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裡頭已經是太陽偏西,明媚跨進香蘭院的屋子,便見柳元久坐在裡邊正一臉憂戚的在與杜姨娘說話。
雖然柳元久有些渣,貶妻爲妾,可這麼多年來他對杜姨娘倒還是一心一意,在大陳皇朝裡邊,膝下無子卻只得一妻一妾的官員也實在不多。明媚心中有些疑惑,爲什麼這麼多年杜姨娘沒有生養,難道是那柳四夫人下的手?早些日子她給杜姨娘把脈,發現她身子雖然有些虛,可並無大礙。
“父親,姨娘。”明媚行了一禮,挨着杜姨娘坐了下來:“你們在擔心什麼?瞧着姨娘這眉頭蹙得緊緊,難道是出了什麼事兒?”
杜姨娘望了下明媚,一雙妙目又低了下去,臉上的表情十分尷尬,柳元久在旁邊輕輕咳了一聲:“明媚,這事兒你就別問了,不是你能操心的。聽人說,你竟然給人接生去了?還是剖腹取子?難道你不知道人命關天?爲何如此胡鬧?”
“父親,那孕婦母子平安。”明媚見着柳元久一臉焦慮,心中兀自覺得好笑,父親也太過謹小慎微,難道如此不相信她的醫術?
“我早就與你交代過,這普安堂只是給那些窮苦百姓看病,萬一出了什麼問題我還能遮蓋一二,若是給那些富戶看病,可得要斟酌,萬一出了事,他們與京城那邊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一個摺子遞上去,說不定我這頭上的烏紗帽便保不住了。”柳元久擡了擡手,本想在桌子上拍一拍,以示警告,可見着明媚笑容滿臉,一時又拍不下去。
“父親,明媚若是沒有十足把握,也不會動手,你便放心罷。”見着柳元久一副緊張模樣,明媚也能理解他。十年寒窗蟾宮折桂,從六品的翰林編修做起,放了外任熬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到了正四品的知府,聽姨娘說不出意外今年就能調回京城升從三品的官了。宦海沉浮這麼久,若是因着自己將這官丟了,豈不是冤枉。
柳元久看了一眼明媚,心中不知道該是覺得安慰還是苦惱,自從明媚開了這個普安堂,替他解決了服徭役的問題,也讓他獲得了不少稱讚,愛民如子的官聲在外,今年的政績考覈定是優等。可明媚越發大膽了,普安堂裡什麼病人都敢接,萬一出了什麼事情怎麼好?
“承宣布政使司的左布政使呂大人的夫人明日設薔薇宴,你明日便不必去普安堂了,由你母親帶着你和你姐姐去呂府赴宴。”柳元久站了起來,看了一眼杜姨娘:“若蘭,你好生休息着,這件事情你便不用管了。”
杜姨娘擡起頭來,低聲應了一句:“我知道。”她的眼睛紅紅,似乎要流淚了一般。柳元久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慢慢的走了出去。
“崔西,這究竟是怎麼了?”崔西自小便是杜姨娘的貼身丫鬟,現在已經嫁人做了嫂子,可依舊還是跟在杜姨娘身邊,比那貼身丫鬟的情分更深些。她嘴快心直,什麼事情都不藏着掖着,不如直截了當問她好。
“還不是老宅裡頭的彎彎道道!”崔西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這都跟烏眼雞兒似的,一心啄着人算計吶!”
柳府在京城也算是名門望族,柳老太爺現在已經官至太傅,在朝中聲望頗高,他前後有兩位正室太太,第一個生了柳大老爺、柳二老爺、柳三老爺和大姑太太,後來因爲生病故去,柳老太爺就娶了現在這位柳老夫人,生了一個兒子和兩個女兒,兒子就是柳元久。
前後兩位柳老夫人都很厲害,前任柳老夫人在世時,小妾們生的幾乎都是女兒,原本有個庶出的柳三老爺,可還沒一歲就夭折了。現任這位柳老夫人更狠,嫁過來不到一年就把小妾都發賣光了,柳老太爺居然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這麼多年就守着繼室太太一個人過,連通房丫頭都沒有一個。
明媚挺佩服柳老太爺,不是說從奢入儉難麼,柳老太爺據說以前有六房妾室,站在玉瑞堂給前頭老夫人請安的時候可是鶯鶯燕燕一大堆呢,後頭柳老夫人說句發賣就全賣了,而且還能一直不再納妾,看起來現在的柳老太太可是一道大菜,海蔘鮑魚的味道有,青菜豆腐的味道也不缺,要不然柳老太爺怎麼能忍得住呢?
或許是柳老太爺年事已高,那方面也需求不多,纔會由着柳老夫人如此雷厲風行,明媚微微一笑,要不是怎麼會那般捨得。
因爲寵愛現任柳老夫人,老太爺不免對着柳元久偏心點。據說柳元久小時候是老太爺親手教他寫字的,吃穿用度都比着柳府最好的分例來,皇上賞的端硯徽墨碧玉筆洗,全擱在柳元久的小書房,惹得前頭柳老夫人生的三個兒子眼睛紅得跟兔子一樣。
柳元久倒是爭氣,十八歲就殿試上被皇上欽點了狀元郎,當場就賜紅花錦袍遊街誇官,引得金明池邊一路少女芳心都飄到了狀元爺的身上。只可惜柳元久卻一心只喜歡杜若蘭,不顧家中反對,自己上門提親娶了她回來。
“咦,原來渣爹還有這般癡情的時候。”明媚對於柳元久好感度大增,能夠違背父母之命娶自己心上人,也算是不錯了,只是究竟沒有能夠逃脫過命運的擺佈,杜若蘭卻由正妻貶成了姨娘。
“崔西,後來我娘怎麼卻變成姨娘了,這裡頭究竟又是怎麼一回事兒?”明媚將崔西扯出了屋子,總算是聽到了柳府的秘辛,總得多多瞭解纔是,否則日後回了京城,還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