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回回的巡卒有了三波,大致可以確認每半刻便有一波巡卒,此時三更過半,也就是凌晨四點。
夏季天亮的早,最多再過半個時辰,天色就會漸漸亮了,於是楊彥再不遲疑,拉着荀華藉着樹影,小心往前走,尤其需要注意避開枯枝。
雖然腳底裹了麻布,卻仍有細碎的沙沙聲,好在各種蟲鳴蟬叫提供了絕佳的掩護。
入目所見,趙軍士兵倚着樹,三三兩兩的坑頭大睡,一瞬間,楊彥都有了種讓荀華回去叫人來偷襲的想法,不過隨即就把這個念頭摁了下去。
石虎的中軍禁衛作爲一支精兵,顯然任何突發情況都會拿起武器迎戰,而且大隊人馬來襲,絕對瞞不過巡哨,最終只能是混戰,而混戰非楊彥所願。
荀華的手被楊彥牽着,這倒不是楊彥刻意佔荀華的便宜,而是他發現,這個時代的人,好象沒什麼特種作戰的概念,雖然楊彥沒當過兵,但是有關特種兵的影視劇看過不少,很多還是非常逼真的,僅以荀華來說,對環境的觀察遠不如自己細緻。
拉着荀華的手,是怕她弄出聲音。
荀華則是又羞又喜,乖巧的跟着楊彥,突然眼角一瞥,扯着楊彥的手,向邊上示意。
前方是山道,馬匹都放養在山道里,從頭看不到尾,有的站着睡覺,有的不時低鳴兩聲,甩起尾巴驅趕蚊蠅,另還有些軍士背靠着山道兩側,拄着長矛打盹。
荀華的意思是黃豆會不會和馬匹放在一起。
楊彥略一尋思,搖了搖頭,畢竟馬匹愛吃豆子,放的太近的話,會控制不住的嚼食,而豆子並不是馬的主食,就象人類吃菜一樣,起開胃補充營養的作用,如果放開讓馬吃,帶多少都不夠,因此黃豆必然放在馬匹夠不到的地方。
包括糧食也是如此。
果然,繞過幾顆樹,眼前豁然開朗,裝着麥子和胡餅的布袋,堆的如一座小山,最邊上則是黃豆。
雖然食物是由單兵攜帶,但是一名具備基本常識的將領絕不可能給予軍士自行處置食物的權利,畢竟這是一支軍隊的命根子,是將令通達的基礎,也是全軍賴以生存的資源。
荀華小聲道:“要早知如此輕易的潛來,就該帶點火油的,一把火燒了他,石瞻將不戰自敗。”
楊彥擺了擺手:“貪多嚼不爛,僅憑我們兩人放火,火勢剛起就會被發現,到時別說燒燬糧食,只怕命都要留下來。“
“嗯,是我唐突了。”
荀華俏面微紅,盡力讓自己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樣。
楊彥奇怪的看了看她,果然愛情的魔力大於一切啊,他不知道在古代有沒有給愛情保鮮的秘方,但是在現代,再甜美的愛情,保鮮期也很少超過半年,半年以後,無論男女都會原形畢露,如果自己被她的媚態迷住,恐怕到那時,荀華就該做河東獅吼了吧?
古代家有悍妻可不是開玩笑的,指不定一轉眼就把你的小妾給賣了,你還不能說什麼,要不然就是寵妾滅妻,人倫大罪!
想到這,楊彥暗暗搖了搖頭,甚至對荀灌的心思都暫時放下了,說到底,他只是個寒門,在未取得相應的身份地位之前,孃家勢力過大並不是好事。
楊彥又拖着荀華仔細觀察,糧食這麼重要的物資,必然有人看守,果然,圍着糧食堆一共有四人,全都呼呼大睡,其中有一人背靠着裝黃豆的袋子,荀華不禁把徵詢的目光投向了楊彥。
楊彥遞了個眼色,便悄悄的上前,從後面接近,突然胳膊電般一掄,勒住那人脖子,另一隻手捂住嘴,用力一擰,喀嚓一聲輕響,頸骨斷折!
那人連哼聲都沒發出,脖子就軟軟垂了下來。
這時楊彥體會到做醫生的好處了,論起對人體結構的瞭解,恐怕特種兵都比不上醫生,醫生殺人,會採用最合理,也最有效率的手段。
不過荀華卻是緊張的手心直冒冷汗,直至楊彥回頭招了招手,才強抑住撲騰撲騰直跳的小心肝,小心翼翼的潛了過來。
黃豆分裝在十餘隻袋子裡,用繩子扎着袋口,楊彥指了指,意思是一人一半,又打手勢千萬彆着急。
兩個人均是小心翼翼的解開袋口,把巴豆放進去攪拌和開,不得不說,無處不在的蟲鳴蟬叫與此起彼伏的鼾聲確實是最好的掩護,攪拌黃豆而來的沙沙聲低至幾不可聞。
楊彥心理素質過硬,倒不是太緊張,荀華也漸漸地把生死榮辱置之度外,手腳越來越利索,不片刻,二人隨身攜帶的巴豆便已摻進了黃豆當中。
在把最後一個袋口紮上之後,荀華望向了地上的屍體。
楊彥把屍體背在背上,與荀華一步步的退了回去,直至離了趙軍駐地,都不約而同的加速奔跑,跑了數裡,才減速正常行走。
“呼~~”
荀華也不知是累的還是嚇的,長長吁了一大口氣,才道:“楊家郎君,過程看似無驚無險,實則九死一生,現在回想起來,我還後怕不己呢。”
楊彥點點頭道:“幸好成了,不然……我還好點,大不了一死,但你是女人,恐怕想死都不是那麼容易。”
荀華勉強笑道:“作爲女郎的貼身侍婢,我們每一個人都帶着匕首,以備不測時自盡,今趟虧了你諸事小心,否則能不能用上還真不好說,對了,這具屍體你要背到什麼時候?“
楊彥都忘了背上還揹着條屍體,左右看看,找了個凹坑,把屍體扔了進去。
……
天際漸漸地透出了一抹魚腹白,全軍在短暫的休整之後,餵馬的餵馬,吃飯的吃飯,但是荀灌、荀虎和裴妃等人均是滿心不安,望着楊彥與荀華離去的方向。
”女郎,要不我帶些人手去接應?“
荀虎實在忍不住了,拱手問道。
”這……“
荀灌爲難的擰起了秀眉。
其實這麼久過去,她也很不放心,只是荀虎帶些人過去除了自投羅網,還能有什麼用呢?
正猶豫不決的時候,一男一女兩道人影出現在了視線中,荀虎驟然現出了驚喜之色,放聲叫道:”女郎,女郎,楊家郎君和荀華回來了。”
荀灌身爲主將,不能太過於失態,微笑着點了點頭,但是眼眸裡的欣喜怎麼都掩飾不住。
裴妃更是如脫力般,直挺挺靠回了樹上。
“如何?”
待二人奔近了些,荀虎急聲問道。
楊彥拱了拱手:“幸不辱命!”
“好!此番必勝,楊郎當居首功!”
荀虎大叫了聲好,轉頭看向了荀灌。
荀灌的美眸中迸射出奇光!
在馬料裡混入巴豆,就等於成功了大半,如此險惡的處境,竟然被楊彥生生的逆轉了,她只覺心潮澎湃,似乎一種莫名的情緒正在蘊釀。
不過她剋制的很好,只暗道了聲此子非池中之物,便點點頭道:“趕緊用餐,休息下,我們隨即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