說?如此一來,不就是承認了自己陷害林如玉嗎?
相反,不像其他人一般的訝異,楚王卻從沐如錦身上感到了一股壓力。
楚王覺得自己這種想法很可笑。自己縱橫沙場殺人無數,就算是面對皇上都不會感覺到什麼壓力,今日竟然會在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女人身上感覺到久違的壓力?這不可能。
事實上,這世上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叫做第六感。楚王現在還不明白這種感覺的來源是爲了什麼,但是有一天,他因爲沐如錦的原因而與這大好江山失之交臂,甚至有可能連累到性命之時,或許他纔會明白,這種壓力,叫做悲慘的結局。
沐如錦卻完全無視衆人的疑問和楚王緊皺的眉頭,輕挪玉步走到林如玉的面前,對着林如玉的衣裳就是一扯。
“你敢!”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所以,甚至於蘇二爺這樣比較正人君子的都已經別過頭去。不去看林如玉那光溜溜的身子。
而楚王,在看清楚沐如錦的動作後大喝一聲,怒意噴薄直往沐如錦攻去。卻被蘇衍一劍攔下。
楚王這才發現,這蘇衍的武功絕非是浪得虛名。
從前他就聽人說過,這逍遙侯府的五公子武功高強,人又直爽,但他卻不以爲意。武功高強又有何用?沒上過戰場。沒殺過人,再高強的武功也不過是繡花枕頭一個。
沒想到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能夠憑一招就攔下他,這武功絕非等閒。
若是讓沐如錦知道了楚王的想法,她定當嗤之以鼻。她承認,殺過人跟沒殺過人就像是在外歷經風雨的大樹和溫室裡人工培養的小花一般的差別。但差別也只在於殺沒殺過人。而不在於上沒上過戰場。
有時候,江湖的廝殺比起戰場更加可怕,一個常年在外闖蕩的江湖人一生殺過的人。或許會是在戰場上的將軍殺過的人的幾倍甚至十幾倍幾十倍。
因爲江湖沒有律法束縛,殺人越貨根本就是家常便飯,許多江湖人一生殺人無數,雙手鮮血累累,絕不亞於上過幾次戰場見到的血。
而戰場之上。人山人海,雙方戰成一團。有時敵我都難分清,一個江湖人,就算是武功再高絕,到了戰場之上,也未必施展得開,甚至很有可能不及一個半點武功底子都沒有的最低等的小兵,甚至會在第一回合就會出師不利被敵人的小兵斬殺。
但是,這裡不是戰場,在這種一對一,甚至一對幾,或者一對幾十的情況下,只要面對的不是十萬大軍百萬大軍,跟江湖人講戰爭經驗,那根本就是找死。
可以這麼說,楚王征戰無數,那軍中的功夫無幾人能出其右,但今日,此時此地,單對單遇上蘇衍,沐如錦有百分十九十的把握,蘇衍可以讓楚王自此飲恨在逍遙侯府。
這就是戰爭與切磋的差別,這就是江湖與朝廷的差別。放在戰場之上,蘇衍不是楚王的對手,甚至有可能連雲承英、小胖子也贏不了,但放在平時,十個楚王也未必能殺的了蘇衍。
沐如錦冷眼看了眼被蘇衍攔下的楚王,眼中全絲譏諷之色。不顧林如玉顫抖的身軀和怨毒的神色,硬擡起她的下巴,道:“楚王所言不錯,此事我卻是一清二楚。見了林妹妹身上這些錯落的紅點子,就算是原來不知的,現如今也能看出一二。想必沐公子當時應當很享受吧?”
“你怎麼敢!”楚王雙眼狠瞪着沐如錦咬牙切齒的怒喝。
沐如錦眼中全是冷意,彷彿燃燒着滔天的仇恨一般一腳將林如玉踢翻在地,語氣冰冷,道:“我爲何不敢?我身爲這逍遙侯府的五少夫人,身爲蘇衍的正妻,身爲這個賤妾的主母,本就有管教她的權利。是我心善,不願過多苛待她,給她足夠的自由與臉面,卻不想,她就用這自由去打我夫君的臉面!”
“這個賤人,竟然與兩個男人同時做出這等齷齪不堪的蠢事,水性楊花,風流浪蕩,她置夫君於何地?置侯府臉面於何地?”
“如今楚王找上門來,本以爲是來解決問題的,誰料進了門就冷嘲熱諷,擺楚王的架子,要知道,天子犯法尚且要與庶民同罪,你楚王府就算是再位高權重,還能高出皇上來嗎?莫非楚王有不臣之心?”
沐如錦嘴角勾起笑意,她就是要故意提起‘不臣之心’四個字。她就是要看看楚王被人拆穿時的表情。
果然,楚王在聽到沐如錦‘不臣之心’四字時,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又恢復如常。這微微的色變雖然很短暫,但在一直注意着的沐如錦眼中卻是再清晰不過。
“這等玩笑,少夫人還是少開爲妙。”楚王平靜下來,冷冷的看着沐如錦道,眼中閃過一絲隱晦的殺意。
“是否是玩笑,天知,地知。楚王自己最清楚。無論楚王心中作何想法,我沐如錦懶得理會,逍遙侯府更懶得理會。只是。希望楚王能約束家人,不要輕易招惹逍遙侯府,那一切都還會很平靜,否則,指不定皇上的桌案上就會出現什麼楚王不希望看到的東西。”沐如錦微一想。不如干脆就撕破臉皮來得好。她相信,逍遙侯府之中一定有皇帝派來的眼線,那麼,就當着這眼線的面兒把事情捅開了,豈不是最直接乾脆?
“你敢威脅本王?”楚王出離憤怒,他強勢一世。從未被人當着面這樣威脅過,還偏偏他心中有鬼,又不知道這沐如錦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些什麼。只能暫時妥協。
“您說是就是吧。”沐如錦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擺明了‘我就威脅你了怎麼着’的模樣,讓楚王險些咬碎了自己一口大牙。
“你在逼我殺你。”楚王惡狠狠的說出這句話,完全無視蘇衍眼中赤裸裸的殺意。
“楚王殿下,若您是聰明人。就不該威脅我,小女子膽子小。經不起嚇,說不得一害怕,什麼不該說的事兒就這麼不小心說出去了。何況,今兒個我敢跟您說這樣的話,您覺得我會毫無準備?”
沐如錦冷笑一聲,語氣唳的變得陰沉,道:“你大可來殺我試試,看看我死了之後,關於那些不該出現的東西是否會人盡皆知?”
說着,走到楚王的面前,靠近楚王的耳邊,輕輕道:“說真的,若不是你們楚王府一再招惹,我更願意看到你取代那個昏君成爲這隆慶的主人。”
楚王眼神一凝。看着沐如錦陰晴不定。
方纔沐如錦的話聲音很低,除了楚王之外就只有蘇衍聽到了。聽着這個小妻子將強勢的楚王說的啞口無言,蘇衍嘴角微微勾起一絲笑容。
他絲毫不爲未來要承擔的風險而擔憂,正所謂蝨子多了不愁癢,一個皇帝是蝨子,多一個楚王也是蝨子,不過之後,要建議如錦將閻王帖的高手多派些來貼身保護了。
“你此言當真?”楚王不停的變幻臉色,終於,許久之後擡頭看向沐如錦問道。
“自然是真。那個昏君也沒少算計我逍遙侯府,莫非還要指望我們對他忠心耿耿?你們打死打活是你們的事,我們不會參與,自然更不會拆穿楚王爺的野心。若是可能,如錦更希望楚王坐上王座,讓那個昏君也嚐嚐被人踩在腳下的滋味。”沐如錦眼一眯,笑的很無害。
“爲何?”楚王心存疑慮。
沐如錦眼神一凝,一股殺意閃爍,陰聲道:“蘇啓那畜生的所作所爲,我想楚王應當清楚,那幕後之人究竟是哪個。蘇啓不過一個小小庶子,又哪裡有能力找來冰絲蟾毒這樣的奇毒?他既然要置我逍遙侯府於死地,我們小家小業沒那能耐反抗,那不如就依靠別人。所以,如錦預祝王爺榮登大寶,坐擁天下。”
楚王思考一陣,笑道:“那不如,跟着本王一起豈不更好?將來本王若真的成了事,那逍遙侯府也是開國功臣。”
楚王這話語氣似是玩笑,想來也是不能信任沐如錦。何況,他倆說話聲音很低,其他人大多聽不到,楚王倒也不擔心沐如錦會以此事攻殲他。
“開國功臣?免了。爺爺當年也是開國功臣,最後還不是被過河拆橋,兔死狗烹?何況,楚王以爲,你派林如玉來侯府爲妾,其目的,我就真的不知?只是相比皇帝的算計而言,楚王的打算實在是溫和的太多,若一定要在楚王與皇帝之間選一個,我會選擇楚王也就不難理解了。”沐如錦看了眼被踢倒在地的林如玉,眼中閃過一絲冷笑。
沐如錦這話,楚王卻是信了幾分。
一則是從沐如錦的話中不難發現,他欲不臣之事,沐如錦還是知道幾分的,否則她不會傻到用這種完全足以被滅口的事情來威脅他。甚至於沐如錦手中或許還握着什麼證據,這讓他投鼠忌器,不敢驟然發難。
二則,皇帝指使蘇啓做的事情他是知道的,這些都是千真萬確,沐如錦所猜不假。
他之所以信了這沐如錦幾分,就是看出了沐如錦打算讓他與皇帝打個兩敗俱傷的想法。想來,爲了看兩個算計她們的勢力互相殘殺,這沐如錦也不會將證據交出去。至少短時間內不會。而他所缺的,也不過就是這個短時間。
只要過了這段準備時間,到時他大旗一扯,就算沐如錦說了,他也不在乎了。待他奪取了天下,這沐如錦是絕不能留的。
這樣一想,楚王決定暫時妥協。待準備妥當,再將逍遙侯府一網打盡。
於是,楚王眯眼對沐如錦威脅道:“希望你所言是真。否則……”
沐如錦笑的越發燦爛,道:“楚王記性不好,忘記了小女子膽子小,若是嚇壞了……”沐如錦故意拖長了‘了’這個音。
“哼!如玉本王就帶走了,也希望此事莫要傳了出去,若我楚王府聲名掃地,本王定要逍遙侯府也嚐嚐同樣的滋味!”說着,楚王拉起林如玉,就這樣這樣拖着往外走,邊拖,還邊將身上的披風扯下來,遮住了林如玉雪白的身軀。
“王爺慢走。”沐如錦一笑,重新回到老夫人身邊,將老夫人扶着坐下,爲老夫人捶了捶背。
衆人一陣膽寒。敢跟楚王這般說話,不得不說,這個五少夫人還真是個膽大包天的人物。還偏偏這楚王就妥協了?
蘇二爺甚至開始反省,自己與沐如錦爲敵是否是個十分不明智的選擇。
而楚王卻不知道,他剛剛真的是在鬼門關裡轉了一圈。若是他臨走時想着之後要派人刺殺沐如錦或是逍遙侯府任何一個人的話,那麼,出了這個門,沐如錦就會立刻給楚王府下閻王帖,讓楚王府徹底成爲一段歷史。
這就是讀心之術的好處,關鍵時刻,瞭解了敵人的想法,做起事來纔會更加遊刃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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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寫着寫着忘記了時間,直接寫了五千多字。這章是五千五百字大章,大家看的愉快~最後,感謝【門前買菜的老奶奶】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