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深宅 桃花氾濫難承受
桃花氾濫難承受
樑王爺滿面痛惜地盯着眼前的這個女子,瞧着她眉目依舊,朱脣如櫻,貝齒張合之間吐出來的那些話即刻就成了細密的針,一針一個準兒扎得樑王爺這一顆心竟似千瘡百孔一般。
“妍兒有我有九皇兄在這天底下的男子,沒有人能給你委屈受。你若是心裡頭憋屈,儘管全都告訴皇兄我就是拼了這樑王的頭銜不要了,也斷不能讓你一個活生生花朵兒一樣的小丫頭在那後宅中蹉跎成了個冷冰冰的人偶。”
這句話出自曾經犯過渾傷害過玉妍的樑王爺之口,聽在玉妍的耳朵裡怎麼聽怎麼都覺着心底裡頭冒出來一股又酸又澀又苦的滋味兒來。玉妍張了張口,卻終究沒發出一絲一毫的音兒。
她自己打的什麼算盤,自己心裡頭是最明白的。她不能將這打算宣之於口,或者說,這個事兒她只能悄悄兒地做,一旦成了,這一輩子怕是周氏玉妍也好,敬敏柔長公主也罷,都要從此隱去了。而這大寧、樑王、太后諸多的人和事兒也都要像時空相隔一般,永遠地被她拋在腦後,拋在生活的最遠邊際。
玉妍極力壓下了心底裡這股子難受的滋味兒,她嫣然一笑,端莊地福了一個萬福,“九皇兄,自嫁了褚家三爺的那一日起,敏柔就是他後院兒的女主人,是一個道道地地的深宅婦人了。若還是如從前那般頑劣不曉事兒,又哪裡能服衆呢?況有母后、聖上跟九皇兄的鼎力提攜,敏柔身負長公主的盛名,自然就要比從前愈加威嚴些這也是給母后跟兩位皇兄爭氣做臉的意思。”
樑王莫毓驍讓眼前這個巧笑顰兮得越發顯出來十分假的女子徹底激怒了,他搖晃着玉妍的肩膀,痛苦地低聲嘶吼了一句,“妍兒,你活過來活過來你這是笑麼?在我跟前你還要做戲?還要粉飾太平你從前的伶牙俐齒哪兒去了你擠兌我時候兒的那靈氣的勁兒都哪兒去了”
這個男子就像是瘋了一般,他萬般心疼地一把將那細瘦的身子擁進了懷中。他用力地摟住了玉妍,用力地將她按在自己的懷抱裡。“我,本王,忘不了你呀我帶着菊娘離京,我同她日日夜夜在一處,可我怎麼在夢裡都夢見的是你?”
樑王說着說着,眼角兒微微有些溼潤。“你是花妖麼?是那一日在你們府上的錦瀾園中我遇着的一個花妖對不對?我忘不了你怎麼我都忘不了。我下了多大的決心我纔回來的,我回來了,就是想看看你,就是想看看你呀可你這是怎麼了?你究竟是怎麼了?才一年不到的功夫兒,你怎麼變得如同旁的女子一樣平庸俗氣了?你那精靈的勁兒呢?那得理不饒人的架勢呢妍兒妍兒呀”
聽着一個霸王般的男子爲了追憶一個已嫁做了他人婦的女子的青蔥歲月而傷心難過成了這副樣子,縱然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會有那麼一兩分的動容吧。玉妍的頭埋在樑王爺的懷中。她此時恨不得腦袋後頭長出一雙眼睛來,也好瞧瞧太后的神情,還要看看這殿中可是有皇后娘娘跟淑妃娘娘的眼線沒有。
“唉這大寧真是累呀愛也不能痛快地愛,恨也不能痛快地恨。什麼都要迂迴着來還要忍耐還要裝良善,扮賢惠,做寬容狀,偏偏這就夠難爲人了吧,偏偏就有那深情的,看不了自己喜歡的人自虐着並快樂着,非要跳出來主持個公道。”
玉妍心裡十分不應景兒地哀嘆着,她的那具細瘦的身子卻與她的心中所想背道而馳地做出了十二萬分的極力掙扎狀。
等樑王爺發覺自己懷裡的這具身子由拳打腳踢不肯老老實實讓自己抱着到漸漸放棄了踢打,到後來一點點地變得軟綿綿地了,他有些反應不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哎呦”安公公忙一步就竄到跟前,小心翼翼地盯着樑王爺箍住長公主的雙臂。
“老奴的祖宗呀,快着點兒吧,放開長公主吧,您呀,把她給勒得閉住了氣,人都暈過去了呀”樑王爺驚得立時也白了臉,他忙放開了雙臂,玉妍的身子軟綿綿地往地上墜,樑王忙伸手撈住了這具嬌小的身體,入手輕飄飄的,渾似是個棉花做的布偶一般。
“唉”太后娘娘讓樑王爺這一出也驚得呆住了,見玉妍暈厥過去了,不曉得爲何反倒是鬆了一口氣。“快小心伺候着長公主到哀家的寢閣歇息片刻,給長公主拿哀家的鼻菸兒聞上一聞”
“快快去叫太醫”樑王爺根本沒聽見太后的話,他盯着安公公斬釘截鐵地命令道,安公公驚得渾身打了個冷戰,他扭頭瞅着太后,進退兩難。太后的眉頭皺起來,“糊塗太醫來了怎麼說?說你摟着褚國公爺的兒
、你正王妃的表弟?還把人家給摟得暈過去了?真真是荒唐”
“快去叫太醫”樑王爺的聲音變得冰冷了幾分,他沒有瞧太后娘娘,自始至終都盯着安公公。太后娘娘泄了氣一般,她頹然地在寶座上像是一株瞬間枯萎的花兒一般,身子晃了晃,強止住衝到了嘴邊兒的喝罵,她疲憊地揮了揮手,“小安子,叫吳太醫來。”
玉妍打定了主意緊閉着眼,任憑宮人們將她擡着就入了太后的寢閣。樑王爺在外頭搓着手來回踱步,太后娘娘渾身痠軟地窩在寶座上盯着在下頭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的皇兒。玉妍依舊閉着眼睛躺在太后寢閣的一張錦繡大敞的貴妃榻上。
“驍兒呀,你先回去吧。你府裡的菊庶妃剛有了身子,也要人照看。你今日所作所爲萬一有隻言片語入了她的耳中,她沒了親人又剛懷了你的子嗣,多多少少都要寒心的。”
太后娘娘此時當真是疲憊至極。她想趕緊打發了樑王,也好找個哪怕是偏殿也可的地方兒,先讓她放鬆地躺下好生歇上一歇再來慢慢兒地理會這些亂麻一般的事兒。
偏樑王此時哪裡能體會到太后娘娘的這一番心思。他滿心裡都是自己方纔太過用力勒壞了玉妍,萬一她一口氣兒上不來,那,那……樑王爺越想越急,越急越怕。太后宮裡急三火四地請吳太醫,聖上的御書房中,餘湘北正將這禧福宮中的樁樁件件都仔仔細細地回稟給了皇帝莫毓馳。
皇帝沉吟了良久,非但沒惱怒,反倒笑了。“九弟呀九弟,你只當是那國公府讓這丫頭變得呆頭呆腦了?依朕瞧着,她是稟性難移了讓樑王給勒暈厥了?還真是頭一回聽說這樣兒的事兒。”
莫毓馳笑了許久,像是回味一般眯着眼睛盯着那宣紙愣了半晌的神兒,這才又搖了搖頭“鬼丫頭肯受這麼大的委屈,如此擡舉一個不長腦子的姨娘,不曉得她那葫蘆裡頭賣的什麼藥呀”
御書房中餘湘北瞅着聖上笑得暢快,也不敢打擾,正要給聖上再添些茶水,就聽見外頭回稟說吳太醫求見聖上。
餘湘北心裡頭唾了一口,“這老貨倒是知機,曉得聖上格外看重長公主些,才進禧福宮中瞧見了長公主的人,轉臉兒就到這兒來領賞了。”
吳太醫在外頭候着,就覺着臉面、耳朵都是熱的,心裡頭想着回頭要讓兒子給自己也把把脈了,這纔不過是聽了樑王爺的兩句罵,竟都動了肝火了。他哪裡曉得,這是裡頭餘湘北正在心裡頭罵他諂媚呢。
莫毓馳聽了吳太醫的回稟,愈發料定這位義妹是裝暈了。他板起面孔令吳太醫好生給長公主診治,又派餘湘北到國公府中走一趟,就說是太后的懿旨,長公主身子積弱,心情鬱結,在禧福宮中與太后相談,卻不料半途頭暈目眩,太醫診治說是氣虛血虛,心鬱不舒,要好生在宮裡頭住幾日調養一番。
這口諭到了褚國公府中,褚三爺也顧不得腳傷未愈,上前一步就抓住了餘湘北的衣袖,“公公可親眼見我家娘子了?她,她可還好?”
立在一旁的褚候聽見自家三弟這麼稱呼長公主,心裡頭彆扭極了。那一日她高熱不退,他心裡面極是擔憂,便趁着夜色,偷偷兒地潛入了她的臥房之內。他原本就是想看看她的,卻不曾想驚動了她的大丫頭,那丫頭雖未瞧見他,卻又擰了溼帕子給她敷了一回額頭。
褚候心裡頭隱隱地抽痛起來,當日的她實在可憐,孤零零一個人躺在那淡紫的帳幔中,燒得都不省人事了,一會兒胡亂喊表哥,一會兒又羞答答地喊褚候。
就是這一聲兒略夾雜着嘶啞的呼喚,差點兒讓那晚的褚候露了行跡。他剛要現身應答她的呼喚,卻聽見那大丫頭嘆了一句,“唉好姑娘,表少爺跟褚候兩個,您,您就都忘了吧一個是您未來的妹婿,一個又是您如今的大伯子,您說說,現放着個褚三爺,雖說三爺他心裡頭記掛的人多了些,那個江貴姨娘也實在是不討喜,可誰叫他是名正言順的駙馬爺呢”
思及此處,褚候偷眼瞧了瞧自己的三弟,看他滿面的關切之色,拉拽着那俞內侍問這問那,大有不問清楚不罷休之勢,褚候的心裡頭不由得愈加痛了幾分。
他暗暗責罵自己,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自己的弟妹生了那等齷齪的覬覦之心。他暗暗地攥緊了拳頭,嘴脣都抿成了一條線,直到餘湘北告辭出了褚國公府的前廳,褚候才略略放鬆了那一直緊咬着的牙關。
桃花氾濫難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