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爺上下打量了呂子祺一眼,癟癟嘴,向春草道,”他窮的連衣服都沒得穿了,你真沒眼光,嫁這麼一個窮鬼。“
春草感覺到呂子祺摟着自己的手緊了緊,有些無語的看着這個小屁孩兒,能靠點譜麼?埋汰人還當着人家的面。
”萬雲,不得無禮。“一個慵懶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春草擡起頭,看到一張長得跟萬雲有幾分相像的男子,一身白色錦袍,慵懶的靠在樓梯口扶手上,嘴角上揚,似笑非笑,一雙丹鳳眼,眉毛微挑,看着樓下三人。
”這位就是張掌櫃口中的春草姑娘吧。“男子姿勢未變,對着春草開口。
“正是,今天正是來拜訪少東家的。”春草拱了拱手對這男子道,這名男子,給春草的第一印象,就是好騷包。
“兩位上面請。”說着自己轉身先進了一間包間。
春草看了看冷臉的呂子祺,兩人一起上了樓,萬雲跟在兩人後面。
兩人跟着進了少東家剛進去的房間,萬雲跟在兩人身後,進門便傳來男子的聲音,“在下萬風,這位兄臺怎麼稱呼?”
“呂子祺。”
“可否跟兄臺的娘子單獨談談?萬雲,帶這位兄臺去隔壁用膳。”
春草發現呂子祺拉着自己的手又一次緊了緊,“少東家跟在下談也是一樣。”
“兄臺放心,在下已成親,對你的娘子沒興趣的。”男子一副吊兒郎當的語氣。
春草轉身看着呂子祺,“你先過去吧,我跟他談,放心,沒事的。”春草看着臉色比平時都冷的呂子祺安慰道。
呂子祺看了一眼歪坐在椅子上的男子,對春草說,“有事叫我。”便跟着萬雲出了門。
“坐。”萬風指了指自己旁邊的椅子,待春草坐下,才繼續開口,“找了一個不錯的相公,就是窮了點。你是從哪兒來?”
“小王村。”
“我來自中國。”
春草吃驚的看着萬風,他說他來自中國,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聽,“什麼?”
“中國。難道你不是麼?”看到春草如此吃驚的表情,萬風挑眉,笑着開口。
“你怎麼知道我也來自中國?”春草穩定了下情緒,自己能莫名其妙來到這裡,再來一個也很正常,冷靜的想一想,便不在那麼吃驚了,只是萬風是如何看出自己也來自現代?
“我來這裡八年,從未吃過滷肉,也沒聽說過肥腸。”萬風本來自己也不確定,抱着試一試的心態問問的,如今看來還真遇見了老鄉。
“我纔來兩年,難得能遇見老鄉。”春草笑着開心,來談生意的心裡壓力也放鬆了許多。
“我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遇見,不覺得酒樓名字有些奇怪麼?回是回不去了,十里長亭,也算是我對家鄉最後的一點懷念吧。”萬風的眼神有些飄渺,聲音裡帶着一絲絲傷感。
春草的眼睛有些溼潤,來這裡兩年了,她努力不去想起的家人,不知道過的怎麼樣?是否還會想起自己?
“我們來談談生意的事情吧。”萬風轉移話題,“你想開加工廠?”
“你開了酒樓,爲什麼不自己做?你也來自現代。”
“我只吃過,不會做。就比如你會發電麼?會造飛機麼?”萬風笑着搖搖頭,這個老鄉似乎還有點迷糊啊。
春草尷尬的抓抓腦袋,“我準備開滷肉加工廠,後來聽說十里長亭是連鎖,便打算來個市場壟斷,給十里長亭做特供,你覺得怎樣?”
“壟斷這個想法不錯,不過我的酒樓遍佈大周各地,這裡運輸不發達,加工廠不能滿足市場需求,除非你在我開酒樓的每個地方都開一家加工廠,所以,我建議你將配方賣給我。你似乎很是不幸,穿在了一個窮鄉僻壤,作爲老鄉,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價格。”
商人果然都是奸詐的,即便是如此特殊的“老鄉”,春草在心裡默默吐槽。
不過想一想,這裡的運輸也確實是個問題,肉並不能久放,而且在夏天更是惱火。
春草也想過自己開連鎖,把滷肉店開往大周各地,但是她不得不面對一個現實,在這個時代,沒有足夠強大的背景,想要成事並不是一建容易的事情。
自她嫁給呂子祺以來,天天籌劃着如何賺錢,到如今,也只是不停的在往外面花錢,從未有過進賬,若想將生意做大,本錢也是個問題。
“不知道你能開個什麼價格?”春草想着既然這樣,還不如賣了。
“白銀八千兩。”
春草低下頭沉思,八千兩是什麼概念呢,呂子祺也不在身邊,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萬風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對銀子多少都沒什麼概念,就冒冒失失跑來談生意,最終還是開口解釋,“八千兩,可以在上京買一套豪宅,普通宅院四五套應該沒問題,若是在這裡,應該夠幾代人花費。”
春草微微張嘴,“這麼多?”
萬風騷包一笑,往椅後一靠,“我不缺錢,但我是商人,也有我的要求,你以後都不得再使用這個配方,當然,若是你嘴饞了,可以來我們店裡,隨時免費請你用餐。”
春草矯捷一笑,“那行,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張掌櫃,準備筆墨。”萬風大聲朝門外道。
張掌櫃進門,微笑低頭朝兩人打過招呼,便去了屏風後面。
拿出紙筆,萬風示意掌櫃放在春草旁邊茶几上,便自覺退出門外去了。
這還要自己寫合同,春草滿頭黑線,她不會寫繁體字的好麼,擡頭看向萬風。
萬風聳聳肩,雙手一擡,笑着道,“我也不會寫。”
“張掌櫃,麻煩叫我相公過來一下,謝謝。”春草衝着門外喊。
果然張掌櫃出現在門口,看了一眼萬風,見萬風點頭示意,才朝春草道,“姑娘請稍等。”
張掌櫃轉身,便看到了呂子祺已經過來。
萬雲將呂子祺帶到隔壁房間用膳,發現呂子祺手裡拿的罈子,好奇的湊過去,一聞味道,便抱着罈子跑掉了,留下他一個人在隔壁包間,他便一直留意這邊的動靜,隱約聽見春草叫他名字,便急急忙忙過來。
“相公,幫忙寫一下單子跟合同。”春草看到呂子祺過來,笑着道。
“張掌櫃,帶上門,呂兄請坐。”
呂子祺對萬風微微拱手在春草身邊坐下。
“要麻煩呂兄幫忙寫下合同。”萬風笑着開口。
呂子祺以爲春草是擔心自己不識字怕被騙,所以特意叫自己來寫合同的,便在茶几上鋪好紙,執筆等待春草開口,殊不知,其實是兩人都不會寫繁體字。
春草念方子,之後萬風念合同內容,呂子祺一一寫好。當唸到八千兩白銀買斷方子時,呂子祺還是吃了一驚,他覺得這個價格似乎太高。
春草將方子交給萬風,合同一式兩份,兩人分別按手印,一人一份,萬風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數了八張,交給春草,春草看不懂,交給呂子祺確認無誤後收好,交易正式完成。
“張掌櫃,帶兩位過去用午膳。”然後起身,拱手客氣的跟兩人告別,“在下還有要事需要處理,就不陪兩位用膳了,合作愉快,有緣再見。”說完轉身朝門外走去。
疏離的語氣,客戶的話語,看着萬風離去的背影,春草心裡涌出一股莫名的慌亂跟傷感。
兩年前,來不及跟自己的家人告別,跟自己的世界說再見,便自己一個人來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還來不及難過,就開始適應這裡的生活,麻木的活着;如見再見故人,如同見到了一絲光明,可是,一句有緣再見,有一種近乎絕望的難過,一股腦的向自己涌來,壓得自己踹不過氣來。
春草陷入了一種悲傷到絕望的情緒中,難受的蹲下身子,捂着胸口,眼淚大顆大顆的滑落,就如同困住的小受, 嘴裡發出壓抑的嗚咽。
走到門外的萬風,聽見春草的嗚咽,身子一頓,紅了眼眶,卻未回頭,繼續向前走去。八年了,第一次遇見來自同一世界的故人,可是那有如何,他們都回不去了,這裡的生活,卻還要繼續。
如此絕望,如此傷心難過,這樣的春草,呂子祺第一次見,讓他心疼的有些不知所措。
春草是第一次見萬風,這點呂子祺是絕對可以肯定的,那是因爲什麼,讓春草如此傷心絕望的哭泣?在春草面前蹲下,將春草抱進懷裡,輕輕的拍着她的背。
“呂子祺,我好難受。”春草靠在呂子祺懷裡嗚嗚的哭泣。
春草終於順過氣,止住嗚咽聲,眼淚仍舊還在往下掉,呂子祺轉過身,背對春草,拉着春草的手,被起春草。
“我們回家,好麼?”
春草摟住呂子祺的脖子,頭靠在呂子祺的頸邊,輕輕的點點頭。溫熱的淚水,一顆一顆滴在呂子祺的脖子上,就如同滾燙的開水,滴在了他的心上,火辣辣的疼。
張掌櫃剛有聽見裡面的動靜,有些不明所以,生意談成,這姑娘爲何會如此傷心?看兩位出來,還是禮貌的開口,“兩位是否用膳了再走。”呂子祺搖了搖頭,揹着走向樓梯口。
出了酒樓,呂子祺直接繞過鎮子,抄小路一步一步穩穩向着小王村走去。
春草終於止住眼淚,靜靜的靠在呂子祺背上,偶爾傳來一聲抽泣。有路人看到兩人,紛紛側目,議論紛紛,兩人都都沉浸在思緒裡,無視的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