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也明白似乎是自己說錯了話,但又不知道錯在哪裡,嚇得放下筷子,飯也不敢再吃了,往許諾諾懷裡一縮,瘦小的身子瑟瑟發抖。
李氏突然一撂碗筷,嚎啕大哭起來:“殺千刀的老天爺,你睜開眼看看吧,可憐我兒剛沒了,如今我這個做孃的也要被人嫌棄,連我們的悠車子都不稀罕用,你還讓我活着做什麼,怎麼不讓我跟着我兒去了算了……”
許諾諾一手摟着桃子,另一隻手在身側握緊又鬆開,提醒自己這些人畢竟是長輩,要儘量忍耐,強自壓着心底的火起身道:“奶,我們吃飽了,要是沒啥事就先回了。”
“你拉個臉子給誰看呢?”許老太太指着許諾諾罵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個小蹄子,嘴上不說,心裡指不定怎麼罵我……”
許諾諾深吸口氣,猛地擡頭看向許老太太,凌厲的目光看得她一窒,沉聲道:“奶,我娘自己在家,還有兩個奶娃娃,我不放心,若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帶桃子先回去了。”
“你……”許老太太被孫女的氣勢壓下一頭,心裡別提多憋屈了,擡手指着她罵道,“跟你娘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德行,上樑不正下樑歪的東西,趕緊滾你的,以後沒事少過來,看到你們我的心就堵得慌……”
“奶!”許諾諾手心被自己掐出好幾層血印子,一口氣梗在心口窩,上不去下不來,幾乎要嘔出血來,看着許老太太滿眼的厭惡,終於忍不住了。
“吃飯本就不是我們自己要來的,是你讓小姑去叫我們來的,但既然來了,我們就也老老實實吃飯,沒有招誰惹誰,實在不知道是怎麼礙了大家的眼。”許諾諾既然開始說了,就也懶得再去看別人的臉色,只把自己的鬱悶一口氣說出來,“不過既然如此,以後沒事我們少過來就是了,奶如今也是有年紀的,經不起氣,萬一看見我們再氣出個好歹來,我和桃子都還是孩子,擔不起這麼大的罪名。”
她口齒伶俐,一大段話說下來乾脆利落,滿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許老太太更是一個字不落地聽了個滿耳,頭髮根兒都要氣得炸起來,回手就往炕上踅摸,想要找炕帚打人,嘴裡不住地說:“這是要造反,要造反是不是!”
“奶,你今個兒就算打死我,有些話我也還是要這麼說。”許諾諾伸手把桃子護在自己身後,繼續道,“我娘過門之後,不管是對爺奶還是對叔伯還是對妯娌,乃至對我爹和我們小的,誰真的能說出一個不字來?”
“我現在就問問,屋裡有一個算一個,都憑着良心想想,這麼多年,我娘對你們哪個不好?”她說着環顧屋裡道,“如今不過就是還沒生出兒子,我爹還沒說啥,怎麼我娘就成了千古罪人一般?說句不好聽的話,若只有我家屋裡沒男丁,那被擠兌也認了,可別人屋裡就都有兒子了不成?”
李氏幾乎從炕上跳下來,瞪着眼厲聲喝道:“許諾諾,你這話是啥意思!”
許諾諾護着桃子往後退了兩步,瞪着李氏道:“二大娘,有些事我娘不計較,我這個做女兒的就沒立場說話,但不說話不代表我就是個傻子,是非曲直都看不出,若不是你鬧得那一出,我娘怎麼會早產,我們還差點兒成了沒孃的孩兒?你要是真想清算,就讓二大爺和我爹把咱兩家叫到一處,從頭到尾捋一捋這件事,看到底是誰家理虧心虛。”
李氏撲上來就要打人,被許玲子一把攔住道:“二嫂,你是個長輩,跟小輩兒動手像什麼樣子!”
“還長輩,她知道我是長輩嗎?我兒子都讓那個喪門星剋死了,反倒還要讓她對我蹬鼻子上臉。”李氏瘋了般地哭嚎道,“我以後還要不要做人了?我不活了……”
“二大娘,臉面都是自己給的,不是找別人要來的,如果你自己事情做得體面,自然誰都給你臉,但若自己做出那等事情,就也別怪讓別人打臉!”許諾諾瞪了她一眼,也不等他們再說話,拉着桃子轉身就走。
許諾諾從老屋出來,被夜風一吹打了個冷顫,這才發現自己剛纔太過氣憤,竟出了一頭一身的汗。
“姐……”桃子伸手摟住許諾諾的腿,“剛纔是不是我說錯話了?”
“沒,不是桃子的錯。”許諾諾彎腰背起桃子,又關心地問,“剛纔吃飽沒?”
桃子偷着嚥了咽口水,點頭撒謊道:“吃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