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6帝崩

康鴻達:“……”

康鴻達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似的,臉色白裡發青,好一會兒都沒說出一個字來。

而顧玦也不在意康鴻達的反應,嘴角勾起一個極輕極淺的笑意,不疾不徐地又道:“我在北地守了六年,我返回京城後,從未有過逾矩,但既然顧琅不放過我,非要置我於死地,那反了又如何?!”

他的心裡自有一杆秤,只要他自己知道他對得起自己,對得起天下,對得起父皇與母后,對得起他家的小姑娘……那就夠了,他不在意名聲,也不在意那些無關人等的看法!

顧玦神情清冷,眸光沉靜,那種刻在骨子裡的強勢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來,傲氣凜人。

沈千塵專注地望着着顧玦,眼眸晶亮。

她的王爺本該就是這個樣子的,他強大、聰慧、堅定、理智、清醒,每一步都經過深思熟慮。

前世,她一直仰望着他;這一世,他卻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

禮親王原本想勸顧玦別衝動,且冷靜,有話好好說,但聽到這裡,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緊緊地抿住了嘴角,沉默了。

過去這一年,他也是看在眼裡的。

顧玦自從凱旋迴京後,一向安份守己,是皇帝容不下他,覺得他功高蓋主,所以一直在沒事找事。

方纔康鴻達還指責玄淨與顧玦勾結,這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在玄淨之前,皇帝就寵信道士,就在服用丹藥,玄淨不過是皇帝的新寵罷了。

這一些滿朝文武都是知道的!

像今天,皇帝令禁軍圍剿豐臺大營的玄甲軍,玄甲軍也不可能坐以待斃,如果今天玄甲軍被殲,那麼等着顧玦的就是一條死路!

現在禁軍敗了,就是皇帝這次對顧玦服了軟,這也是迫於形勢,只要皇帝活着一天,皇帝終究是容不下顧玦的!

這一點自己看得透,顧玦自然也能看透,所以此刻纔會有玄甲軍兵臨城下!

恍然間,禮親王聽到顧玦清冷的聲音鑽入耳中:“我也是父皇的嫡子,我爲何不能坐那個位子?”

“……”禮親王怔怔地望着前方顧玦的背影,記憶中那個單薄的少年不知何時長成了現在這副偉岸的身軀,足以頂天立地。

是啊,顧玦說的這些也不無道理,顧琅是顧氏子弟,顧玦也是。

這才短短几個時辰,禮親王就有種滄海桑田的感覺,又似是醍醐灌頂。

顧玦再次指着康鴻達下令:“拿下!”

康鴻達的心急墜直下,見他的信號彈發出後,周圍卻是一片沉寂,他就知道杜華堂說得沒錯,他明裡暗裡安排的人手都被顧玦拿下了。

兩個王府侍衛再次逼近康鴻達,輕輕鬆鬆就將人拿下了,現在這種情況下,康鴻達插翅難飛,這就是成王敗寇。

王府內的動靜無人窺見,可王府外,那麼多禁軍被玄甲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卻是被一雙雙隱藏在暗處的眼睛看在眼裡的。

在拿下杜華堂一行人後,玄甲軍的動作沒有停下,三千玄甲軍將士訓練有素地往京城的大街小巷出擊,雷厲風行。

那些衙差被趕回了京兆府,巡邏的上十二衛將士則被拿下,凡拒捕者,殺無赦。

玄甲軍一向軍紀嚴明,並不擾民,只是責令店鋪酒樓閉門,令百姓歸家。

百姓們惶惶不安,只能緊閉門戶,誰也不敢多管閒事,無論發生了什麼,這都是朝廷的事,與他們這些個普通百姓不相干,他們要做的就是安分守己。

那些朝臣勳貴們的府邸直接被玄甲軍將士包圍,禁止進出。其實大部分朝臣也根本不敢外出,他們直到今天才知道京中竟然潛伏着這麼多玄甲軍,這顯然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也就是說,宸王早就在提防皇帝了,埋下了這步暗棋。

到了黃昏,三千玄甲軍已經徹底控制住了京城,街上空空蕩蕩的,闃無一人,甚至沒見什麼鳥雀飛過,動物們似乎都感受到了那種殺機四伏的氣氛。

當夕陽快要落下時,宸王府的朱漆大門終於再次開啓。

薛風演鄭重地單膝下跪,對着出現在門後的顧玦抱拳行禮:“參見王爺!”

薛風演身後還跟着十幾個玄甲軍將士,也都單膝跪在跪在地上,這時,地面差不多幹得七七八八了。

王府門口的屍體早就被玄甲軍清理掉了,但地上乾涸的血跡猶在,黃昏的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血腥味。

可以想象,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驚心動魄的對戰。

與顧玦一起出來的禮親王也聞到了這股血腥味,神情複雜。

薛風演沒看禮親王,只對着顧玦稟道:“王爺,京城已經控制住,唐御初剛帶人去了西城門。”

說句實話,京城能這麼快被控制住,還因爲皇帝把錦衣衛和虎賁衛都調進了皇宮,只爲了制服太子,圍住東宮。

顧玦輕撫了下袖子,道:“進宮吧。”

“阿玦,你別衝動!”這一次,沉默許久的禮親王出聲攔住了顧玦,眉宇深鎖地長嘆了口氣,“開弓沒有回頭箭,你要想明白啊。”

“你現在這樣率兵逼宮,逼宮終究是不對……”

禮親王心裡也是糾結萬分,一方面也覺得顧玦是被皇帝所逼,但另一方面也不代表他贊同顧玦逼宮,血洗宮廷。

顧玦挑了下劍眉,平靜地說道:“那皇叔有何指教?”

禮親王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我立刻進宮去勸勸皇上……”他也知道這對兄弟之間的隔閡已經不是一句話就能化干戈爲玉帛了,“這次是皇上有錯在先,理應有所表示。”

他這句話就直說他可以勸皇帝割地賠款了。

禮親王也是斟酌再三,大錯已然鑄成,這是對大齊損傷最小的一種解決方式了。

天色愈來愈暗,一盞盞燈籠、一支支火把被點燃,照亮了周圍幾丈,整條街道上都只有這對叔侄的聲音。

顧玦朝皇宮的方向望去,夜空中懸着一輪淡月,月亮在層層陰雲中時隱時現。

須臾,顧玦才道:“那皇叔就勸顧琅下旨,把北地兩州以及西北兩州劃給我,從此不得過問,大齊在一日,北地與西北就歸於於我的後人。”

“還有,讓顧琅禪位於太子!”

“……”禮親王聞言,先是一驚。

一旦西北與北地連成一片,領地幾乎佔了大齊四分之一的面積,顧玦這個要求肯定被皇帝斥一句“獅子大開口”。

禮親王的第一反應是皇帝恐怕不會答應,但再一想,皇帝其實也沒選擇的餘地了,六萬五軍營將士戰死,康鴻達被拿下,皇帝龍體衰敗,也無力御駕親征。

顧玦的這兩個要求雖然會讓皇帝大出血,卻不會傷及大齊的根本,畢竟北地與西北也只是劃到顧玦的名下,還是屬於大齊,屬於顧氏,反正顧玦也姓顧。

本來,以顧玦在北地的功績,就是封他爲北地的藩王也不爲過,現在顧玦多討了一個西北,那也是皇帝自己作的。

禮親王咬牙想了想,覺得這條件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接受的,立刻允諾道:“可以,我這就進宮。你等我的好消息!”

禮親王相信有六部閣老以及其他宗室王親一起勸,怎麼也能把皇帝給“勸服”!

顧玦不置可否,不予評價,只是道:“皇叔,我只等一個時辰。”

禮親王也不是愣頭青,明白顧玦這是在給皇帝施壓,不想給皇帝一點調兵遣將的機會。他滿口答應:“好,就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足矣!

禮親王趕緊上了他家的馬車,車伕早就嚇得膽戰心驚,但還是強撐着揮下了馬鞭。

“駕!”

馬車飛馳,速度比來時還快,馬蹄聲與車軲轆聲在這空曠寂靜的街道上尤爲響亮。

薛風演瀟灑地彈了下手指,就有四個玄甲軍將士跟上,目的自然是爲了護送禮親王去皇宮,也免得路上遭遇了什麼變數。

“王爺!”沈千塵走到了顧玦的身旁,挽着他的胳膊調頭往王府裡面走,“我們可以回北地了!”

薛風演等其他人很識趣地沒有去打擾這對小夫妻。

顧玦聽她說“回北地”,就覺得心情很好,輕輕點頭:“嗯!”

他知道是因爲自己,她纔會說“回”這個字。

顧玦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下了腳步,沈千塵也頓住了步伐,仰首望着他,似在問,怎麼了。

他看着她完美無瑕的小臉,寫滿信任的眼眸,心底深處有一股火熱的情潮涌了上來。

他的小姑娘巴掌小臉,身形纖細,乍一看,很柔弱,很嬌氣,平日裡她總是笑得天真爛漫,可實際上,外柔內剛。

她的內心很強大,甚至可以爲他撐起一片天。

他的小姑娘從來都是最可靠的。

只要她在這裡,他就覺得心安。

他擡手輕撫着她鬢角的一縷碎髮,將她捋到了耳朵後,指腹在那晶瑩細膩的耳廓上輕輕摩挲了一下,含笑地重複道:“我們可以回北地了!”

八個字似乎在宣誓着什麼。

他想和她一起回北地,其實他並不稀罕什麼帝位。

這皇城方寸之地,規矩又多,又哪裡比得上他們北地!!

事已至此,他揮出的刀已經懸在了皇宮上方,現在顧琅不得不退讓,不得不答應自己開出的條件!

沒有人可以阻攔他們回北地了!

“太好了!”沈千塵忽然環手抱住了他的腰身,微微踮起腳,帶着一種儀式性地在他左肩頭的位置蹭了兩下。

然後,她就又退開了,很愉快地說道:“王爺,我去告訴母后一聲!”

“……”顧玦來不及反應,就看到他的小姑娘像長了翅膀似的,小跑着走了。

抱了個空的顧玦只能默默地把擡起了兩寸的雙臂,又垂了回去,心底不免有點鬱悶。

他對月嘆了口氣,只能默默地跟了過去。

宸王府的夜晚寧靜異常,沒有雀鳴,只有貓叫時不時地在夜風中響起。

而馬車裡的禮親王心情就沒辦法那麼平靜了,這一晚簡直就是他度過的最驚心動魄的一個晚上了。

在無人的街道上,馬車的速度快了一倍,短短一盞茶功夫就抵達了宮門。

禮親王下了馬車,一路小跑着再次回到了乾清門外。

六部閣老以及順王等宗室王親們還守在那裡,順王一看到禮親王,就是迎了上來,無奈地說道:“皇上還是沒見我們。”

衆臣都是惶惶不安,這都等了一天了,每個人都疲憊不堪,只靠着一些乾糧稍稍果腹。

禮部尚書楊玄善想問宸王怎麼說,但最後問出口的是:“禮親王,現在該怎麼辦?”

“本王要見皇上!”禮親王銳利的目光看向了乾清門,事態緊急,他也沒時間和他們細說內情了。

禮親王一邊說,一邊就朝乾清門走去,楊玄善爲難地又道:“可皇上不召……”

“呸!”禮親王粗魯地啐了一口,忍不住就說了粗話。

這都十萬火急的時候了,玄甲軍眼看着就要逼宮了,禮親王哪裡還管皇帝召不召的,直接朝乾清門衝去。

其他人面面相覷,有的人跟了上去,有的人還在猶豫,有的人堅定地留在了原地,不想以身涉險。

守在乾清門的虎賁衛將士立刻攔住了禮親王,厲聲道:“禮親王,皇上有令,除了康大人,誰也不見!”

此時此刻,禮親王聽到什麼康大人就更來氣,他簡直要急瘋了,再鬧下去的話,事情就真收不住了。

“本王要見皇上,要見太子!”

“讓開!!”

事到如今,只有讓太子出來主持大局才行,畢竟顧玦是認同太子的,所以纔會提出讓皇帝禪位太子。

禮親王不管不顧地往前衝,反正他都活了這把年紀,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虎賁衛將士本來是不想對禮親王動刀的,見狀,只能示威地拔刀,想嚇退禮親王。

說到底,禮親王是宗令,身份高貴,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沒人敢傷了禮親王,因此這反而給了禮親王機會,他當機立斷地搶過了一把刀,然後就把那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幾個虎賁衛將士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禮親王冷聲道:“本王要見皇上,你們要再敢攔,本王就血濺當場!”

“這裡也就我和其他幾位大人而已,我們幾個手無縛雞之力,你們難道還怕我們會謀害皇上不成?!”

“但今日,本王要是死在這裡,你們這些人怕是也都活不了。”

禮親王威脅地把長刀的刀刃往自己的脖頸上壓了壓,皮膚上立即出現了一條血絲。

不僅是虎賁衛嚇到了,連張首輔、楊玄善、順王等人也嚇到了,忙道:“禮親王,您別衝動!”

虎賁衛實在拿禮親王沒轍,只能退了一步又一步,一直退到了月華門。

穿過月華門,就是皇帝的養心殿了!

禮親王依舊把刀架在脖子上,守在養心殿門口的錦衣衛也看到了禮親王,與幾個虎賁衛交換了一個爲難的眼神,同樣不敢阻攔禮親王。

其中一個錦衣衛訥訥道:“禮親王,請容末將去……”通稟。

但是禮親王根本就等不了,他把刀從脖子上放下,擡腳往大門重重地一踹。

正殿的大門被他一腳踹開了,引來殿內宮人的一陣驚呼。

坐在正殿最前方的皇帝映入衆人眼簾,禮親王一邊跨過高高的門檻往裡走,一邊厲聲質問道:“皇上,你到底想幹什麼,到底還要不要這大齊江山……”

話說了一半就戛然而止,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太子顧南謹,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顧南謹一動不動地斜臥在地,蟒袍上是一道道可怖的劍傷,他身下的血染紅了金磚地面,血流不止,觸目驚心。

張首輔、順王等人就跟在了禮親王身後,也進了養心殿,全都驚呆了,不知道誰喊了出來:“太子殿下!”

衆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臟一抽一抽地疼,臉色全都刷白。

太子可是儲君,皇帝竟然下令殺了太子!

禮親王一眨不眨地盯着臥地的顧南謹,久久說不出話來,眼前漸漸地有點模糊,震驚、憤怒、心痛、不可置信等等的情緒交錯着閃過他的面容。

皇帝俯視着闖進來的衆人,爬滿血絲的眼眸帶着癲狂,呼吸粗重,冷冷道:“太子謀反,已經被誅!”

“……”

“……”

“……”

包括禮親王在內的衆人全都靜了下來,啞然無聲,他們簡直都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了。

這一瞬,禮親王感覺耳邊聽到了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心中似乎一座巨塔轟然坍塌了……

完了,全完了!

他無比清醒地認識到了一點,局面即將往最壞的方向發展了。

皇帝與顧玦彼此之間已經有了不可磨滅的隔閡,皇帝放心不下顧玦,顧玦同樣也放心不下皇帝,現在太子死了,那麼禪位太子的這個提議就不可能實現了。

顧玦給了他一個時辰來說服皇帝,可現在他才見到皇帝,還未協商,就已經註定失敗了。

禮親王的心冰涼冰涼的,他的耳邊又響起了顧玦對着康鴻達說得那番話:“我也是父皇的嫡子,我爲何不能坐那個位子?”

是啊,還不如由顧玦來坐這個位子呢,讓顧玦逼宮上位,也總好過眼前這個瘋瘋癲癲的皇帝!

禮親王的眼眶更酸澀了,想起了往日裡太子溫文謙和的樣子,心口空蕩蕩的。

他是心疼太子的。

這一年來,皇帝越來越昏庸,羣臣其實都是看在眼裡的,尤其是六部閣老。

但他們總想着,皇帝不靠譜也就算了,好歹還有太子在,總算還能看到希望,只要熬到太子登基,大齊還能迎來一片盛世的,卻沒想到,皇帝竟然賜死了太子。

而且,還是在沒和任何朝臣商議的情況下,直接賜死了太子。

衆臣覺得心寒,可是皇帝渾然不覺。

在他看,太子謀逆罪證確鑿,他作爲皇帝殺了他是天經地義的!

對於禮親王他們擅闖養心殿,皇帝心裡不太痛快,但勉強沒發作,質問道:“顧玦怎麼樣了?康鴻達有沒有拿下顧玦?顧玦罪該萬死,朕定要將他碎屍萬斷!”

張首輔等人在乾清門外守了一個白天,對於外面的事一無所知,便都看向了禮親王。

禮親王深吸了兩口氣,但心口那洶涌的情緒根本不是短時間內可以調整過來的,脖頸間青筋根根暴起。

禮親王木着臉,聲音呆板地說道:“六萬五軍營將士戰死,玄甲軍兵臨城下,康鴻達已經被拿下,京城現在已經落入玄甲軍的掌控中。”

他的每個字聽在在場其他人耳中,都像是一記重錘敲在心口,而且一下比一下沉重。

繼太子被皇帝賜死的這個事實後,張首輔等人迎來了第二個令他們震懾的消息,彷彿被凍結似的呆立原地。

“轟隆隆!”

忽然間,殿外響起了一記悶雷,一道巨大的閃電張牙舞爪地撕開了夜空,照得殿外亮了一亮,一瞬間比燈火通明的正殿還要明亮。

當閃電消失後,殿外就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皇帝:“……”

皇帝緊緊地抓住了龍椅的扶手,眼眸瞪得老大,失聲道:“這不可能!”

康鴻達說了,他有十成把握可以拿下顧玦,殲滅玄甲軍的!

他纔是真命天子,他怎麼可能敗呢!

而且,京城有上十二衛駐守,怎麼可能輕易地淪陷!!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皇帝覺得禮親王一定是被顧玦收買,指着禮親王道:“胡說八道!”

“來人,給朕傳陸思驥和戴華!”

“顧玦是亂臣賊子,他要謀反,去給朕把顧玦拿下!”

皇帝歇斯底里地喊了一通,幾乎喊破了音,形容愈發癲狂猙獰。

溫小公公領了命,趕緊去通傳守在殿外的錦衣衛指揮使陸思驥和虎賁衛指揮使戴華。

禮親王的臉上木然無神,乾巴巴地又道:“皇上,您是誤會了顧玦了,顧玦並無謀反篡位之心。我剛去見了顧玦,顧玦只要讓皇上您下旨,允他回到北地,將北地與西北劃於他,然後,皇上再禪位……”

他的目光又忍不住去看地上的顧南謹,太子都死了,連他也不知道顧玦能否接受皇帝禪位給其他幾個皇子。

張首輔等其他人都聽明白了,本來皇帝是可以當太上皇,勉強保住最後一絲尊嚴,不成爲大齊廢帝的。

可現在太子死了!

“放肆!”皇帝一掌重重地拍在扶手上,眼神怨毒,呼吸急促,夾着咳喘,“顧玦不安好心!朕一定要把他碎屍萬斷!!”

皇帝的五官扭曲猙獰,雙眼充血,宛如惡鬼附身似的,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禮親王、張首輔等人望着眼前這個陌生的皇帝,全都想起了太醫們說的話,皇帝丹毒攻心,繼續下去的話,毒火擾心,丹毒侵蝕神智,可能會得癔症與癲狂症。

皇帝現在這副瘋狂失控的樣子簡直就跟太醫說得一模一樣。

張首輔等人慾言又止,神色古怪地交換着眼神,他們都覺得如果是從前正常的皇帝,不可能會賜死太子。

也就說,皇帝瘋了!

皇帝把下方衆人那古怪的神色收入眼內,只覺得他們定是怕了顧玦,想要投靠顧玦了。

“你們……”

皇帝又擡起了手,整隻右臂都在顫抖不已。

他想責令拿下禮親王、張首輔等人,可話還沒說完,喉頭一甜,一口熱血洶涌地撕開咽喉從他嘴裡吐了出來……

“噗——”

鮮血染紅了皇帝的龍袍與龍椅,皇帝兩眼一翻,身子軟軟地往後倒去,暈厥了過去。

倪公公尖聲喊道:“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