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貴姨娘妒忌狂

韋貴姨娘妒忌狂

褚國公與夫人在這裡是滿心歡喜,卻未曾防備外頭立着一個二十左右歲年紀的清麗婦人。

這婦人聽罷了國公爺與夫人的這一番話,又向着月亮門兒外頭望了望褚二爺急匆匆遠去的身影兒,到底靜悄悄地弓着身兒小心翼翼地出了褚夫人的瑾和院。

她出了瑾和院的門兒,回身兒瞧了一眼,見四周並無別人,這才鬆了一口氣,拖着有些虛浮的步子一步一步挪着就到了褚府中的拾翠園。

這個園子本是褚二爺爲先褚二奶奶韋氏建的,因先褚二奶奶韋氏最愛那些個蒼松翠柏,對花呀,朵兒的,並無太多興致,是以,韋氏嫁入褚府之前,褚二爺便應了她的請求,在他住的瑾知齋後院兒遍植了十餘株松柏,由韋氏親筆題名“拾翠園”。

這婦人漫無目的地進了這拾翠園中,尋了一處清淨的所在慢慢坐下,“朱媛姐姐,二奶奶……”她輕輕地撫摸着一株柏樹,喃喃地念叨着,“二爺,二爺要娶新人了哼哼,對,是娶,你沒聽錯,我也未說錯,是娶新奶奶呢。”

她木呆呆着一雙眼睛,盯着那土灰的樹幹,“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韋朱媛,我不甘心先是有你,你與他青梅竹馬,我怨不得,恨不得,我忍,我忍着,我……”她滿面都是淚,眼睛通紅着仰起頭瞧了瞧那高大的古柏。

“可是,她憑什麼?她憑的是什麼?一個臭名昭著的女人一個黃毛丫頭一個讓樑王爺狎玩了個夠的臭爛貨,她憑什麼?這府裡既沒有了褚二奶奶,就不必再有褚二奶奶了”她咬牙切齒地將那指甲都摳進了柏樹的樹皮之中。

“姐姐啊,你不必憂心二爺,有妹妹呢,有我韋氏朱含呢我與二爺我們倆長長久久地相依相守,姐姐你在天上瞧着該是何等地羨慕?就像當日,妹妹羨慕你與二爺一般吧”這韋氏說着,那手指甲摳得更深了些。

她嘿嘿地笑起來,“姐姐你不知曉吧,二爺他近日待我極好,極好呢,我們倆人兒,我們……”韋氏的目光又有些迷離起來。

她皺着眉,苦思冥想了半晌,“對,姐姐,就是你常說的那一句,琴瑟和鳴,只羨鴛鴦不羨仙”韋氏朱含說着,那面上便紅起來,她那一雙通紅的眼睛裡有了一絲虛幻的羞澀,她面上的表情有些駭人,蒼白着一張臉,凸顯得那顴骨格外地有些高。

“周玉妍,七仙女兒,周玉妍”她無意識地反覆叨唸着這個名字。“啊”她的眼睛驟然亮起來。

“周府對,朱晚,朱晚的婆家,她婆家姓周在江北韋朱媛,你聽見了麼?我幫你留着這個位子可好?我這就給朱晚去信兒,咱們先打探打探這位七仙女兒可好?若果真是個爛貨,哼”

韋氏朱含冷冷地哼了一聲兒,“妹妹不能讓這樣兒的人做了咱們家兩位姑娘的嫡母不是?”

這韋氏朱含說着,便一下子起了身,快步就出了拾翠園,“韋貴姨娘,方纔二爺找您說是要銀子呢。”剛一進了瑾知齋,就有丫頭前來回稟。“嗯,知道了。”韋氏袖了那手,急匆匆就進了屋子。

“蕊香”過了半個時辰,韋氏喚了一個丫頭進了房中,“方纔二爺跟前的蓮心說是二爺要銀子呢,這是一包五十兩的雪花銀,你去到二爺的書齋瞧瞧,若是二爺在,就給了二爺,若是二爺不在,就到三爺那兒瞧瞧去,記着,去三爺那兒莫要帶了銀子去。”

蕊香領命捧着銀子出了門,韋氏慢慢坐到了椅上,發了一會子呆,這才自桌案底下抽出了那封方纔寫好的信,“梅香”一個樣貌清秀的丫頭忙進來,“韋貴姨娘您喚奴婢?”

韋氏瞧了梅香一眼,她親熱地笑起來,“梅香呀,說了你多少回了,莫要總是自稱什麼奴婢了,你與我自小便是一處長大的,若是論情分,該是如親姐妹一般親厚呢如今這二奶奶的孝期眼見着也就滿了,二爺的院子裡只有姐姐我並舒姨娘,還有那兩個通房罷了,你生得這樣好,日後姐姐舉薦了你,咱們一同侍奉二爺豈不是好?”

“姨娘說笑了,奴婢,梅香不敢。”這梅香丫頭忙低眉順眼做出恭順的模樣,韋氏瞧在眼中,心裡頭卻是冷冷地哼了一聲兒,“梅香呀,”韋氏拖長了音兒,喚了這丫頭一聲兒,便停頓下來,一臉惋惜地盯着梅香瞧,把個梅香丫頭瞧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這韋氏纔有嘆了一聲。

“唉說起來,真是陰差陽錯呢,原本姐姐早就勸着二爺收用了你的,可也巧了,二爺近日在外頭不知怎麼就瞧上了那春趣樓中的一個清倌人,姐姐是不管如何苦勸,二爺竟是一門兒心思要買了那人回來呢,這不是麼,方纔讓蕊香要了銀子去。”

韋氏這話一出,梅香再也顧不得遮掩,“還求姨娘替奴婢做主”她跪在韋氏的腳下,忙不迭地叩頭,韋氏冷冷地盯着她,那長指甲已深陷進了自己的手掌裡。

“哎呀我的好妹妹,你快些起來,姐姐自然是幫着你的,方纔姐姐不是就說了麼?在這偌大的褚府中,也就是你我姐妹最是親近的。”

故意重重地嘆了口氣,韋氏這才說道,“這事兒呀,倒是也有些個麻煩,”她瞧了梅香一眼,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二爺這一回,怕是上了心呢”,“貴姨娘,還求貴姨娘成全了奴婢”梅香這句話說得都帶了些哭音兒出來。

韋氏暗自啐了一口,裝作十分爲難地模樣半晌只是不做聲兒,“貴姨娘?”梅香丫頭急得溼了眼眶,韋氏這才跺了跺腳,“罷了爲着咱們將來的梅姨娘,姐姐也就豁出去這一回”

她拿出那封信,“你將這封信火速送到驛站去,這是二十兩銀子,你親手交給那個驛丞,讓他將這信快馬加鞭送至江北督撫周信安大人長子周大爺的府上。”

“姨娘,這,這咱們褚府是不許私自往外頭傳信的。”梅香嚇得縮回了手,她連連搖頭,說什麼也不肯。

“唉我苦命的妹妹,姐姐也是實在沒了別的法子,這不是你也曉得,我那朱晚妹妹便是這周府裡的大少奶奶,這周大爺的叔叔便是住在東街裡的周翰林周大人。唯今之計,只得求了我那朱晚妹妹出面,親自求了她婆家的嬸嬸將這個清倌人買下,是給了週二老爺收用也好,是遠遠地再賣了她也罷,咱們就只求着斷了二爺這個念想。”

她說着,握住了梅香的手,“梅香,姐姐這可全都是爲了你呀你若不肯幫你自己個兒,姐姐可就也沒有別的法子了。”

梅香丫頭急得臉色都有些紫漲起來,那眼淚說話兒間便要掉下來一般,“姨娘,這一旦叫人瞧見了,報到國公夫人那兒,奴婢縱是不讓賣出去,也逃不了一頓好打呀便是姨娘您,怕也要受責罰呢。姨娘,一個清倌人罷了,二爺既瞧中了,這,這事兒……”

韋氏心裡將這膽小又貪婪的梅香丫頭恨不得立時掐死了才解恨,可那面兒上卻做出一份楚楚可憐地模樣兒,她拍了拍梅香的手,“唉,我的好妹子姐姐原本何嘗不是這麼想的呢?咱們奶奶兩年前遽然就走了,把個好端端的二爺可真真是狠狠地拋閃了一回。如今二爺有了心坎兒上的人兒,姐姐自然也是願意的。”

說着話,這韋氏也紅了眼圈兒,“可前幾日姐姐遣了人出去打探了打探這清倌人的底細,”

她猶豫着瞧了梅香一眼,做出極羞慚的情態,拿了帕子就捂住了臉面。“妹妹,那清倌人竟是自五、六歲上就自那樓裡日日調教起來的呢聽人說,如今正是二八年華的好時候兒,最是個柔弱無骨,風騷狐媚的女子了,明面兒上說是清倌人,誰曉得暗地裡已過了多少個男人的手呢,這樣的一個女子,若是進了咱們這院子,唉”

她揭了帕子,遞給了梅香一個極輕蔑的眼神兒,“哪裡還有咱們姐妹的立足之地呢?”

梅香丫頭聽見這些露骨的話,登時便羞得不敢擡頭,韋氏又嘆了一口氣。“況且,二爺待她是極盡體貼的,這二爺如今正是熱乎兒的時候兒,哪裡想得了那麼許多呢?咱們這些個跟前人卻是不能糊塗的,若是哪一日因着那麼個狐媚子,讓二爺在外頭給人取笑了,咱們這臉面上也無光不是?更何況,這府裡頭還有大爺,有三爺、四爺呢”

這最後面的一句話,當真說得梅香是渾身都一哆嗦,要說這丫頭心裡頭待褚二爺也算得是忠心耿耿了,一想到那麼一個狐媚子若是連累了二爺的名聲,甚至累得二爺失去了國公爺的歡心,梅香忍不住打了個冷戰,“貴姨娘心心念念都是二爺,梅香聽貴姨娘的吩咐就是。”

韋氏見計謀得逞,心裡頭就是一鬆,“好妹妹,那這信,你可務必妥善拿了,這二十兩銀子給那驛丞,這是二兩銀子,你也買些胭脂水粉的,待那清倌人的事兒過去一陣子,姐姐就勸着二爺收用了你。”

梅香一下子又羞紅了臉,“貴姨娘……”她靦腆地低下頭,將那信小心翼翼地塞進了裡衣中。又接了那裝銀子的香囊。

“若是,若是梅香有那一日,往後定好生聽從姨娘的吩咐,同,同姨娘一起,盡心竭力……伺候好了二……二爺”梅香丫頭緊緊低下頭,吞吞吐吐地漲紅了一張小臉兒,話音兒剛落,便扭身兒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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