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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水由建康城南蜿蜒而過,沿途市肆密集,尤其是丹陽郡城附近,更是林立着一座座高門權貴的別院,要想在這裡置地建宅,可不是有錢就能辦到的。
在沿岸的諸多大宅間,有一間小院別具一格,雖只畝許方圓,卻流水潺潺,山石嶙峋,院角的竹林隨着風兒搖曳,幾株臘梅還掛着零零星星的葉子。
這正是吳中幽蘭陸蕙芷在建康的居所,因爲身份的原因,陸慧芷並不和族人住在一起,建康的一處小宅,吳郡名下的數十頃地,雖不能大富大貴,卻足以衣食無憂。
秋末的建康,天氣漸寒,屋角擺上了火盆,陸蕙芷伏在案頭,抄寫着《西廂記》。
胡烈把《三國演義》和《西廂記》的原稿取走之後,按承諾各抄寫了一百份發放出去,轉眼就一搶而空,其中《西廂記》大多落在了女兒家的手裡,瘋狂傳抄,廢寢忘食,百讀不厭!
陸蕙芷也從友人處借了一份,一看就生出了共鳴,所謂士爲知己者死,女爲閱己者容,她的出身註定了將狐獨終老的命運,試問誰願接受呢?
對鏡梳紅妝,坐看芳華漸逝,她也渴望能獲得如崔鶯鶯般的完美愛情啊。
陸蕙芷本就存了抄寫的意思,而胡烈版的字只能說一般般,於是在連看了好幾遍之後,開始動筆。
“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
拂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
當抄到崔鶯鶯寫給張生的約會詩時,陸蕙芷不禁駐筆,秀眸向外望去,風兒掀動着門簾,梅枝疏影沿着牆角搖擺,此情此景,與詩中何曾相似,可是崔鶯鶯尚能等到張生,而自己的張生又在哪兒?
陸蕙芷的眼前,漸漸地浮現出了一張臉,有點象楊彥,又不完全象,以楊彥的臉作爲輪廓,多出了幾分書卷氣與儒雅氣息,與楊彥之相比,張生風流倜儻,滿腹經綸,少了些咄咄逼人的鋒銳之氣,也更加的休貼入微,這分明是她幻想中的張生。
“哎~~”
張生的影子總是揮之不去,陸蕙芷明知這樣不對,可就是忍不住在芳心中一點一滴的把張生拼湊出來,在幽幽嘆了口氣之後,正待提筆再寫,外面卻是傳來了顧燚的叫喚。
“小姑,小姑!”
“嗯?”
陸蕙芷側首望去,顧燚提着裙角小跑而來,兩個健婦攔都攔不住,不禁沒好氣道:“那麼急幹嘛?再過兩年也得嫁人了,得注意點,不然誰家郎君敢娶你?“
顧燚雖與自己差了一個輩份,但陸蕙芷沒有作爲長輩的心態,她是把顧燚當作閨蜜好友的,而顧燚也是極少數能與她談得來的娘子。
“嘻嘻~~”
顧燚笑道:“小姑,我剛剛聽到一個消息,你最討厭的那個人,嗯!就是楊彥之,在去郯城就藩的路上,襲擊了好象是淮泗口的一個叫閻平的鄉豪,殺其人,並其衆,掠其產,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上去挺才華橫溢的,竟然能做出這種事,不過他要倒黴了,朝庭將以王彭之任謁者僕射,率隊去郯城譴責他呢。”
驟然聽到楊彥之的名字,陸蕙芷只覺得心肝猛的一跳,但隨即,楊彥之在腦海中的印象,就變成了臆想中的張生。
“小姑,你……爲何面色不大好?“
顧燚留意到陸蕙芷的不自然神色,隨口問了句,便望向了几案上攤着的書稿。
”小姑你在寫什麼?“
顧燚自來熟的拿起一看,頓時結結巴巴:”楊彥之,西廂記?這……這是楊彥之寫的?小姑,你看他的文章?還……還抄寫?“
陸蕙芷俏面一紅,訕訕道:”我……我就是看這字不大好,這麼好的文章,配這字可惜了,反正閒着無聊,不如重新騰抄一遍。”
“嗯~~”
顧燚點了點頭:“這字確實談不上出彩,只能勉強歸於會寫,不過也不能怪他,畢竟寒門出身嘛,能有那般才華已經很不得了,哪有時間練字呢。”
陸蕙芷替楊彥分辨道:“你誤會了,這是別人騰抄的,楊彥之把書稿給了一個叫胡烈的丹陽鄉豪,由胡烈找人騰抄百份傳播出去,原稿還應在胡烈手裡,雖然我沒見過,但聽說楊彥之的字挺不錯的,頗有衛氏之風,又別出樞機,自具一種清奇風骨。“
“噢?真有這麼好?”
顧燚挨着陸蕙芷坐下,翻看起來。
這一看可不得了,也給迷住了。
“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
拂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
看到這一段的時候,顧燚癡癡道:“小姑,你說楊彥之怎能寫出這般文章,女兒家的閨閨閣閣事居然活靈活現躍於紙上,男子不是應該微言大義,曉之以理麼?可他倒好,盡寫些風花雪月。
不過我必須說,我很喜歡看,比干巴巴的列女傳要好看多了,尤其是其中的詩句,如此的貼切,給人一種身臨其境之感,這人的才華,可不是一般啊。“
陸蕙芷微微笑着,有閨蜜分享自己的心事,自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洋溢開來。
“哎呀,哎呀,羞死人了,羞死人了!”
西廂記不僅僅是一本小說,還有大量的豔詩,楊彥給裴妃口述的時候,沒好意思念豔詩,但書寫不一樣,原稿中的豔詩一字不落。
“小姑,你看看,你看看,戲調初微拒,柔情已暗通,低鬟蟬影動,回步玉塵蒙……這寫的什麼啊!“
顧燚玉面通紅,捂着眼睛,一聲聲尖叫着,卻偷偷張開一條指縫往下看,這可真是一副小心肝如鹿兒砰砰亂撞,未及豆蔻的她,如何經受得住這般赤果果的詩句?
尤其是看到汗流珠點點,發亂綠鬆鬆的時候,再也受不了,嚶嚀一聲,撲入了陸蕙芷的懷裡,只覺得口脣乾燥,呼吸急促。
陸蕙芷也是面紅耳赤,每看一次,都有一種負罪感,西廂記通篇有悖於她自小受的教育,卻偏偏又給她帶來了新奇的刺激,直教人慾罷不能。
正如顧燚讀的這首《酬簡》,描寫張生與崔鶯鶯巫山雲雨的過程,全詩六十句,三百字,她已經會背了!
“小姑,你說楊彥之這人怎麼這樣啊,真真是羞死人了!”
“上回他還指責陸家大郎君作的是黃詩呢,哼,要照我看啊,這纔是真正的黃詩!”
顧燚羞的不敢擡頭,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
陸蕙芷勉強笑道:“其實這一段你可以跳着看,往後就不是這樣了。”
“噢,那我再看看!”
顧燚本就不捨中途放棄,只是不好意思再看,恰好陸蕙芷遞來了梯子,於是擡起通紅的面孔,繼續往後看,果然,後面的劇情更加精彩,看着看着,眼圈又紅了,低啜道:“小姑,崔鶯鶯和張生好難啊,哎,說來也是,寒門庶子娶得士家女郎,哪有那麼容易呢……“
”咦?“
正說着,顧燚似是想到了什麼,驚呼道:“我爲何覺得,這張生就是楊彥之自己的寫照?”
“喀啦!”一聲!
仿如一道閃電劈入腦際,陸蕙芷俏面煞白,腦海中楊彥之與張生不停的轉換,到底誰是誰?
自己究竟是對楊彥之動心,還是暗戀着不存在的張生?
見着小姑那如癡了般的模樣,顧燚內心一凜,試着問道:“小姑,其實楊彥之的才華不可否認,模樣又生得俊俏,年歲還和你相當,若不是身份太低,倒是天賜良緣呢。
我覺得吧,女子就不能委屈了自己,應該效法崔鶯鶯,放下門第之見,大膽尋求真愛,方不負此生,要不要我當一回紅娘,等楊彥之回京把他找來,你們……生米煮成熟飯?“
”顧燚!“
陸蕙芷滿心荒亂,大怒着瞪眼過去。
顧燚分明瞅着清楚,陸蕙芷的虛張生勢之下卻隱含着不安,於是哼道:”小姑,你別忘了,你輸給楊彥之的賭注還沒兌呢!“
”我……“
陸蕙芷啞口無言!
是啊,他日道左相遇,請吳中幽蘭揭開面紗容我一睹芳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