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諾!”一個錦衣玉服的人正站在院中,笑着跟許諾諾打了個招呼,周身的打扮跟小小的農家院形成鮮明的對比。
許諾諾定睛一看,居然是榮皓軒,臉上的笑容下意識地微斂,皺眉道:“你來我家做什麼?諾諾是你能叫的麼?”
榮皓軒剛開口就碰了一鼻子灰,心道幸好把人都留在了外頭,好歹沒在下人面前丟了面子,咳嗽兩聲說:“我聽山子這樣叫你,便也跟着叫了,怎麼,這還不是誰都能叫的?”
“那是自然,榮家是大戶人家,最講究規矩禮節,榮少爺怎麼連基本的待人接物都不會了?山子哥是我師父的侄子,關係自然是不一樣的,所以他叫得可你卻叫不得。”許諾諾說着,眼睛就朝院門外瞟,想着應該又是七擡八擡的擺了一地。
桃子看出姐姐的心思,趕緊說:“大姐,我都看見了,外頭來了十幾個人呢,擡了好多東西,比早晨擡來的還多呢!”
許諾諾的臉徹底沉了下來,瞪着榮皓軒道:“我早就跟你說了,不用你來謝我,你這人是怎麼回事啊?”
榮皓軒一大早打發人來給送謝禮,後來見榮全帶着傷又帶着東西灰溜溜的回去,說許諾諾不肯收東西。結果屋裡的丫頭就七嘴八舌的給出主意,有個小丫頭怯怯地插嘴說:“畢竟是救命之恩,只讓個管事去,人家許是不高興了吧?”
屋裡的管事丫頭聞言,眼睛一瞪,叉着腰說:“少爺是什麼身份的人,更何況如今還在病中,怎麼可能親自去送謝禮,她一個鄉下丫頭,哪裡承擔的起!”
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榮皓軒聽到這些話,琢磨着似乎有點道理,就真往心裡去了,所以又叫了家丁,多收拾了兩擡東西,自己領着人直奔興源村。
他本覺得自己已經表示了極大的誠意和感謝,但是許諾諾卻還是一副不領情的模樣,不免心裡就有些來氣,一張嘴語氣自然就好不到哪裡去。
“我頂着日頭,大老遠的趕路過來,就是爲了謝你,你倒是這麼個態度對我?”
“你是城裡的主子少爺,我家不過是鄉下的平頭百姓,我們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大少爺您就算想不明白,也該知道榮全大叔的傷是怎麼回事吧?”
許諾諾深呼吸幾次調整了一下心情,語氣稍稍放緩道,“洪家是我們一個村子的人,如今他被抓起來,家裡只剩下老人和孩子,雖說不算熟識,但也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鄉里鄉親,村裡已經有很多難聽的閒話了,你還這麼大張旗鼓地給我送東西,你到底是來謝我還是來害我的?”
“自然是來謝你的!”榮皓軒下意識地迴應一句,然後細想了一下許諾諾剛纔的話,然後露出個滿不在乎的表情。
“我還當是什麼事兒,若是依着我娘,就該把他一家都抓起來的,免得留有後患。結果我爹心善,到底只讓抓了洪祥一人,說起來他家還應該感激呢,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我跟你沒話可說,你趕緊叫人把東西都擡回去,以後再敢弄一堆東西堵在我家門口,當心我收拾你!”許諾諾見他這樣,嘴裡的話就越發不客氣起來。
“洪祥犯了事被抓起來,跟我來謝你又有什麼關係,你們村裡人都恁得不講道理?若是覺得洪祥可憐,豈不是說當初我被洪祥弄死纔好?”
十幾歲又正是自尊心極強的階段,榮皓軒平時在家都被人哄着、捧着,哪裡遇到過許諾諾這樣的女孩兒。
潑辣難纏,一張嘴跟小刀片兒似的,對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別說露個笑模樣,連句和緩些的話都沒有……可說來卻也奇了,越是這樣,他就越想上趕着招惹,這可不是犯賤又是什麼?
“你們家管家和家丁剛走不久,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桃子探頭朝外看了看,沒瞧見剛纔被打破頭的管事,但是家丁裡大部分人都還是眼熟的,雖然看着姐姐臉色不善,卻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
其實許諾諾也早就覺得奇怪了,但因爲不想與榮皓軒多說,便乾脆不問,沒想到這會兒被桃子問了出來。
榮皓軒面上微露得意地說:“我知道你的脾氣,那些個下人來想必不能成事,所以他們走了沒多久我就也帶了人過來,果然半路遇見被你打發回去的人。”
許諾諾伸手推開半掩的院門道:“我家地小又雜亂,榮少爺還是請回吧,您的謝意我心領了,東西就大可不必了,我家雖不富裕,卻也不靠這個賺錢。”
“你這人怎麼這般不識好歹?我好心好意陪着笑臉來道謝,你板着張臉就也算了,話還說得這般難聽。”榮皓軒三番兩次被拒絕,火氣也涌了上來,聲音也越來越大。
“先前在城裡我已經說過了,不用送謝禮來,是你非要來給我家添麻煩的,你這邊送了東西博了名聲,可想過會給我家在村裡惹多少口舌是非?”許諾諾也火了,“你家管事頭上的傷沒看到麼?你們受了傷拍拍屁股回城裡去了,我家還要在村裡生活的,我下面還有弟弟妹妹的,我不能日日寸步不離的看着他們,若是有個萬一好歹,你能賠得起麼?”
榮皓軒被這番話說得語塞,着實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心裡已經爲自己的莽撞隱隱後悔,但是嘴上卻不肯服軟道:“真是好心當做驢肝肺,若是旁人我還不稀罕來呢!”
“當不起您的稀罕,您還是去稀罕別人吧!”
榮皓軒深吸一口氣,語氣盡量溫和地說,“你娘不是身子不好麼,天天吃藥你家如何負擔得起?收下這些東西,夠你家用好幾個月的,爲了賭氣就都推出門去又是何苦。”
“吃不吃得起也是我家的事兒,自己賺錢吃什麼都踏實。”許諾諾說着就把榮皓軒往外推,“榮少爺身子還沒好利索,還是趕緊回去吧,若是在這裡中了暑氣或被人打破了腦袋,我們小門小戶的可擔待不起。”
“你……”榮皓軒就這樣被推出了院門,最後腳下一絆差點兒摔倒,雖然被一旁的家丁扶住,卻還是漲紅了臉,氣結地擡手指着許諾諾道,“你這丫頭,恁的不識擡舉!”
許諾諾半句話都懶得多說,伸手把桃子拽進門,然後“砰”地一聲關上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