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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是句容縣的縣治,與花山(今句容寶華山)爲伴,東臨鐵甕,西控建康,南負句曲,北俯大江,是建康更遠距離上的東大門,於此固守,可得花山與攝山(今南京棲霞山)之險峻,易守難攻。
但可惜的是,全軍紮下還沒幾日,就傳來了周札打開城門,獻石頭城於王敦的驚天噩耗,這時,又有信使來報:“陛下有令,請劉公速起兵,與諸軍進攻石頭城!”
劉隗頓覺一陣天旋地轉!
石頭城的攻打難度不用多說,哪怕準備周全,不待守軍彈盡糧絕都不敢輕言攻取,更何況他什麼攻城器械都沒有,若是就地打造,最少要十天半個月,可天子等得起麼?
“還有誰出兵?”
劉隗問道。
信使道:“另有刁公、戴將軍、大司徒、周公與虞公同期出兵,請劉公莫要貽誤戰機。“
”貽誤戰機?“
劉隗喃喃着,嘴角現出了一抹苦澀,他也不是一點點軍事都不懂,大概是二半料子的水平,軍事能力處於道聽途說階段,尚未系統的研究過,不過他很清楚,如今哪還有戰機可貽誤?
王敦穩坐石頭城,來一個收拾一個!
“罷了,罷了,請回稟主上,劉某即刻出兵!”
劉隗無力的揮了揮手。
“末將告辭!”
信使施禮離去。
劉綏這才吞吞吐吐道:“阿翁,真要發兵石頭城?依兒之見,不如固守金城,從旁掣肘,料王逆不敢輕舉妄動,待得形勢穩定下來,王逆軍心漸浮,屆時再發兵也不爲遲。“
”哎~~“
劉隗如精疲力盡般的嘆了口氣:”急救如救火,主上哪能等得起啊,楊府君,情形危急,還望忠心爲國,一待破去王逆,老夫定當保舉你個前程。“
”呵~~“
荀灌輕笑一聲,眼角滿是不屑。
劉隗就當沒聽着,目中爆出精芒,瞪着楊彥道:”楊府君可願爲君上分憂?“
楊彥淡淡道:”保我前程就免了,劉公莫再多說,速速發兵便是。“
劉隗眼裡閃過一抹怒容,楊彥的騎兵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而他自己雖將兵兩萬,可自家事自己清楚,真正能戰之卒不過數千,與王敦作戰,還要借重楊彥的力量,於是忍着怒,點了點頭。
……
兩個時辰之後,全軍出發,由句容到建康百十里,不是指日能到,劉隗心急如焚,強令急行軍,楊彥全軍騎兵,再急行軍都不怕,而劉隗以步卒爲主,除了那千餘曲部,絕大部分都是徵發的揚州僮客,本就怨氣沖天,這一急行軍哪還受得了,陸續就有士卒逃散,劉隗下辣手殺了百十個,才扼止了逃散的趨勢。
可是軍中的怨氣也隨之愈發濃烈。
待過了江乘,前方有騎突來,大叫道:“劉公,大事不好,刁公、戴公與周公之軍,已被王逆擊破,大司徒與虞公所率之軍不戰自潰!“
”什麼?“
劉隗仿如墜入了冰窖,渾身撥涼。
“敗了,敗了,我軍敗了!”
“跑啊,快跑啊!”
來騎可能心情焦急,並未掩飾聲音,週近的軍卒聽到大敗的消息,紛紛逃散,就如平靜的湖水被扔下一塊巨石,洶涌的漣漪蕩起,傾刻間,全軍潰散的趨勢已不可逆轉。
“誰敢跑,殺,殺!”
劉隗部曲揮着刀砍殺,但大勢已成,千餘人又有什麼用呢,有些僮客反因被阻着紅了眼,提起長矛與部曲反殺起來,形勢亂作了一團。
劉綏從未經歷過這般場面,急的大叫道:“阿翁,如何是好,我軍已敗了,速回淮陰罷!”
劉隗彷彿老了十餘歲般,原來挺直的肩背塌了下來,虛弱的擺了擺手:“主上委我重任,我愧對主上,本該一死報之,奈何君王有難,我怎敢先死,罷了,罷了,你隨我入宮,隨侍主上左右,就算死,也要血測那王逆一身!“
說着,又望向楊彥,神色複雜道:”楊府君可隨老夫入宮?“
楊彥拱手道:”楊某另有要事,劉公自去便可,況主上也未必願見我。“
原本楊彥的千餘騎不佔優勢,可是全軍已經潰散,連自家的部曲都跑了些,真正留在身邊的,只有幾百人,劉隗雖有心拉着楊彥作最後一搏,但力量對比發生了變化,若是強令楊彥入京的話,恐怕立刻就會翻臉。
於是點了點頭:“既如此,楊府君自去便是!”
楊彥也不多說,拱了拱手,與荀灌率軍折返,待出了劉隗的視線,又遣兩名親衛潛往江乘,召七百水軍前來,大隊則馳向茅山潛伏,及至入夜,水軍趕來,這樣楊彥的手上有了一千九百多人,足以完全一次突襲。
第二天清晨,全軍小心翼翼的向陽羨行去,這一路在當時還沒怎麼開發,丘陵低山連綿,各種野獸在山中亂竄,人煙確實稀少,不過爲防萬一,楊彥發散遊騎,四處巡曳,到第四天傍晚,抵進了周家莊園數裡之外的一處山谷。
南方莊園與北方塢堡不同,講究點的,砌上土牆,隨意點的,搭上柵欄圍成一圈,畢竟承平日久,鄉里的爭鬥大多是械鬥的形式,用不着建塢堡,況且朝庭也不會允許鄉豪自建塢堡,這倒是便宜了楊彥,如果周家也是塢堡的話,那他說什麼都不會來偷襲。
莊園中,炊煙渺渺,透出一股詳和的氛圍,恐怕誰也想不到,一場殺戮將於深夜降臨。
“哎~~”
荀灌嘆了口氣道:“周札雖該死,可他的佃戶部曲何其無辜?“
楊彥點點頭道:”我會小心的,儘量不傷及無辜。“隨即便下達了命令。
一隊隊人馬悄悄潛出,從四處圍住莊園,另還專門着人在一些路口要道埋伏,以防有漏網之魚逃出報信,這次楊彥是鐵了心把周札的本宗滅族。
夜漸漸深了,全軍以炒麪果腹。
不知不覺中,丑時(凌晨一點)已至。
好在三月的江南正是春暖花開時節,雖是深夜,但一陣陣的柔風吹拂在身,甚是愜意。
荀灌忍不住問道:“何時開始?”
楊彥作爲主攻,身邊留有八百人,向左右看了看,便道:“現在就開始,你是留下還是跟我一起去?”
“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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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灌橫了一眼給楊彥。
楊彥點了點頭,向後道:“你,你,你們跟我過去,其他人留在原地,以火光爲號!”
“諾!”
一陣低喝之後,兩百名親衛跟隨楊彥和荀灌,靜悄悄的潛向周家莊園。
雖然周家莊園是用土牆圍着的,可牆高也有一丈,而且土牆出於結實的考慮,牆基往往非常寬厚,很難攻破,尤其在莊園四角還有望樓,一旦暴露的話,突襲就會變成強攻,不僅死傷難以預估,還很容易招來義興的郡兵,把事情鬧大,有悖於楊彥的本意。
楊彥奇襲周家莊園本屬於捅破天的性質,不過事後和事前是兩種不同的概念,一個是即成事實,另一個是在實施過種中被人抓個現形,處理結果自然也不同,說句難聽話,人都被我殺了,你還能把我怎麼樣?
在法制社會,重懲的是結果,而不是實施過程,亂世則恰恰相反,屠殺義興周氏確是聳人聽聞,可是誰來爲周家討還公道呢,又有誰願意付出這份代價?
因此楊彥制定的計劃是突襲其中一座望樓,消滅望樓守卒。
衆人均是揹着弓箭,挎着腰刀,還有專人扛着一捆捆的長矛,貓着腰前進,荀灌只覺得血脈漸漸賁張,這可是她主動參與的首次軍事行動啊!
十二歲那年突圍求援和去年被石瞻截擊都是被動應戰,而今次,是主動殺人放火。
“趴下,匍匐前進!“
楊彥突然低喝一聲。
軍卒們紛紛趴了下來,荀灌還正愣着,也被楊彥一把拉下。
”幹嘛?“
荀灌不滿的瞪了一眼過去。
”噓,小聲點!看我,學着點!“
楊彥連忙提醒,用在電視上學到的偵察兵匍匐前進的姿勢向前挪動,軍中的親衛也是師承於他。
荀灌怎麼看怎麼怪異,人象個泥鰍左右搖擺,不過不得不說,用這種姿式前進確實很隱蔽。
“哼!”
荀灌哼了哼,也學着匍匐前進,匍匐看起來簡單,沒經過訓練做起來卻不容易,就如尺蠖般,屁股一厥一厥的向前移動。
‘怎會這樣?’
荀灌正暗自着惱的時候,啪,屁股上捱了一記!
“楊彥之!”
荀灌頓時俏面通紅,憤恨的望了過去,如果不是理智尚存,她直接就撲過去扭打了,這多氣人啊,自己一個大女郎家竟給打了屁股!
楊彥不緊不慢道:“女郎,匍匐前進不是厥屁股前進,而是扭動腰臀,如蛇般滑行,看清楚了!”
荀灌目中似要噴出火來,終究還是氣不過,在楊彥腰間狠狠擰了把,這才消了點氣,哼道:“不許看我!”
楊彥老老實實的轉過頭,荀灌又向四下裡看了看,周圍較爲黑暗,稍遠點不可能注意到她,於是用心練習,待得掌握了要訣,能較爲熟練的匍匐之後,楊彥突然低呼一聲:“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