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娘也沒瞞他:“昨天晚上老太太把三少爺叫了去,問起香姐兒的事情,說三少爺既然與陳家小姐訂了親,就要收心養性,不要去外面沾些不乾淨的事情,反正這話裡話外都隱隱在說香姐兒不好,讓三少爺潔身自好。總之,這事……”說到這,吳大娘重重嘆了一聲。
白惜安擰着眉,才聽到王家老太太把三少爺找去問話,他心裡就犯奇怪,可等他仔細一想,這事不那麼簡單。
“老太太怎麼會知道香姐兒的事情?還有聽老太太那意思好像是聽到什麼傳言。”白惜安不解,按理說像王家老太太那樣的人大門不出,怎麼會突然關心起香姐兒來了。
吳大娘這時狠狠的道:“定是有什麼人亂嚼舌頭,不然老太太哪能聽到這些亂七八糟的胡話。”
白惜安猜想也是如此,可是……
他頓了下:“那麼又是誰去老太太面前搬弄事非呢?”
三天後,顧志剛回了王家村。見顧志剛不僅瘦了一圈而且神色疲備,顧沉香抱着她哥足足哭了一個多時辰。
“好了,好了,香姐兒,別哭了,先讓剛哥兒去洗洗,去去黴氣。”吳大娘拉開顧沉香,招呼顧志剛先去洗澡,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
白惜安知道這些日子顧沉香一直不好過,之前見她哭的傷心也沒有勸她,這時,白惜安捱過去,小聲道:“香姐兒,白豆腐和柚子葉都準備好了。要不要多準備一個火盆。”
顧沉香吸着鼻子道:“火盆進門跨過就好,柚子葉是放在水裡的,白大哥,你一會幫我送進去,讓我哥好好洗洗身上的晦氣。”
白惜安嗯了一聲,擡頭往吳大娘那邊看了一眼後,低聲道:“給三麻子的五十兩銀子已經送過去了,魯大人那邊也算是出了不少力,改明讓剛哥兒去認認,也算是門交情。”
這次顧志剛之所以能順利回來,白惜安功不可沒,顧沉香拉住他的手,輕聲道:“白大哥,此番多謝你了,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感謝你,以後旦凡你有什麼事需要我們兄妹幫忙你儘管開口。”
微涼的小手放在手掌裡,白惜安心裡卻不知爲何一熱,低頭看了一眼,白惜安笑着開口道:“傻姑娘,咱們之間不必如此。你若真心想謝謝我,改天好好做頓飯菜讓我嚐嚐你的手藝。”
顧沉香嗯了聲,只差拍着胸脯:“這沒問題,到時你想吃什麼,我都給你做。”
白惜安笑着摸摸她的頭。
這時,吳大娘走了過來,打趣顧沉香道:“小花貓臉,我給你打好熱水了,去洗洗吧。”顧沉香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乖乖出去洗臉。
“對了,讓你打聽的事情怎麼樣了?”吳大娘趁空轉過頭來問白惜安。
白惜安搖搖頭,臉上神色不若之前輕鬆:“王家這麼大,着實不好打聽是誰在老太太跟前胡說八道,就連王三麻子那邊也是滴水不露,我套過好幾次話,王三麻子半個字也不說。不過最少可以肯定那人不是一般的小肆,恐怕是府裡的某位管事,只是大院裡這麼多的管事,一時之間也不好推斷是誰。”
吳大娘幽幽嘆了一聲,隔了半晌,吳大娘道:“如今剛哥兒也回來了,這事……這事我看就算了。”
白惜安明白吳大娘的意思,他抿着嘴沒說話,是呀,就算明白是誰在暗中害了顧家兄妹,他們又能做什麼?像他們這樣的小人物很多時候都是無奈。
白惜安不願再去想這些事情,他眉頭一揚,問道:“大娘什麼時候和香姐兒說?”
吳大娘看了看門外,無所謂的揮揮手,道:“我離開王家的事情也不急於一時告訴她,等過兩天再說。”
白惜安向吳大娘看去,吳大娘前天向王家辭了工,但是一直沒有告訴顧沉香知道,他總覺得吳大娘會突然離開王家不僅僅只是因爲顧志剛的事情,吳大娘似乎在顧慮着什麼。
顧志剛洗了澡,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出來後,看見顧沉香捧着塊白豆腐,不由笑了起來。
“這是幹什麼?”
“哥,吃了白豆腐,晦氣自然消。你快吃。”知道顧志剛今天要回來,顧沉香一早就去買白豆腐,回來後一直泡着水,味道和新出鍋的一樣,很是鮮嫩。
此番遭罪,顧志剛還算好,住在牢裡的時候也分了一間相對乾淨的單間,後有顧沉香送去的衣服,基本上沒冷了凍了,雖然後來捱了頓板子,可都是皮外傷,沒傷到內裡,將養兩天就好。他一向不愛吃豆腐,可是見顧沉香可憐兮兮的看着他,他心疼妹子,呵呵一笑,接過豆腐大口咬下。
等顧志剛吃了幾口,吳大娘笑道:“好了,意思意思就成。剛哥兒過來,我幫你看看身上的傷。”
顧志剛道:“從城裡回來的時候已經去醫館裡看過了,沒事,大夫也給開了藥,說就我這身子板底子好,最多三五天就好。”
吳大娘也不堅持一定要看顧志剛身上的傷口,見他說不打緊,吳大娘笑道:“既然如此,你好生進去休息一會,我給你們炒兩個菜,晚上把隔壁五叔叫來,你們爺幾個好好說說話。”
顧志剛唉了一聲,拉着白惜安進了屋,明顯是有話要說。
顧沉香走過去,道:“乾孃,我幫你。”
吳大娘瞪了她一眼:“你也回屋休息,這些日子看把你瘦的,好不容易養嬌了些,如今卻瘦的身上沒肉了,我也只是隨便做幾個菜,一個人就成,你昨天晚上沒睡好,正好趁這個時候回屋睡一會。免得晚上精神不濟。”
見吳大娘不要她幫忙,顧沉香只得訕訕一笑,出了廚房。
回自個屋時,見他哥門沒關好,剛走近一些,卻正好聽到白惜安問了一句:“剛哥兒,這以後你有什麼打算?”
顧沉香站在門口沒動,經此變故,恐怕她哥的想法已經和以前大不一樣了。可是過了很久,她都沒聽到顧志剛開口說話。
她的眉頭不由擰起。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聽到顧志剛的聲音輕飄飄從屋裡傳出來:“等過完年再說吧。”不過簡單幾個字,可是聽到顧沉香耳裡卻分明感覺悲傷。
過完年嗎?她輕吐一口氣,今天接顧志剛回來時,她不是沒看到村裡人對她們的指指點點,雖然顧志剛是清白的,可是三伯到底死了,顧志剛有理也說不清,外人縱是嘴上不說,可是這心裡指不定已經把顧志剛想的十分不堪。幸好此次有白惜安的幫忙,可是下次呢?王家還會再次出手嗎?再來一次,她和她哥還能全身而退嗎?一想到這,顧沉香就覺得後背竄過一絲冷意,直滲入骨頭裡。
她怕了,真的怕了。這些天經歷的事情她不想再經歷第二次,想必顧志剛亦同她一樣。
未來,何去何從?
聽到廚房裡有動響,顧沉香忙回了自己的屋,關上門,她把放在牀頭櫃上的東西拿了下來,繡着團花的青布里有幾本書,每本書都很新,顧沉香愛惜的摸了摸。這個時空紙張的運用不及後世,縱是讀書人多,可是一本書的售價也高的驚人,更何況顧沉香手上這幾本畫冊了。以前她感謝三少爺送書給她,可如今這幾本在她眼裡就像是一把把的利刃,讓人害怕。
她愣愣出神,過了很久,她心裡有了決定。
第二天起牀,推開窗,顧沉香只覺眼前一片白茫茫,好半天她才反應過來,下雪了。這是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前世顧沉香生活在南方,所在的城市四季如春,這下雪的日子屈指可數,就算天下飄下雪花,可一落地就變成了水。如今看着窗外那一片片的白,她恍然出神,白雪,枯枝,安靜的村莊,這一瞬間就如同一副畫一般,祥和而美好。
“喲,下雪了!”
吳大娘起牀便見顧沉香只穿着一件單衣站在窗子旁,不由道:“這天冷,怎麼不多穿些衣服?你呀,要仔細顧好身體。”
顧沉香轉過頭呵呵一笑,道:“乾孃沒事,我不冷。”
可吳大娘纔不聽她的,給顧沉香穿上厚厚的棉衣然後打發她去叫她哥。
顧志剛昨天晚上沒忍住嘴,喝了小半杯酒,沒想到,晚上傷口發作,疼了他半宿。早上天亮前剛迷迷糊糊睡着,這沒多會,就聽到顧沉香在窗外叫他。顧志剛本想再多睡一會,可一想等會有事,眨眨眼從牀上坐了起來。
吳大娘昨天晚上熬了白菜肉粥,早上熱一下就可以吃。顧沉香沒什麼胃口,隨便吃了兩口,便回了屋,趁吳大娘和顧志剛在說話,她拿着一包東西悄悄摸進了廚房。
“香姐兒,你在幹嘛呢?”
吳大娘一進廚房就見顧沉香拿着火鉗子往竈口裡塞東西。
“哦,我燒熱水呢。”顧沉香胡亂應了一聲,又加了一根柴火進去。
吳大娘倒也沒懷疑,看了看鍋裡,道:“好了,水一會就燒開了。你回屋休息吧。”
見塞到火堂裡的東西基本上已經燒乾淨,顧沉香站起身,嗯了聲,道:“乾孃,你今天回王家大院嗎?”
吳大娘正收拾着,聽了她的話,手上不由頓了下,不過很快,吳大娘便道:“嗯,一會去。這久院裡沒事,我不回去也行。”
顧沉香點點頭,走到門口她想了想,轉身說了一句:“乾孃,要不你別在王家做事了,回來我和我哥養着你。”
吳大娘擡頭向她看去。
顧沉香臉上揚笑,道:“乾孃,我估計我和我哥很快就要離開王家村了,雖說家裡窮,可是你是我們唯一的親人,我不想和你分開。”其實她說這話,還有另一個意思,經過顧志剛這事,她擔心乾孃以後在王家受氣,吳大娘以前一直說她與王家老太太有交情,可事實勝於雄辯,說什麼交情那分明就是客套話,真出事了,誰管你是不是家裡的老人,在王家老太太的眼裡,下人就是下人,做主子的怎麼可能同下人交好。
昨天聽了顧志剛的話,顧沉香大約能猜到她哥幾分想法,這王家村鐵定是呆不下去了,不說王家在暗中使絆子,就說這村裡的閒言碎語也可以把人擠兌死。好在顧家在王家村沒什麼田產房產,真要走,收拾下東西提腳就走,也沒什麼顧慮。
顧沉香是真心捨不得吳大娘。
吳大娘大約明白她的想法,想了想,吳大娘道:“這事不急,等我想想。”
顧沉香笑笑沒說話,出了廚房去找她哥去了。
顧志剛用過早飯,休息了一會,便想去村東走走。顧沉香原本打算陪顧志剛去,可是顧志剛堅持讓她在家休息,知道顧志剛這是要去里正家,顧沉香想想,知道顧志剛這是有事要找里正商量,心裡暗歎一聲,她道:“哥,那你路上小心。”
顧志剛伸手摸摸她的頭,慢騰騰的出了門。
吳大娘陪着顧沉香說了會話,因有事要辦,也出了門。
顧沉香一個人呆在家裡無聊,正想着一會去五叔家看看芳姐,不想,白惜安來了。
“香姐兒,同我一道進京吧。”
白惜安進門開口就一句話問了出來,顧沉香半晌沒恍過神來。
似乎也感覺到自己的唐突,白惜安呵呵一笑,又道:“香姐兒,剛哥兒呢?”
顧沉香擡眼看去,好一會才道:“好像去里正爺那了,白大哥,你剛剛……你剛剛那話是什麼意思?”
看着顧沉香一臉無辜神色,白惜安才驚覺剛剛他那話問的太失禮了,眨眨眼,白惜安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道:“嚇到你了吧?其實……其實事情是這樣的,我原本是想過完年再上京去,可現在情況不同,過幾天先生就要回京,先生想讓我跟着他一同回去。”
“所以……”顧沉香接過他的話,“所以你就想着我們一起走?”
白惜安點點頭。
顧沉香一時之間沒開口,她低頭想了一會,才道:“白大哥,這事我可做不了主,等我哥回來,我同他商量下再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