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初來看到那樣的場景，的確有些不爽快。
他連盛的閨女，本該金銀包裹着的閨女，竟然在這樣簡陋破敗的地方生活了四五年。
轉念一想，這卻又比他原本的意料之中的情況好了太多太多。
錦繡只是被賣到了這窮山溝裡嫁給了泥腿子，並沒有如沈碧心當初說的那樣，把她賣進青樓妓院，供千萬人折辱。
而且這個莊稼漢，瞧着也不算太糟糕。
幽兒告知他的時候，他第一個想法就是，女兒被賣給了一個滿口黃牙，一嘴口臭，穿着補丁衣裳，油頭垢面的人。
看到趙明暄的時候，他的心裡是鬆了一口氣的。
還好，還好，雖然衣着不夠華貴，但起碼穿得整齊乾淨，長得也眉清目秀，五官端正，甚至比他年輕時候還要俊朗幾分。
但這話，他不會說出口的。
“家裡有爹有娘，都是莊稼人，另有兩位兄長，一個小弟，兄長都已娶妻生子，兩位嫂嫂與錦繡相處尚算愉快，雖過往有些不合，但都已經成爲過去。小弟在洛川府唸書，還未及娶妻。家裡原來靠種地爲生，勉強裹腹，閒暇時上山打打獵，給家裡人打打牙祭，或賣出獲取微薄收入貼補家用。今年幸得錦繡出謀劃策，做着一個給人家鋪子做繡活的生意，再又偶然得到了一些桑枝，一些棉籽，紛紛都種下了。小婿下江南，正是爲了給錦繡買蠶子回來養，無意中撞見岳母，小婿又喜又怕，便倉皇逃了……”
連盛聽着趙明暄的描述，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這偌大的一個家，就靠着錦繡在養着嗎？
一大家子，男人還不少，就不知道琢磨琢磨？
還有，什麼叫今年幸得錦繡出謀劃策，前幾年呢？
“爲何繡兒今年纔想起來幫忙？”
“不瞞岳父大人，因爲當初人販子的要求，需當日便同錦繡圓房，小婿心儀錦繡，當下變成好事，給錦繡造成了心理創傷。之後幾年，錦繡一直未同小婿說過話，直到去歲九月，錦繡忽然趁着家裡無人時，冒雨逃走。小婿擔心她冒着暴雨離開不妥，便追了上去，誰知她竟以爲小婿想把她抓回來，朝着小婿大喊了一回，縱身一躍，跳進了鏡江……”
“什麼？”繡兒去歲差點兒自絕？
聽着連盛拔高的聲音，趙明暄立即起身，朝着連盛跪了下去。
“岳父，我趙明暄雖不是什麼能人，但自認也是個坦蕩蕩的君子。那日，突聞她離家而逃，心裡震慟不已，但還是想着，既然她一心想逃，乾脆放她離開好了。只是雨大霧大，她那張臉，孤身上路着實危險，小婿便追着她想先帶她回家，從未想過會把她逼入絕境，跳下江裡。她跳江的那一剎那，小婿也跟着跳了下去，那次第，小婿只想着死也要跟她在一起的……”
聽完趙明暄的交代，連盛只覺得渾身發僵，唏噓不已。
沒想到，這臭小子還挺有膽子的。
這一關，算是過了吧。
“那以後呢？以後你可有什麼打算？”
“不日之後，小婿將前往府城投軍，隨軍前往邊關……”
“什麼？！”剛剛緩和下來正想着怎麼拉扯女婿一把的連盛，聞言聲音陡然飆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