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菱走了一會,停下來轉頭看了眼,見顧家大門早已經關上,她不由長舒了一口氣。往前又行了十來步,彩菱往右一拐進了一條巷子,那裡有一青衣小肆早早等在那。
“彩菱姐,辛苦了!”
不等彩菱開口說話,那青衣小肆忙跑了上來,然後不着痕跡的往彩菱手裡塞了一個荷包,那小肆低聲道:“這是爺賞的,辛苦彩菱姐跑這麼一趟了。”
彩菱不動聲色的捏捏手中的東西,裡面硬硬的有好幾塊,彩菱心裡大體也明白對方給了個什麼數,臉上堆笑,彩菱道:“茗哥兒客氣了,能爲爺做事是我的福份,哪有什麼辛苦不辛苦的。東西送到香姐兒手裡了,看樣子,她很喜歡。”
喚茗哥兒的小肆嘻嘻一笑:“還是彩菱姐有本事。彩菱姐這是準備回大院嗎?來來,我幫你拎着東西。”
彩菱手一擡,似無意的格開了茗哥兒的手,彩菱道:“又不是什麼貴重東西,我自個拿就成,不麻煩茗哥兒了。”
又說了兩句閒話,彩菱和茗哥兒一前一後的出了巷子,慢慢往王家大院走去。
大約半個時辰後,顧志剛扛着農具進了院子。
“哥,回來了呀!快洗把臉,飯都做好了。”
顧志剛一進門,顧沉香就忙把熱水打好送到了顧志剛面前。
洗了臉淨了手,顧志剛一扭頭,見顧沉香走路有幾分不對勁,看了好一會,顧志剛眉頭一皺,不高興的道:“香姐兒,你今天是不是又沒吃藥?”
顧沉香呵呵一笑,道:“有吃呀,哥哥是說我的腳嗎?不礙事的,剛剛上了藥,所以走路有些不穩。”
腳上舊傷復發,顧沉香可不想讓顧志剛擔心,胡亂扯了一個藉口,沒想到的是,顧志剛聽了她這麼一說,還真信了。
“你還是坐着吧。我去廚房裡端東西。”壓着顧沉香的肩膀讓她坐下,顧志剛自去廚房忙活。
兄妹兩人吃了晚飯,顧志剛不讓顧沉香動,又把碗刷了,剛坐下來準備喝口水,便傳來敲門聲。
顧沉香臉上揚笑,道:“哥,快去開門,白大哥來了。”
顧志剛本來站了起來,一聽,又坐了下去,瞅着顧沉香一臉神色不定。
顧沉香可不知道她哥在想什麼,久久不見顧志剛去開門,顧沉香奇怪的道:“哥,你幹嘛呢?怎麼不去開門?”
“安哥兒來幹什麼?”顧志剛語氣不佳的問道。
“能幹什麼?自然有事纔來嘛。”顧沉香見顧志剛不動,自己站起來準備去開門。
“你給我站住。”顧志剛吼了一聲。
顧沉香一怔,轉頭不解的看着顧志剛,這好好的,她哥這是在發火嗎?可是,這是哪門子的火?
門外又響起敲門聲,不緊不慢,顧志剛沒動,眉頭卻越皺越緊。顧沉香似乎突然明白過來,她有些好笑,忙道:“哥,沒你想的那麼複雜。我還是個丫頭片子呢。”說完,她笑着走過去把大門打開。
丫頭片子?看着顧沉香的背影,顧志剛嘴一扁,要是父母在世,等這丫頭及茾後就可以嫁人了。
門外,果然是白惜安。
顧沉香側開身,道:“白大哥,快進來吧。”
進門,白惜安衝站在院井中的顧志剛點點頭:“剛哥兒,在呀。”
顧志剛唔了一聲,神情不冷不熱的。不過,顧志剛什麼也沒有說,只道:“屋裡坐。”
進到屋裡,顧沉香給白惜安和她哥各倒了一碗熱茶。
白惜安喝了兩口,茶碗一放,也沒廢話,直接道:“香姐兒,你的東西我幫你賣了。”
果然,果然。
聽到這話,顧沉香小心臟是砰砰直跳,賣了就意味有銀子收,賺錢了就意味着生活會越來越好,這叫顧沉香怎麼不激動。
好在她也是從21世紀過來的人,定定神,顧沉香低聲道:“賣了多少?”
“一張,二兩銀。”
啊?
顧沉香臉色一僵,這……這……這可和她想的不一樣呀。
白惜安似乎早就猜到顧沉香會是這樣的神情,微微一笑,白惜安道:“這纔開始,銀子雖然是少了一些,不過你畫的花樣我才一拿出來,立馬就被人訂下,可見這生意能做。”
其實顧沉香倒不是覺得白惜安只賣出一個花樣,在她看來,這絕對是良好的開頭,一開始肯定都是在試水,這二兩銀子先不說是賣高了還是賣低了,光是一想到一張紙就能賣出二兩銀,顧沉香想要是她賣出一百張紙,那就是二百兩銀子。
二百兩白花花的銀子,可以買房買地買個丫頭了。
光想到這些,顧沉香這心裡就樂開了花。
定定神,顧沉香道:“白大哥,你把花樣賣給了誰?”
“白村裡正爺家的大媳婦。這鄉里鄉親,頭回開張沒敢賣太高,不過等過些日子,把這花樣全賣到城裡大戶家裡,價錢可比這高了。”
顧沉香終於明白白惜安所說的“奇貨可居”是什麼意思了。果然女人的錢是最好嫌,你賣進有錢人家,那效果可比賣給繡坊好。這就好比高級定製與大衆流水生產一樣是兩個極端概念。
顧沉香笑了起來:“白大哥果然利害,聽你這話,這是有門路了。只要能賣進高門大戶,入了那些小姐夫人姨娘的眼,的確不愁沒銀子。”
白惜安見他什麼都沒說顧沉香就明白他的意圖,不由多看了顧沉香兩眼。
顧志剛在一旁聽得是雲裡霧裡,不過顧志剛也知道現在不是問話的好時機,自坐在一旁,一口一口的喝着茶。
白惜安道:“我這有兩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白大哥請說。”
“我是想和香姐兒商量一下,這花樣以後一個月能不能只賣十副?”
顧沉香一怔,沒明白這話的意思。
白惜安微微一笑,道:“香姐兒,我問你是菜好吃還是肉好吃?”
“肉好吃。”
“那是豬肉好吃還是鹿肉好吃?”
“自然是鹿肉好吃。”顧沉香笑了起來,“雖然我沒吃過鹿肉,可是那東西那麼貴,全是達官貴人才吃的起,想來一定要比豬肉好吃。”
不想,白惜安搖搖頭,道:“其實不然,那鹿肉又硬又韌,可不及豬肉好吃。可是呢,鹿肉稀少,吃到的人自然會覺得這是好東西,於是本來不是非常好吃的東西經過大家一說,所有的人都認爲鹿肉是好東西,要比豬肉金貴。”
顧沉香明白了,趕情白惜安說的是這個理呀。
奇貨可居不就是這意思嗎?
一個月只賣十副花樣,搶到的人自然覺得好,搶不到的人自然覺得比不過別人,越發想要。但市場求大於供的時候,她的東西就是那鹿肉,想不金貴都不成呀。
顧沉香再也顧不上什麼了,她急急道:“白大哥,道理我懂,可是這前提是我的花樣要能入了高宅大戶那些夫人小姐的眼才能說別的,如果人家看不上,我就是想賣也賣不出去呀。”
“所以呀……”白惜安道,“咱們眼前就有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
不知什麼時候,晚霞染紅了天際邊,整個灰沉的天空像披上了一層紅紗,分外明豔。
顧沉香看着白惜安,她突然有幾分恍惚與不真實感。
過了很久,她才道:“白大哥你指是?”
“王家小姐過兩個月就要成親了,王家是青州大戶,王家家主又是在官家跟前常常走動的人,不敢說是十里紅妝,可我估計最少也得六十多臺嫁妝吧。新娘子的嫁衣是有規定的,可是這平時日常的衣服可沒說不讓繡花樣呀。”
顧沉香心砰砰直跳,這要是搭上王家這條線,的確是條好出路,可是想歸想,這做又該如何?
顧沉香沉吟片刻,道:“白大哥,你一次性把話說全了吧。你說怎麼做就怎麼做,一切我都聽你的。”白惜安不是那種只說不做的人,實際上這人相當的有主意,沒萬全把握,白惜安輕易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辦法有,不過我現在不敢說一定就成。我的意思是,咱們做事只要有想念有奔頭,平日行事便知道要怎麼做,知道該往哪個方向使力。我這邊有我的門路,香姐兒不是也和大院裡的人相熟嗎?如果可以,也可以求個人情。”
顧沉香忙點點頭,這年頭沒錢就別窮講究什麼面子裡子,那都是虛。而且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向美好的新生活前進,她只講成果不講究過程。再說這求人辦事,今天承了你的情,總有還的時候。
兩人又說了半個時辰左右的話,見天黑了,白惜安起身告辭。
等白惜安前腳出了門,顧志剛拉着顧沉香,連連問道:“香姐兒,你做了什麼?”
“做買賣呀。哥,要是白大哥說的這事成了,咱們以後就有銀子了。”說到這,顧沉香是眉飛色舞的,就好像此刻她面前已經堆了成堆的雪花銀錠子。
“買賣?”顧志剛還是不明白,“你一個姑娘家,能做什麼生意?”
顧沉香嘻嘻一笑,道:“哥,前段時間我畫了一些花樣,非常特別獨一無二的花樣,我把那些賣了,就能賺銀子了。”
“你是說你們姑娘家繡花的花樣?那東西能賣錢?”顧志剛不信,那些東西看上去沒什麼特別的,怎麼可能有人會出錢買那玩意。
見顧志剛一副不開竊的樣,顧沉香也知她哥不懂這些女人的玩意,笑了笑,她道:“哥,反正你相信我,我不會做那些作奸犯科的事情,我要賺銀子定是光明正大的賺,不會丟了我們顧家的臉面。”
顧志剛的確是不明白顧沉香在做什麼,可是他是相信顧沉香的,摸摸顧沉香的頭,顧志剛道:“那你可得小心一些,不要莽撞。”
顧沉香忙點點頭:“哥,我明白。”
晚上睡在牀上,顧沉香是怎麼都睡不着。心裡有事,這腦海裡是翻來覆去都是在想,該怎麼和王家攀上關係。
找乾孃求個門路嗎?這倒是個好主意,而且乾孃還認識內宅的夫人,也能說上話,只要王家這邊成了,以後也不愁沒生意做。
想到這,顧沉香似乎可以放下心來了,閉上眼,還是睡不着。窗外是幽黑一片,只有銀白月光安靜的泄了一地。來這個世界已經快三個月了,顧沉香心想她比想象中的還適合這裡的生活,而且對於目前的生活她只能說會越來越好的。不過,想到自己的哥哥顧志剛,顧沉香想,如果沒有哥哥如父如母般照顧着她,她一定撐不到現在。
心裡有了決定,一定要賺很多很多的銀子,然後讓哥哥以後的生活越來越好。她也不想着要改變這個世界,她就只想當個大地主,有田有地有房,這小日子就能平平安安過下去。
折騰了一宿,快到寅時,顧沉香才迷迷糊糊睡着。第二天早上起來,卻發現嗓子有些不舒服。
“香姐兒,怎麼咳起來了?”顧志剛看着顧沉香一臉的擔心。
“可能吃熱了吧。”
顧志剛不敢大意,伸手在她額頭探了探,道:“倒不見發熱,不像是生病。我記得家裡有幹菊花,你一會記得泡水喝。”
顧沉香忙點點頭,見顧志剛穿的單薄,道:“哥,這天一天比一天冷,你多穿一些。”
顧志剛揮揮手,道:“不礙事,一會下地就能出一身汗。我走了呀,你好好在家。”
送走了顧志剛,顧沉香胡亂弄了一些吃的,重新梳了頭,鎖上門去了王家大院。
吳大娘住的小院裡安安靜靜,聽不到半點動靜。顧沉香心裡奇怪,往常這個時候,吳大娘一般都在院裡曬中藥,今天怎麼不見人?
廂房也鎖了起來,顧沉香在院裡等了片刻,不見吳大娘,她心想怕是吳大娘今天有事所以這麼久都不見轉回,想了想,顧沉香正準備返家去,就聽從西側門那邊傳來吵鬧聲。
尋聲走了過去,就見一羣人正圍着一間土坯房前,從裡面傳來打罵聲。
心裡好奇,顧沉香剛想走近,一旁突然伸出隻手,將她拉到邊上。
“香姐兒,你怎麼在這?”
顧沉香擡頭看去,忙笑道:“乾孃,我正準備找你呢。這發生了什麼事?”她邊問邊探頭看去,好像有人在打小丫頭。
吳大娘拉了她一把,道:“沒你的事,別瞎打聽。”說完,吳大娘拉着顧沉香往院裡走去。
可是那哭鬧聲聽上去好嚇人,顧沉香是滿腔的好奇與八卦,一步三回頭,那樣子是恨不得跑過去一看究竟。
回到吳大娘住的小院,將門一關,吳大娘語重心長的道:“香姐兒,這陣子院裡人多事雜,你沒事就別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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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沉香一怔,吳大娘很少同她這般嚴肅的說話,還讓她不要來院內,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