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好啊,好啊,朕的這張老臉算是被你們都丟盡了,”皇帝迅速地握着手中的帕子,卻還是氣尤在心頭,指着地上跪着的一衆人,就是怒斥道。
“父皇息怒,都是兒子不好,一直失誤竟是撞到了大哥的龍舟。是兒子指揮不當,”二皇子晉王見皇上氣的面色都變了,當即就知不好。只是他素來乖覺,就算是真的懷了壞心思,也能將話說的漂亮,只是他這般做,一次兩次倒也無妨,可是次次都是這樣,只怕就不那麼有用了。
皇帝涼涼地看了他一眼,心底冷笑,今日他坐在高處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老二這就是眼看着老大要贏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撞了他的船,誰都別想落着好了。
本來是想熱鬧一番,如今熱鬧是熱鬧了,全成了笑話。皇帝氣地心肝肺都疼,打量着幾個兒子的眼神,當真是寒心到底。
此時幾個皇子各個身上都溼透了,跪在地上的時候,一個勁地往下滴水。可是誰都不敢動,垂着頭各個都跟斗敗的公雞般。
而一旁的幾位娘娘瞧着皇上,又看着跪在地上的兒子,有心想要求情。可是卻又不敢貿然開口,生怕着了別人的道。
倒是大皇子秦王氣憤地看着二皇子,眼中的怒火恨不得將他燒地一乾二淨。他重重地嗤笑了一聲,嘲諷道:“二弟,你這話可就說錯了。你哪裡是指揮不當,我看你指揮地真是太得當了,不過一瞬的時間,你就能指揮龍舟撞過來,你可真是厲害,指揮地真是太好了。”
晉王聽着秦王的話,臉上又紅又白,所以說他就是不想和這個莽夫說話。老大就是這種把話說白了的人,這種時候說清楚,只會讓大家陷入尷尬罷了。
沈長樂在一旁看着,默不出聲。方纔湖面上發生的事情,雖然就在轉瞬之間,可是發生了什麼,只怕帳內的每個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在幾位皇子未到來之前,榮妃就已經哭訴了一遍,說什麼大皇子明明比賽比地好好地,平白遭了無妄之災。
如今衆人都到場了,幾位皇妃倒是什麼話都沒有了。而就坐在榮妃上首的淑妃,此時緊緊地抿着嘴角,目光並未看向二皇子,而是目視前方,似乎是想着什麼重要的事情。
“都閉嘴,還嫌丟人丟地不夠嗎?”皇上霍地轉頭,冷厲地盯着大皇子。
本是最尊貴的皇室,就因爲有人包藏禍心,讓整個皇室成爲了京城人的笑柄。龍舟比賽年年都有,可偏偏就是今年,卻成了這個模樣,你說皇上會不生氣,能不生氣嗎?
結果就在說話間,皇帝猛地咳嗽了一陣,原本就灰白的臉色,此時看起來更加蒼白。
“父皇息怒,都是兒子不好,是兒子求勝心切,一時沒控制住力道,這才造成如此後果,”二皇子知道周圍人都虎視眈眈的看着呢,今天他若是不示弱,只怕所有人的矛頭都要對準他了。
他一向自覺能屈能伸,說起軟話來,更是絲毫不嘴軟
。
皇帝不想再聽他的這些虛情假意,連頭都沒回,吩咐道:“擺駕回宮。”
一個原本應該喧鬧的節日,竟是這般收尾,只怕是任誰都沒想到。榮妃臨走的時候,瞧了一眼還渾身溼答答的大皇子,又是心疼又是心酸,待她上車後,還想個法子叫身邊的太監,趕緊去勸大皇子回去換身乾淨的衣裳。
至於淑妃,則是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二皇子垂着頭,可臉上也並未瞧見過於歉疚的表情。
反倒是德妃大大方方地走到九皇子的身邊,瞧着小兒子滿身的狼狽,淡淡叮囑說:“待會回去洗個熱水澡,千萬別受了涼,也別仗着自己年輕底子好,就不當回事。”
“母妃先回去吧,兒子知道的,”紀鋌笑嘻嘻地說了句。
待他又看了身旁的沈長樂,恭敬地說道:“七嫂,那就麻煩你照顧一下母妃了。”
“九弟,你只管放心吧,母妃這裡自有我在。你趕緊回去收拾一下,”沈長樂瞧着他渾身溼漉漉的模樣,也是一陣擔心。
之前龍舟撞地人仰馬翻,有些人躲避不及,就被船杆一杆子打到,頭破血流的。裡面就數六皇子最倒黴,落水的最晚,結果河上的船已經橫七豎八地躺着,他下水的時候一下就撞到了船板上,若不是旁邊有人及時抓住他,只怕就真的得出大事了。
這會六皇子已經被送進宮中,太醫都緊急趕了過去。
皇上這會着急回去,只怕也是想去瞧瞧六皇子的傷勢。
沈長樂伺候着德妃上車後,她不說話,德妃自然就不會說話了。半晌,她瞧着德妃略有些發緊地表情,小聲問道:“母妃,我給您倒杯水吧?”
德妃沒反對,半晌點了下頭,沈長樂趕緊倒了杯水,遞了過去。只是馬車陡然停了一下,她手上一晃,一杯水霍地一下灑出去了半杯。這半杯水一大半灑到了小几上,而另一些則是灑在了德妃的衣裙上。
“母妃,對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沈長樂愕然地看着突然發生的變故,趕緊將茶杯放在小几上,就是請罪道。
沈長樂心中忐忑,更是懊悔不已,早已是後悔不該多嘴問這一句。她伸手拿出帕子,就是想擦掉她衣裳上的水漬,可誰知德妃卻擋住了她的手臂,突然輕聲開口說道:“方纔皇上咳嗽地似乎有些厲害。”
待沈長樂看着她的表情時,才發現這話她也不是與自己說的,似乎更多像是自言自語。
她有些不明所以,還以爲德妃是關心皇帝的身體,趕緊說道:“母妃放心吧,想必父皇只是略有些咳嗽而已。”
等她話說完之後,德妃迷惑的表情慢慢轉變,她瞧着沈長樂的臉,面上似乎一下子回過神了。只是這一次她的表情卻是嫌惡,似乎看見什麼厭惡的東西一般,死死地盯着沈長樂。
沈長樂以爲她要發難,可誰知等了半天,卻也沒聽見她斥責自己。所以她也不再說話,只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旁。
而自從端午節之後,說不出怎麼了,可沈長樂總覺得哪裡變了。
皇上更是在五月中旬的時候,連續五日沒有上朝,據說是偶感風寒。只是這麼些年來,皇上身子一直都還算康健,也不曾有過荒廢朝政,所以這3五日不上朝,一下將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體之中。
直到有一日,沈令承突然派人到昭王府來。沈長樂一見是沈府來人,待聽到後,竟是說爹爹生病了。她心裡着急,立即讓人備了馬車回了沈府。
等到了家中,她就被人直接請到了爹爹的書房之中
。
她還以爲爹爹在書房裡養病,誰知一進門就看見爹爹好端端地坐着,而一旁則是兩個哥哥。
“不是說爹爹病了?這又是怎麼回事,”沈長樂瞧着爹爹好好的,自然是奇怪,畢竟她想不到爲什麼來人要與自己撒謊。
沈令承知道她的疑慮,讓人給她備了座椅,解釋道:“是我讓人這般與你說的。”
“這是怎麼了,爹爹怎麼神神秘秘的。若是有事,只怪派人請我回來就是,”沈長樂奇怪地說,而且她總覺得爹爹還有兩個哥哥的表情甚是奇怪。
沈令承瞧着一臉懵懂的女兒,心中甚爲複雜。只是如今京城波詭雲譎,人人都在這漩渦之中,略有不慎,只怕就要被這漩渦吸下去。
“你這幾日可聽說過什麼,”沈令承不想嚇到她,先是委婉地問道。
沈長樂聽他這般問,就更加奇怪了,忍不住說道:“聽說什麼?”
她想了下,突然小聲道:“爹爹,你是想問我關於宮裡的事情嗎?”
她雖不懂政事,卻也並不傻。爹爹以生病爲藉口將她叫回來,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與她說。所以這個時候,她能想到的,自然就是關於皇上的事情了。
沈令承立即問道:“你知道?”
“我只知皇上身子有些不好,其他的什麼都不知道,”沈長樂見爹爹這般激動,趕緊解釋。
沈令承這才明白,他與沈長樂說的並非是一個話題。於是他乾脆開門見山的說,“有消息傳來,皇上這幾日就要宣昭王爺回京。”
王爺?沈長樂奇怪,若是回京,那王爺也會寫信與她說的啊。
“還有傳言,皇上打算立德妃娘娘爲後了,”沈令承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不知是嘆氣的多,還是感慨地深。
沈長樂先是一愣,皇上要立德妃爲後,那對王爺來說,也是好事啊。
不對,等等,皇上要立德妃爲後,當她明白這句話之後的深意時,震驚地看着沈令承還有對面的沈如誨。如今父兄皆在朝堂之中,既然爹爹能說出這番話來,那想必定是收到什麼風聲了。
要不然爹爹也不會這麼急吼吼地召她回來。
“我不知道,我前日才收到王爺寫回來的信,他在信中只是擔心皇上的身體,其他的並未說什麼啊,”沈長樂趕緊努力回想信上的內容,確實是十分普通的信,上面描述的多是相思之意,壓根就沒有什麼陰謀詭計啊。
“你再好好想想,”沈令承不禁有些着急。
沈長樂比他還着急,若是皇上真的打算立德妃爲後,那就是說皇上心中的皇位繼承人,已有了定論。雖然德妃有兩個兒子,可是紀鋌還一副孩子模樣,誰都不會覺得皇上看中的人,會是他。
所以皇上心中的太子人選,是紀鈺?
沈長樂心中開始顫抖,所以這就是前世的開端嗎?她努力地開始回憶那時候的場景,可就是想不起來,或者說不是想不起,而是信息太少了,她所知道的太少、太少。
那時候她正在守寡中,別說府門了,就是連院子的門都極少跨出去。
等她大歸回沈府的時候,已是紀鈺殺回了皇宮,重新奪回皇位的時候了。所以前世的時候,皇上心目中的太子,就是紀鈺。只是卻被二皇子捷足先登,如今歷史又要重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