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盡口舌勸四婢
衆人見姑娘如此豁達大度,句句在理,字字珠璣,更覺心中羞愧難當。“
這樑王爺一事,在咱們大寧朝,也算得上是件稀罕之事。皇族子弟如此罔顧
禮儀,白晝入人閨閣損人清譽,着實可惡可恨至極。縱他說出個大天兒來,
甭說是庶妃位,就是他那正妃立時崩了,求我去做繼妃,我都不屑與此人爲
伍。”玉妍說至此處,一陣怒火從心起,啪地猛拍了桌子,嚇得衆人俱是一
抖。
“我知曉你們也都是清白人家兒的姑娘,雖自幼進了府,那根兒上的良善
本性是變不了的。加之又到底隨着我跟師傅從旁習學了些閨訓,自然將樑王
一事當做了是潑天奇禍,驚慌失措。”玉妍說至此處,那雙鳯眸中竟流露出
一股聰穎明媚來,“你們若還當我是你們的姑娘,便聽我一句話,打從此刻
爲伊始,乾乾淨淨忘了這樑王爺仨字兒,權當什麼事兒也沒有過。不是左右
爲難,委決不下麼?那就忘了乾淨。一了百了。比投繯自盡,跳河明志可是
不曉得要簡單靈便多少呢。”說罷了這話,玉妍抿起嘴兒,微微露出一絲笑
意。
下坐的衆人一時間都愣在了杌子上頭,主僕五個人兒,俱都不說話兒了,
玉妍專心致志飲茶,四婢愣了半晌,回過神兒來互相遞了個不明所以的眼神
兒,品書見三位姐姐都不言語,她是個藏不住話兒的,“姑娘?您方纔說忘
了那人?”玉妍略略睜大了眼睛,瞧着品書,“自然是忘了。咱們的腦袋瓜
可就這麼大一點兒,若是個什麼都要記着,可不是要擠破了這個腦袋瓜兒麼
?”
品書丫頭聽見姑娘這麼一說,又歪着頭細細思量了一番,猛地一拍大腿,
“哎呀,我的好姑娘,怎麼您不早幾日跟我們說呢,可不是麼,忘了也就罷
了。那一日軒裡都是咱們的心腹之人,那人也就咱們見了,幹別人何事?”
說罷了話,品書跳起來,手舞足蹈,倒像是范進中舉一般嘴裡頭亂七八糟不
曉得唸叨些什麼。聽琴等人經品書這麼一說,也都靈醒起來,三人齊刷刷瞧
着姑娘,“姑娘說那人那事兒可忘得?”玉妍抿着脣點點頭,“自然忘得。
”
聽琴見姑娘眼中含笑,神情篤定,心裡頭便信了那麼三兩分,“奴婢還是
未明,請姑娘賜教。”玉妍呵呵笑將起來,“傻丫頭們,白白癡長了你們家
姑娘我幾歲呢,品書不是說了,那日咱們家裡頭沒有別的人,他就是來了又
如何?姑娘我毫髮未損,還遁窗而走,不過就是與他打了個照面兒罷了。”
說罷了話,玉妍笑着拉過聽琴,“你們還只當姑娘我讓什麼魘住了?要瘋
魔了,這整日裡東奔西走滿府裡頭亂逛的?”說到此處,玉妍得意洋洋,微
微揚起了些下頜,拿眼斜睨着幾個丫頭,觀棋瞧着姑娘這神情,恍然大悟一
般,“姑娘,莫不是您......?”
玉妍呵呵笑出了聲兒,“正是如此!這幾日我逛遍了府裡各處,還主動請
纓要幫着四姐姐繡一條石榴裙當嫁妝,你們想想,四姐姐是誰呀?給她個好
名兒,‘衛道士’是也。常日裡規矩禮法是再不離口的,若是她那裡得了但
凡一丁點兒風聲,如此珍重的嫁妝,她會讓我這敗德之人與她來繡?”玉妍
說到此處,不由得大搖其頭,撇了撇嘴兒。
“甭說你家姑娘的手藝也就算是個上中等,就算是巧奪天工,我那視規矩禮
法如神旨的四姐也是斷然不會用我的。非但如此,恐怕這麼些日子,她們呀
,早就尋個由頭一狀送我到了老爺跟前了,你們幾個還等着在這裡閒坐着犯
愁,合計應對之策?怕早讓老爺打了板子發賣出去,要麼就是跟着你們家姑
娘我在去往庵堂的路上呢。”玉妍說罷了話,拿着手指頭點了點聽琴的手背
,驚得聽琴一下子回過神兒來。
“姑娘所慮自然是錯不了的,可姑娘卻忘了,那樑王爺.....”聽琴猛地捂
住了嘴,還不待玉妍說話,便只見聽琴雙手合十,緊閉着眼睛,嘴裡頭唸叨
着,“忘了此人,忘了此人。”唸叨了幾聲兒過後,聽琴還是睜開了眼睛,
兩手頹然垂落。
“姑娘!那樑王爺是個大活人呀!聽鳴翠兒說他對姑娘是志在必得!萬一他
將那日之事傳揚出去,抑或是他遣了媒人來,讓那媒人以那日之事先發制人
,依着老爺的性子,姑娘縱是老爺親生也是無濟於事呀!”聽琴說着,又急躁起來。“奴婢們也不願眼睜睜瞧着姑娘就揹着個污名兒進了那樑王府,如若是那般,便真如姑娘所言,做繼妃又如何?還不是一輩子擡不起頭!走到天眼海角都要讓人在後背戳姑娘的脊樑骨麼?”聽琴一徑說着,一徑想着若是姑娘真的落到了那一天,又怎麼是一個慘字了得的,這麼一思一想,聽琴終究按捺不住,連日來的悔恨自責無助彷徨加上幾日見姑娘身立崖邊尚且不自知,一時間是百感交集匯聚於心,聽琴背轉過身,緊捂住嘴哀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