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夫人,全是那喬世子害的!”史紫嫣的丫鬟站了起來,眼神憤怒,指着站得不遠的喬景鉉,聲聲控訴。
高老夫人一愣,就見那邊有一羣人,站在最前邊的正是喬景鉉,旁邊站着柳府兩位小姐,英王府剛剛來拜壽的那位大公子被一個丫鬟捉在手裡,旁邊還跟了一大堆小姐,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們家姑娘站在湖邊觀賞風景,見着喬世子過來,於是趕緊行禮問安,沒想到被喬世子一甩手便推進了湖裡!”那丫鬟哆哆嗦嗦的說了兩句話,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史紫嫣,又放聲哭了起來:“我都還沒來得及去扯我們家姑娘,便已經落水了!”
高老夫人望了望那邊的喬景鉉,大喝了一聲:“鉉兒,你過來,將事情說清楚!”
喬景鉉一臉不高興的走了過來,方纔他往這邊來尋明媚,沒想到半路上被那史紫嫣給攔住說話,他一心只想將她甩開,於是大步往前邊走,不想搭理她,沒想到那史紫嫣緊緊的跟了上來,在他身邊聒噪個不停,讓他心裡自是煩悶。
剛剛走了幾步,就見前邊來了一羣少女,喬景鉉定睛一看,走在最前邊的正是明媚,心中一喜,正欲快步迎了上去,沒想到史紫嫣忽然伸手來拉他的衣袖,喬景鉉心中一慌,生怕會被明媚誤解,用力一甩,沒想到史紫嫣便落水了。
分明她隔那湖泊也還有幾尺遠,自己推她也沒怎麼用力氣,如何就落水了,真真是蹊蹺,喬景鉉只覺得自己有些冤枉。
“我可沒推她落水,她自己過來抓我的衣袖,我只是將她甩開而已。”喬景鉉皺眉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史紫嫣:“剛剛落水就有人救她上來了,不至於會昏迷不醒罷?”他還覺得冤枉呢,剛剛過去找明媚與郭慶雲說話,明媚的臉色有些不虞,肯定是瞧見史紫嫣拉他衣袖從而誤會了。
史夫人咬了咬牙,指着喬景鉉道:“喬世子,看你這話說的,不是你推了我家嫣兒,莫非還是她自己故意摔到湖裡去的不成?現在又指着我們家嫣兒說她是裝着昏倒了,你究竟是何居心!”
喬景鉉一怔,見着史夫人那般義憤滿腔,又瞥了瞥史紫嫣,一時間也找不出什麼話來回復她,畢竟史紫嫣全身溼漉漉的躺在地上,這是個不爭的事實。
這時就見一位少女從旁邊走了過來,直接走到史紫嫣面前道:“都散開些,我來看看可還有救。”
衆人一看,卻是那位柳府的十小姐柳明媚。
高老夫人是知道明媚的醫術,心裡才安定了幾分:“快些讓開,讓柳家十小姐來給史三小姐來瞧瞧。”
明媚方纔見着史紫嫣與喬景鉉在那邊拉拉扯扯,本來有幾分生氣,喬景鉉走過來解釋,她也不想搭理他。可現在瞧着史紫嫣落水,史夫人一副悲憤欲絕的模樣,也怕喬景鉉會吃虧,趕忙出手來給他解圍。
低頭看了看,明媚見史紫嫣的肚子並沒有鼓脹,知道她並沒有嗆水,這才放下心來,但是爲了防止她腹內有積水,她半跪在地,叫玉梨幫着把史紫嫣的腹部放到自己腿上,背朝天,頭部下垂,然後叫玉梨用手平壓她的背部使她吐水。
玉梨見史紫嫣昏迷不醒,又見自家姑娘叫她壓背讓史紫嫣吐水,以爲她嗆水頗多,所以手上用了幾分力氣猛的壓了下去,就聽史紫嫣尖叫一聲,竟然就醒來了。明媚暗暗點頭,這史紫恐怕是在演戲,否則哪會如此快便醒來。
明媚心中不悅,把史紫嫣放到地上,摸住她的手腕把了一脈,果然是在演戲,脈象穩健,哪有落水昏迷之人的虛脫感,於是收回了手,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站了起來:“史夫人,你且不用哭,史三小姐身子強壯得很。”
史夫人聽了明媚的話,半信半疑的望了望女兒,就見她睫毛扇動,一雙眼睛已經睜開,楚楚可憐的環視四周一圈,往自己身上一看,眼圈一紅,眼淚珠子便掉了下來:“母親,女兒……女兒丟臉了,這可怎麼辦?”
大家見她聲音悽楚,也動了惻隱之心,紛紛勸道:“史小姐,不礙事,方纔見着你落水的人也不多,就連幫你診治的都是柳府十小姐和她的丫鬟,並未有男子看過你的身體,你便放心罷。”
“什麼?”史紫嫣聽到這些安慰的話兒,臉色卻更白了些:“我不是被喬世子救上來的嗎?難道他不是男子?”
今日來高府的夫人誰不是宅鬥好手?聽到史紫嫣的這話,衆人心裡皆是通透,明白了這位史紫嫣打的什麼主意,看着她的目光不由得有些鄙夷,再看看站在旁邊的明媚,心中感嘆這世上的事情便是巧,打這樑世子的主意自己掉進湖裡卻被喬世子的未婚妻給救了,這事兒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一旁的夫人們還只是鄙夷的看看,玉梨卻按捺不住心頭的一把火,譏諷的看着史紫嫣道:“我聽着史三小姐這話倒覺得奇怪了,似乎史三小姐頗希望喬世子看了你的身子?”
史紫嫣被玉梨一語點破心事,臉上一紅,見她只是穿着丫鬟的衣裳,不由得慍怒道:“你是哪家府上的丫鬟,竟然如此不懂規矩,這哪裡有你說話的份兒!”
玉梨嗤之以鼻道:“我倒不知道原來史三小姐這般懂規矩!若是懂規矩,又怎會在落水醒來便說出一個男子的名字來?況且我在這裡能不能說話,彷彿也不是你說了算,連高老夫人在旁邊都沒有說我,還輪得到你來教訓我?”
明媚見玉梨一番話說得史紫嫣啞口無言,心裡那股無名火去了泰半,笑着掐了玉梨一把道:“瞧你這個嘴刁的丫鬟,我都說過不帶你出來,你千求萬求的,都向我保證了出來以後不亂說話我方纔答應的,可一轉揹你就給忘了!就算史三小姐不懂規矩,也自由她母親教她,有教養媽媽管着,哪輪得上你說話,還不快閉嘴!”
衆人聽着這主僕二人唱着雙簧,把那史紫嫣好好的損了一番,心裡俱是讚歎,柳府十小姐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明面上在罵丫鬟,實際上可把那史紫嫣罵了個狗血淋頭,暗暗指着說她沒有教養。一想着這十小姐的身份,心下倒也釋然,沒有誰再去計較那麼多,畢竟每個人對挖牆角這事都是有反感的。
史夫人也被明媚那戳這心窩子的話說得啞口無言,一張老臉幾乎便要掛不住,不敢擡頭看衆人眼裡鄙夷的目光。倒是那史紫嫣,可謂不知者無畏,眼睛滴溜溜的到處亂看:“喬世子不就在那邊嗎?你們問問他便知道了。”說罷扶着丫鬟的手站了起來,竟要往那邊走過去。
史夫人一把抱住了女兒:“嫣兒,你不用過去了,跟母親回府去罷!”
史紫嫣聽了母親的話,猶如一桶水澆了個透心涼,方纔在前堂,英王妃與她說了那麼一番話,這才讓她有了些希望,覺得自己能進英親王府做喬景鉉的側妃。好不容易逮着個機會和喬世子碰了面,可卻沒想到竟然是這樣一個結局。
喬景鉉伸手來推她,史紫嫣覺得這可是再好也不過的機會,有這麼多人衆目睽睽的瞧着,喬景鉉如何能脫得了干係?他肯定會想法子趕緊來救自己,只要他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身子,那他也就沒法子再逃脫了。
跳入湖中時,史紫嫣還猶自得意,這算盤打得是再精當也不過了,可不是妥妥兒的!可現在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結果——千算萬算,她卻少算了一條,喬景鉉對旁的女子根本不會理睬,淹死也好,救活也罷,全不管他的事。
明媚聽了史紫嫣的話,心中感嘆了一聲她竟然如此厚顏,又在感嘆爲何這些貴女們的手段就是這幾樣,都沒見過什麼高超的。原來在雲州城的時候,那劉玉蘭便用落水的法子想要擠進英王府做貴妾,沒想到即便是尚書家裡的小姐,也只是用這樣的招數。
劉玉蘭跳湖的那時候,天氣還暖和,史三小姐可跳得不是時候,現在天氣這般冷,若回府以後不好好保養着,恐怕會傷了身子。只不過這也是她咎由自取罷了,明媚瞥了一眼史紫嫣,轉身便朝郭慶雲那邊走了去,喬景鉉見明媚不搭理他,也快步追了上去:“媚兒,等等!”
明媚站在那裡,似笑非笑的望着喬景鉉,郭慶雲推了推她:“柳十,我那表兄要來找你賠罪了。”
“賠罪?你看他那副模樣,一臉笑嘻嘻,哪有半分懊悔?”明媚見着喬景鉉那神色,心中便是不喜,這喬景鉉也真是行情太好了些,她與他一路走來,都不知道有多少爛桃花,朵朵嬌豔,春光燦爛。
喬景鉉見明媚臉色不好,還正在想着措辭,該如何開口解釋史紫嫣拉住自己衣袖的事情,這時卻聽見一陣喧譁,只見那史紫嫣竟然被史夫人拉扯着朝這邊走了過來,身後跟着一羣看熱鬧的人。
高府湖邊立即聚集了一羣人,大家都雙眼放光的看着史紫嫣與喬景鉉,就連玉梨手中的喬景焰都被人忽視了。高府的湖泊不是很大,但也不小,就見一汪清亮的水,在微風吹拂下盪漾出圈圈波紋,似乎小孩子調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着實有趣,此刻在湖畔圍了一大羣人,也沒有誰去管這湖泊究竟是有趣還是沒趣了。
只有明媚負手站在一旁,望着這面湖水,心裡正不住的隨着那細碎的波紋泛起了微微波瀾,她知道喬景鉉行情不錯,卻沒料到他竟然不錯到這種地步,史紫嫣分明是在演戲,已經被她識破,可還是死乞白賴的賴了上來,這可真讓人不舒服。難道自己這一輩子就要變得如此悲慘,縮手縮腳的在後宅去對付那些有着野心的女子?
瞥了喬景鉉一眼,心裡想着,即便是這種臉不長得如此順眼,就憑他的身份,恐怕也照樣有不少女子會前赴後繼的追着過來呢。喬景鉉見明媚眼睛看了過來,以爲她在向自己暗送秋波,很缺心眼的回了她一個笑容,氣得明媚轉過頭去,不想搭理他。
“喬世子。”那史三小姐已經奔到了幾個人面前,朝喬景鉉深深的行了一禮:“紫嫣謝過喬世子出手相救。”
看起來這位史三小姐還真是堅持得很,準備破罐子破摔,硬拉着喬景鉉不放了,明媚朝着郭慶雲閃了下眼睛,兩人站在一旁饒有興趣的看起戲來。
史夫人和圍觀的人也慢慢的跟了過來,見着自己女兒這樣子,臉上雖是羞慚,可心裡卻還是期待着那喬世子能點頭認下這事兒,那自己女兒的親事也就解決了,雖然只能做個側妃,可畢竟是嫁去了英親王府,這樣的親事哪裡去尋?
湖邊的人聽着史三小姐這般說,眼睛皆望向了喬景鉉,看他怎樣回答,旁邊英王妃雖然心裡不齒史三小姐的做法,卻還是有幾分暗自得意,自己的鉉兒生得優秀,引得這麼多小姐喜歡他,竟然還要賴着過來。若是柳府那十小姐真的剋夫,英親王府和柳府親事黃了,那也還會有不少閨閣千金願意嫁進英親王府來呢。
誰料喬景鉉正眼兒都沒瞧那史三小姐一下,眼睛望着高老夫人道:“外祖母,這位小姐方纔不知道爲何突然跌落水中,有人喊了個小廝來把她撈上岸的。鉉兒不敢讓這位小姐生了誤會,特地問了下那小廝的姓名,他乃外祖母家的家生子,名叫玉喜。方纔他回去換衣裳去了,若是這位小姐還不相信,便可去喊了那玉喜來問話便是。”
史三小姐聽着這話,身子一搖差點沒有站穩,幾乎便要跌倒在地,慘白了一張臉望着喬景鉉道:“喬世子,即算你不想認下這件事,又何必用一個僕人來羞辱我?”
喬景鉉哈哈一笑:“我沒有做過的事情又爲什麼要攬到身上?玉喜救了你,你該好好謝謝他纔是,爲何還要計較他是一個僕人?史三小姐,你也太不識好歹了!”
史夫人在旁邊已經氣得臉色煞白,自家女兒想賴着喬景鉉,不但沒有賴上,反而卻被那喬景鉉羞辱了一番。怎麼說自家老爺也是個正二品的官兒,自己的嫣兒可是捧在手心裡長大的,怎麼能被那喬景鉉如此羞辱?
“喬世子,”史夫人哆哆嗦嗦道:“今日我們家嫣兒的事情也是由你而起,怎麼來說你也該負點責任,或者旁人以後會將我們尚書府置於何地?”
喬景鉉不解的望了一眼史夫人道:“旁人將尚書府置於何地,與我有什麼干係?”
史夫人氣得全身打顫,望了一眼英王妃:“王妃,我們家雖然比不得英親王府富貴,可也不是這般任人欺辱的,喬世子不給我一個交代,我勢必要我們家老爺將這事情告到皇上那裡……”說到這裡,史夫人忽然想起了皇上現在還臥病不起,趕緊改口道:“去與太子殿下說說,若是太子殿下不管,那我只能進宮覲見太后娘娘,請她給我主持一個公道。”
英王妃雖然不喜歡明媚,可也不喜被人要挾,她皺了皺眉道:“交代?史夫人想要個什麼交代?”
史紫嫣沒有聽出英王妃這話裡的意思來,喜不自勝,朝英王妃行了一禮:“原先王妃與紫嫣說過,若是我有機會做王妃的媳婦,王妃會很開心。”她擡起臉來,雙頰上飛起了兩片紅雲,望了喬景鉉一眼,又羞羞答答的低下頭去。
英王妃望了一眼史紫嫣,心中實在不是滋味,開始自己確實想過要利用她將柳明媚羞辱一番,可卻還沒有想着真要將她娶了給喬景鉉做側妃,現在衆目睽睽下,大家都在瞧着自己,可到了騎虎難下的境地。
明媚聽了史紫嫣的話,心裡頭跟明鏡兒一樣,看來英王妃十分不喜歡自己,這才鼓動了這位史家三小姐,讓她心中生了希望,這才賴上了喬景鉉。她望了一眼英王妃,見她臉色尷尬,一副斟酌着開口說話的模樣。
“史家三小姐的意思,莫非是想要嫁進英親王府來?”明媚笑眯眯的看了史紫嫣一眼:“以後咱們可以成妯娌了不成?只是與史小姐年齡相仿的卻都有婚約了,莫非史小姐還願意嫁給那十二歲的小公子?”
英親王府裡就是喬景焰與喬景鉉兩人年滿十七,第三位公子便只有十二歲了。本來照着常理這輪不到明媚說話,她已經有婚約在身,即便是大庭廣衆下見着喬景鉉,也該要含羞避開的,可她心中意氣難平,由不得開口狠狠挖苦了史紫嫣一番。
“柳十,你倒是替史紫嫣想得周到!”郭慶雲伏在明媚的肩膀上笑個不停:“可是史紫嫣你也有十五歲了罷?怎麼就看上了十二歲的毛娃娃?莫非是聽着那句俗話動心了?”
旁邊有小姐嗤嗤的笑着補充了一句:“女大三,抱金磚!”
這話纔出口,衆人都大笑了起來,史夫人聽了又羞又氣,將史紫嫣拉到一旁,向幾個丫鬟瞪眼道:“還不護着小姐去換了衣裳!”
史紫嫣拼命的掙扎着,可還是被丫鬟們扶着離開了湖邊,這時候史夫人才緩緩開口:“王妃,我的嫣兒也是如珠似寶的養大的,今日憑空被羞辱了一番,我也不多計較了,還請王妃遣了媒婆過來,兩家商議下親事,我們家嫣兒願意給喬世子做側妃。”
周圍的夫人們都沉默下來,這史夫人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這是在逼着英王妃答應親事呢。那史紫嫣自己撲通一聲跳進湖裡,非得賴上喬世子,母女倆都是厚臉皮。衆人一邊不齒史夫人母女,一邊又在遺憾,自家女兒怎麼沒有想出這法子,拼着凍一凍,就能嫁進英親王府,這也是一樁合算的買賣。
柳老夫人在一旁看完了這場戲,呵呵一笑:“史夫人,貴府的小姐是沒地方去了不成?”
衆人見柳老夫人開口了,一個個來了精神,喬景鉉的世子妃不就是柳府的十小姐?柳老夫人開口,肯定是爲自己孫女說話了。
史夫人被柳老夫人這句話嗆得滿臉通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柳老夫人朝英王妃笑了笑:“原來王妃不中意我那媚丫頭,那又何必遣人來提親?”
英王妃趕緊擺了擺手:“我沒有不中意,只是說兩句客套話兒,沒想到那史家三小姐便當了真。”
喬景鉉見着柳老夫人滿臉不悅的神情,心中一驚,生怕柳老夫人說出悔婚的話來。顧不上衆目睽睽,喬景鉉一把拉住明媚的手對着衆人道:“諸位都是京城有名望的貴夫人,今日我就在衆位夫人面前說清楚,我喬景鉉今生只會娶柳府十小姐爲妻,不會再娶側妃,也不會有貴妾、姨娘、通房,若違此誓,便如這湖邊柳枝一般……”說話間他射出一枚石子,那柳枝便應聲而斷,從樹上掉落了下來,落入湖中,隨着那湖水慢慢悠悠的飄遠了。
湖邊立時一片肅靜,衆人都是驚歎連連,看着喬景鉉堅毅的眼神,不由得也暗自佩服,只可惜自家女兒沒有福氣,不能覓得這般佳婿。那夫人滿臉羞慚,悄悄走到一邊,不敢再爲自己女兒來出頭。只有英王妃卻是心急如焚,一想到若是那柳府十小姐真是剋夫,難道鉉兒便終身不娶了?只愁得眉毛蹙到了一處,心裡祈禱着但願天門寺的廣慈方丈也能批出段監正那種鸞鳳和鳴的八字來。
明媚見衆人皆瞧着喬景鉉和她相牽的手,不由得也有些羞赧,輕輕掙扎了下,卻被喬景鉉抓得更緊,高老夫人和柳老夫人看着這兩人攜手站在一起,就如一對金童玉女般,不由得會心一笑:“鉉兒,你可是要酸掉別人的牙齒不成,還不放了手,省得讓人看了笑話去!”
高老夫人雖然嘴裡這麼說,可眼睛裡卻是笑意滿滿,絲毫沒有怪罪的意思,喬景鉉朝她燦爛的一笑,露出了一排潔白的牙齒,牽了明媚就往一旁走:“那我和媚兒到你們看不見的地方說話去,免得礙了外祖母的眼!”
郭慶雲見衆人皆是驚訝得一副下巴都要掉下來的模樣,知道喬景鉉這舉動也太放誕無禮了些,笑嘻嘻的朝柳老夫人扮了個鬼臉道:“柳老夫人,我去旁邊瞅着,定不會讓我表哥欺負了柳十去!”
柳老夫人笑着朝郭慶雲點點頭,知道她跟着去是爲了防着別人在背後說明媚的閒話:“你和我那媚丫頭素來是相與的,見了面便一時也分不開的,你不必在這裡陪着我們這些老婆子了,還是快些去尋了我那媚丫頭去罷!”
郭慶雲行了個禮兒,一溜煙的就追了過去,看得這些夫人們眼睛又瞪得圓溜溜的:“這鎮國將軍府家的九小姐果然是個不講規矩的,走路都是一通亂跑,誰家娶了這樣的媳婦那可有好戲看了。”臊得站在一旁的郭大夫人鬧了個大紅臉兒,心裡頭早把郭慶雲罵了百次千次,出門之前就叮囑她要有淑女風範,答應得好好的,轉眼就全給忘了!
“英王妃,還有一樁事情請你處理下。”玉梨揪着喬景焰走上前來:“貴府大公子實在無賴,見我路過,竟然調戲於我,玉梨雖然是個丫鬟,可卻也知道要潔身自愛,沒想這位英親王府的大公子卻連玉梨的見識都不如!”
英王妃臉上正掛不住,見着玉梨揪着喬景焰過來要主持公道,心中更是惱火,朝喬景焰瞪了一眼:“真是不知好歹的下流種子!”
王側妃這般苦苦哀求,自己才帶了他過高府來,沒想他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氣得英王妃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高老夫瞧着喬景焰那模樣也覺得不大好辦,笑着對玉梨道:“你別生氣,這喬大公子是喝酒喝得多了些,我讓下人帶他先去醒醒酒。”
玉梨見着高老夫人開了口,自己也不好抓着不放,將手一鬆,喬景焰便倒在了地上,骨碌碌的滾了一圈,大毛衣裳上全是灰塵泥漿。
旁邊圍觀的人都哈哈的笑了起來,柳明慧聽着那笑聲刺耳,似乎分明在戳着自己心窩子嘲笑,站在那裡,臉上漸漸的紅了,看得柳老夫人一陣驚詫。
高府上這場風波很快便過去了,經過來赴宴的各位夫人不遺餘力的宣傳,喬景鉉已經成爲了京城貴女們心中可遇而不可求的男子,引得不知多少閨中女子嘆息連連,只在怨恨自己沒有柳府十小姐那般好命,明媚坐在家中都覺得脖子後邊涼颼颼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京城貴女在暗地裡扎小人兒巴不得她短命些。
柳老夫人是個最會察言觀色的人,那日從高府回來,她就一直在想着爲什麼英王妃對自己的媚丫頭一點都不熱絡。照理來說,媚丫頭進退得宜,生得又美,實在沒有什麼能讓她挑剔的地方,可她看着自家媚丫頭的眼色十分不喜,甚至還帶了些厭惡的神色,這究竟是因爲什麼?若是有個這樣挑剔的婆婆,那媚丫頭嫁過去不消說是會吃苦的,儘管喬景鉉可能也會護着她,但終究還是不如意。
想來想去,柳老夫人覺得自己還是該往高府一趟,由高老夫人出面約了英王妃出來,當面鑼對面鼓的把這話兒說清楚,否則自己心裡一直不會安穩。
第二日一早天氣便很是晴朗,明媚帶着玉梨到玉瑞堂給柳老夫人請安,剛剛坐下來便瞧見柳明慧從外邊走了進來,玉梨見着柳明慧便重重的哼了一聲,柳老夫人瞧着那情形有些奇怪,瞥了明媚一眼:“媚丫頭,你這丫鬟玉梨現兒有些肆無忌憚了,昨日在高府也是這般,說起話來完全不顧及自己的身份。”
“祖母,這也怨不得玉梨。”明媚心中也覺得憋屈,這大陳等級制度森嚴,哪怕是做竹子的錯了,做丫鬟的也不能說句公道話兒。
“怎麼說?”柳老夫人瞅了瞅柳明慧,見她神色慌張,心中便知該是柳明慧昨日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聯想到喬景焰身上,不由得更是起疑:“慧丫頭,你說說看,你究竟做了什麼事情,讓一個丫鬟都這般看你不起?”
柳明慧有一絲慌亂,低着頭看向自己的腳尖,就是不敢回話,柳老夫人瞧着她那神情,心中雪亮,看起來喬景焰根本不是去冒犯玉梨,本來該是想要打明媚的主意,只是被玉梨制住了而已。
“慧丫頭,你也是要嫁去英親王府的,怎可這般算計自家姐妹?若是你再這樣不知好歹的想去害媚丫頭,那休怪我不客氣,我寧可多一個在家終老的孫女,也不會讓你出閣以後敗了柳府的名聲。”柳老夫人惡狠狠的瞪着柳明慧:“你聽清楚沒有?”
柳明慧全身打了個激靈,不敢擡頭看柳老夫人,低聲應了一句,旁邊柳明嫺輕輕一笑:“六姐姐這模樣就如老鼠見了貓兒一般。”
旁邊的柳明倩推了推她:“祖母在看你,別說話。”
柳明嫺吐了吐舌頭,擡眼望了垂頭喪氣的柳明慧一眼,心中無比的快活,六姐姐仗着自己做了記名嫡女,總在她們幾個面前趾高氣揚,今日總算是被祖母數落了一頓,大快人心。
柳老夫人本來心裡頭便存着心事,現在又添了柳明慧一樁,心情實在不好,和幾個花朵兒一般的孫女說了幾句話,然後擺了擺手道:“你們都回自己的屋子罷,我要出府一趟,就不用你們陪着了。”
幾位小姐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柳老夫人今日爲何忽然又要出府去,但也只能答應了一聲站了起來,行了一個禮便走了出去,只有明媚留在那裡沒有動身。
“媚丫頭,怎麼了?”柳老夫人見着明媚婷婷嫋嫋的站在那裡,沒有離開的意思,大爲奇怪:“你有話和祖母說?”
“祖母,若是因爲我的事情,媚兒請祖母不必勞累了。”明媚眼睛亮晶晶的望着柳老夫人:“我昨日便見英王妃看我的目光不善,只差點把我當做仇人一般看待,我只覺得其中該有什麼誤會。”
“原來你也注意到了。”柳老夫人心裡讚了一句媚丫頭果然聰明,一眼也看出來英王妃那隱隱的敵意,可卻還能平心靜氣般,似乎絲毫沒有收到影響:“那你覺得該怎麼辦好?”
“若是像那句老話兒說的,婆媳天生便是對頭,我以後嫁去英親王府就盡心服侍着她便是了,平日在她面前我也不會讓伯韜說出過分的言語來,以免惹得她不喜。”明媚深思着,這是不是前世裡聽別人說的,婆婆總會在心裡把媳婦當做和自己搶兒子的敵人?“若只是這樣也就好了,但我總隱約感覺還有內情,否則不會在成親前便會有此表示。”
柳老夫人點點頭,按常理來說,英王妃現在該是歡喜,兒子議親,她可便有孫子抱了,要對媳婦顏色瞧,至少也得等到過門以後,斷斷乎不會在這個時候透露出不喜的神色來,恐怕那史三小姐也是看出來英王妃的不喜,這才大膽的演了那齣戲,想看看能不能躋身到英親王府裡邊做側妃,這事情真是蹊蹺。
“祖母,我倒是想自己去問問英王妃,究竟因何不喜歡我?若是媚兒自身的缺點,只要她說了出來,我便去改,若不是媚兒的問題,是旁人挑唆,暗地裡煽風點火,我倒是想要好好的和那人對質!”明媚一想到自己揣測到的可能性,心中就像藏着一把火般,突突的往上邊躥着。
“你是說你大伯孃?”柳老夫人疑惑的問。
“這只是媚兒的猜測而已,但願不是。”明媚眼睛裡露出一絲無奈的神色:“大伯孃被逼自請出府,按照她那樣的性格,我感覺她絕不會善罷甘休,恐怕就是她在那裡撥弄是非罷?上回她便想拿着我和喬景鉉的八字來做文章,焉知不是她又跑去和英王妃說了什麼,所以英王妃纔會如此厭棄我?”
柳老夫人想了想道:“媚丫頭,你的考慮倒有些道理,你別管這事兒了,祖母幫你去處理了,哪有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去問婆婆的道理?”
“既然如此,那邊有勞祖母替我跑一趟了。”明媚有幾分無奈,嘆了一口氣,英王妃與她,現在可真是有水火不相容的感覺,也不知道究竟自己又哪一點觸犯了她。雖說自己想要做個貼心的媳婦兒,可怎麼樣也禁不起這做婆婆的挑鼻子挑眼。
柳老夫人坐車來到了高府,吩咐金花媽媽遞了拜帖進去,不多時裡邊跑出來一個管事婆子,來到柳老夫人馬車前邊,打躬作揖道:“真是對不住,我們家老夫人今兒一早便去了天門寺,恐怕還得半個月才能回來,勞老夫人空走了一趟。”
柳老夫人聽說高老夫人去了天門寺,心裡卻是一驚,天門寺離京城遠着,少說也得要有五六日車程,爲何高老夫人要去那裡,究竟所爲何事?她低下眼眸,吸納暗道,高老夫人去天門寺,不知道和媚丫頭這事情有沒有關係?畢竟昨日才過了壽誕,今日便出發去了那邊,恐怕其中還是有些蹊蹺的。
想到此處,笑着對那婆子道:“若是府上老夫人回來了,便知會她一聲,說柳太傅夫人來過了。”
那管事婆子一臉的笑:“這個自然。”
柳老夫人吩咐馬車伕趕了車往回走。調轉車頭,車伕朝那馬兒抽了一鞭子,兩匹馬便拉着那車子平穩的往太傅府去了。走在路上,柳老夫人心裡突然一動,叫曼珠給那車伕傳話:“去槐花衚衕看看。”
車伕不敢多問,趕着馬車便去了槐花衚衕,柳老夫人叫他把車子停在了衚衕門口,派曼珠前去看看柳大夫人住的那宅子可還有人在住。
曼珠領了命兒往前邊走了過去。衚衕裡有些雜亂,雖是獨門獨戶的院子,可畢竟比不得太傅府那般有氣勢,就見路邊還有着一灘灘的積水,幾個小孩子吵鬧着從她身邊躥過,險些把她撞倒,還有幾個婆子模樣的人靠在門口磕牙,見她走過,一邊乜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她,一邊卻忙着用牙籤子簽着牙齒,不時吐出一團唾沫來。
看着這般景象,曼珠心裡感嘆大夫人真不該做出那些陰毒事兒,最後只能落魄到這種地步。小心翼翼的避過那些積水,好不容易來到柳大夫人的小宅子門前,卻只見大門緊閉。上去叩門,也沒有人回答。
路邊玩耍的幾個小孩子好奇的看了看她,有一個稍微大方些的小姑娘走過來問她:“你是找這裡邊住的那位夫人嗎?”
曼珠點點頭道:“對呀,我便是來找這位柳夫人的,小妹妹你知道她去了哪裡嗎?”
小姑娘搖搖頭道:“她昨日便搬走了,我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但是看樣子她會很久不回來,是僱了碼頭上裝貨的馬車來接她的,來了好幾輛呢,好多箱籠,看得我們眼睛都花了,用手指頭都沒有數過來究竟搬了多少件。”
聽着小姑娘這般說,曼珠知道了那柳大夫人自然是搬家了,至於搬去了哪裡,只能慢慢尋訪了。向小姑娘道了一聲謝,順手塞了個銀毫子給她:“小妹妹,拿着去買點零嘴吃罷。”那小姑娘雙手捧着那銀毫子,眼睛樂得眯成了一條縫:“謝謝姐姐了!”手裡擎着那角銀毫子,高興的舉了起來,飛快的往家裡跑了過去。
曼珠回到馬車旁,打起一指寬的簾子向柳老夫人稟報了下柳大夫人搬家的事情,一絲光亮照進了馬車,柳老夫人臉上一邊光亮一邊暗黑:“難道真是她做下的事情?做下這事便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