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諾揉着小狗的腦袋,看它歪着頭的呆萌模樣,脫口而出:“叫包子吧,咱們一起爲了以後頓頓都有肉包子吃努力!”
山子陪着她們逗了一會兒包子,被這蘿蔔條進城去了,走前還叮囑許諾諾:“你老實在家呆着,別再出去亂跑。”
“放心吧,今天糖蒜要翻出來晾曬,還要重新再醃製起來,我也沒空出門去。”許諾諾說着,給他拿了兩個在井水裡浸過的香瓜,“這個你帶着路上吃。”
“行,那我先走了。”山子背上揹筐離開,包子哼唧着跟在他腳後面,想要跟着一起走。
許諾諾彎腰把它抱起來,摸着它的耳朵安慰道:“進城太遠了,你現在還走不動那麼遠哦,山子哥哥晌午就回來了,咱們在家等他回來。”
山子聞言哭笑不得道:“那你就是包子的諾諾姐姐嘍!”
“是啊!”許諾諾跟包子貼了貼臉,然後抓着它的小爪子搖搖,故意拿腔作調地說,“山子哥哥慢點走,別累着了。”
山子拿她沒法子,只得認了這個狗哥哥的名頭,走前叮囑別讓小狗跑出院子,當心被別人家抱走了。
送走山子之後,許諾諾抱着一直哼哼唧唧的包子回屋,安撫道:“山子哥不是不要你了,我和桃子也會疼你的,給你做吃的好不好?”
她關好前後門,把包子放在屋裡,抓了一把苞谷面,稍微添水煮熟,不敢給它吃太油膩的東西,只從昨天的剩菜裡挑了兩塊瘦肉切碎丟進去,再熬煮一會兒,尋了個沒用的破盆子,盛出來放在竈臺上晾着。
包子聞到食物的香味兒,好像知道是特意給自己做的一樣,頓時把山子拋到腦後,開始圍着許諾諾打轉,見她不理自己,又跑去奮力扒着竈臺沿兒,一邊哼哼一邊用力地搖着尾巴。
“小吃貨!”許諾諾把它的小爪子扒拉下去,點着它的額頭說,“以後不許扒竈臺,吃的要放涼了才能吃,知道麼?”
“嗷嗚……”包子擡頭叫了一聲,倒像真聽懂了似的。
許諾諾洗洗手,把頭一天用鹽醃起來的糖蒜撈出來,攤開在蓋簾上,放在院子裡晾曬,把罈子重新刷乾淨,放在鍋內煮開消毒,然後放在陰涼通風處晾乾。
包子乖巧地趴在竈臺邊,守着它的食盆兒,腦袋跟着許諾諾的腳步來回轉動。不一會兒就轉暈了,乾脆趴下舔自己的爪子。
桃子對包子還是有些警惕的,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託着腮幫子看着它。
許諾諾里外忙了一會兒,回來攪攪盆裡的食物,見已經不再冒熱氣了,這才端下來放在包子面前,揉揉它的小腦袋說:“吃吧!”
包子興奮地跳起身,一頭扎進盆子裡,也不挑食,呼嚕呼嚕吃得香甜,不一會兒就頂着滿臉苞谷面子粥,衝許諾諾嗬哧嗬哧地吐舌頭。
許諾諾拎着它去洗了洗臉,衝乾淨狗食盆,裝上乾淨的水放在後門旁邊,拍拍包子的腦袋說:“要喝水自己去喝,不許亂跑。”
包子吃飽了頓時活潑起來,對許諾諾也越發黏得緊了,腳前腳後地跟着,好幾次差點兒把許諾諾絆個跟頭。
許諾諾把能幹的活兒都幹完了,閒着沒事就找出些沒用的碎布頭,封了個小圓布球,丟來丟去地逗着包子玩兒。
包子對這個球十分感興趣,東跑西撲的,很快就累得躺倒在地,衝許諾諾露出肚皮,後腿兒還一蹬一蹬的。
許諾諾伸手給它揉揉肚子,然後去倉房翻出箇舊籃子,用的年頭多了,提手已經斷掉了,她乾脆全都剪掉,把帶刺兒的地方修理平整,然後找了件沒用的舊衣裳鋪在籃子裡,把包子拎進去,把球也丟給它說:“好了,你暫時先住在這裡吧,等你長大了,讓爹在院子裡給你蓋個窩。”
包子抱着布球咬了一會兒,就四仰八叉地睡着了。
山子晌午前就回來了,把陳掌櫃結賬的銅板給許諾諾,又幫着傳話說:“陳掌櫃說他弟弟家的鋪子在關市那邊,也想買些蘿蔔條去賣,我說回來看看蘿蔔條夠不夠,明個兒去給他答覆。”
“暫時還能供得上,我這兩天在家正好再做一些出來。”許諾諾考慮片刻說,“我最近一直在想,賣鹹菜雖說能賺錢,但終究都是些小錢兒,而且又浪費時間又累人,倒不如做了鹹菜賣給城裡的館子,雖然少賺了點兒,但省下來的時間可以做別的事兒,想起來還是划算的。”
“這樣也好,不過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山子覺得許諾諾說得有理,點點頭問。
“暫時還沒想好。”說到這個,許諾諾就有些苦惱,她想了許多種賺錢的方法,但要麼很難實現,要麼沒有本錢,着實讓人頭疼,“不管怎麼說,賣鹹菜總歸不是長久之計,咱們就先這樣,騎驢找馬,總會想出其他好點子的。”
“行,那我先回去了。”山子點頭道,“你也別把自己逼得太狠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放心吧,我知道。”許諾諾今天沒有留山子,準備裝些已經捂軟了的棠梨子給他,“回去再放兩天就差不多熟透能吃了,你帶回去些家裡嚐嚐鮮兒。”
“行,回去給藥兒打牙祭。”山子也不跟許諾諾客氣,“蘿蔔條也給我裝點兒,我奶昨個兒一直唸叨着,說家裡的鹹菜都不好吃,軟綿綿的沒有嚼勁兒。”
“看來老太太牙口兒不錯啊!”許諾諾笑着去裝蘿蔔條,“牙好胃口就好,身子骨肯定硬朗。”
山子看見院子裡曬着的蒜,湊近聞聞說:“你說醃糖蒜,就是這個?”
“剛用鹽滷了一遍,還沒正式醃呢!”許諾諾把蘿蔔條遞給他,“等醃好了肯定少不了你的。”
“那我可就等着吃了。”山子往揹筐裡裝東西的時候,看到揹筐裡的東西,這纔想起來。
“哦,對了,差點兒忘了。”山子說着拎出半掛豬肺,遞給許諾諾,“你把這個切一切,每次給包子煮狗食的時候抓點兒放進去,等再大一些,就可以直接用這個和上苞谷面蒸餑餑餵它也行。這狗小時候得喂好點兒,不然個子長不起來就白瞎了。”
“放心吧,我剛纔給它煮食的時候,也放了點兒瘦肉進去。”許諾諾接過豬肺,掛在廊下的鉤子上,“我還想着,陳掌櫃家每天都要煮骨頭湯,煮剩下的骨頭不知道還有沒有用處,等再進城問問看,若是沒用了,就找他要些回來,給包子啃着玩兒也是好的。”
包子在屋裡聽到聲音,蹦蹦噠噠地跑出來,圍着山子和許諾諾亂轉。
“這麼快就知道自己叫包子了啊?”山子捏捏包子的小耳朵,“吃着這麼好的伙食,可得好好看家,學會抓壞人才行啊!”
因爲葉氏沒在家,所以晌午飯許諾諾也做得簡單,把昨天剩下的豆角土豆五花肉和餅子熱上,紅燒肉加上白菜粉條重新燴了一下,只等許老三從地裡回來開飯。
吃飯的時候,包子一直在炕邊跑來跑去,好在不吵不鬧,只是許諾諾一動筷子,它就眼巴巴地瞅着,目光中流露出濃濃的渴望。
許諾諾經不住它這幅可憐巴巴的模樣,再被它蹭蹭小腿、舔**背,心裡更是軟成一片,原本已經送到自己嘴邊的肉,到底還是中途換了方向丟在地上,被肉包飛快地叼住,三兩下就吞下肚去。
許老三對養狗本就不在意,看着包子還挺懂事,不吵不鬧的也挺喜歡,只叮囑不要讓小狗上炕,就也沒再多問,吃完飯顧不得歇會兒,就又扛着鋤頭下地幹活兒去了。
許諾諾收拾好碗筷,看院兒裡的蒜頭已經晾曬得差不多了,用手一頭頭地攥出水分,依舊擺在蓋簾上,挪到後院兒屋檐下陰涼通風的地方繼續晾着,不時過去給翻個身,摸摸蒜頭的溫度和溼度如何。
這樣一直晾到傍晚,全都晾涼沒有熱度,並且表面也比較乾爽以後,纔開始準備裝缸醃製。
先用涼開水、米醋和鹽按照大概的比例兌成湯汁,再把蒜頭和白糖摻着裝進罈子裡,將湯汁慢慢倒進去,然後用一層油布一層白布紮好缸口,放倒滾缸至裡面儘量均勻,這才搬到陰涼處放好。
“大姐,天兒都要黑了,娘咋還沒回來呢?”桃子一天沒見到葉氏,一開始沒覺得什麼,後來多了包子解悶兒,似乎也沒怎麼想到葉氏,直到現在天兒快黑了,纔開始想要找葉氏了。
“肯定快回來了。”許諾諾哄着她說,“你領着包子去園子裡,幫大姐摘個南瓜回來好不好?你教包子在邊上走路,不能到地裡去亂踩。”
桃子喚着包子一道出去了,許諾諾看了看天色,其實心裡也還是有些擔憂的,乾脆出門打算沿着往姥孃家的方向迎一迎,看能不能遇到。
剛拐出自家門口的小路,就看到葉氏挎着個小包袱正往家走,忙加快腳步上前道:“娘,回來了。”
“嗯,等着急了吧?”葉氏微微有些喘,她自己也知道今天耽擱的有些晚了,怕家裡惦記着,搭了個車在村口下來,就一直快步往家趕。
“桃子在家唸叨你呢!”許諾諾接過包袱,入手就覺得挺沉的,下意識地問,“裝得啥啊這麼沉?”
她說完就意識到手裡拎着的是什麼,微微皺眉問:“找姥孃家借的錢?”
“嗯,你姥娘非讓拿回來的,不管怎麼說,也得先把該賠給人家的錢先湊出來纔好。”葉氏有些疲憊地揉揉眉心,想起今天回去,爹孃叮囑自己的話,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本就該是互相幫襯的時候,不管怎麼說,不能在這個時候跟老人發脾氣鬧彆扭。
許老三剛從地裡回來,就被葉氏塞了兩吊錢在手裡,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張嘴問:“哪兒來的錢?”
“你不是讓我回孃家借錢麼!”葉氏把錢丟進許老三的懷裡,又回去繼續做飯,“如今眼看着要秋收了,誰家錢也不多,這兩吊錢還是家裡哥兒幾個湊出來的,我娘說,秋收後讓先緊着村兒裡的人還錢,剩下的再還我家,若是一時湊不開手,稍微等等也使得,一會兒吃完飯你給爹孃拿過去吧!”
許老三十分感動地說:“你今天回去借錢了?怎麼都沒跟我說一聲?”
“跟你說有啥用?”葉氏把麪條撈出來,招呼許諾諾擺桌子準備吃飯。
許老三聽了這話嘆了口氣,情緒一下子低落了下去。
葉氏看着心裡不忍,又道:“現在二哥還在炕上起不來身兒,老四還要照顧二哥,好幾個人的活兒如今就你跟大哥幹,天天看你起早貪黑的,難道我就不心疼麼?”
“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也知道你爲難,但是現在家裡這個情況,我也着實沒有什麼辦法。”許老三愧疚地拉着葉氏的手說,“若家裡秋收後還不上錢的話,我就進城去做工,一定在年前把錢湊齊。”
“行了,現在說這些幹啥。”葉氏怕被孩子看見,推開許老三的手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也得知道保重自己纔好,不然我和孩子們以後靠誰去。”
晚飯過後,許老二拿着兩吊錢去了老屋,沒敢把錢給許老太太,而是給了許老頭道:“爹,諾諾娘回孃家借來的錢,說讓趕緊先把賠給何家的錢給上,秋收以後再慢慢還。”
許老太太本來在炕上躺着,聽到這話撐起身子道:“不是說了讓借三吊錢麼?怎麼就借了兩吊回來。”
“娘!”許老三沒想到許老太太會說出這麼一句話,整個人都愣住了,半晌纔想起來解釋說,“如今馬上就秋收了,普通的莊戶人家,誰家手裡的錢也不富裕,這兩吊錢還是諾諾幾個舅舅給湊起來的……”
“得了吧,你聽她跟你訴苦呢!”許老太太不耐煩地打斷兒子的話,“葉家家底兒厚着呢!人家就是不樂意借給你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