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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楊彥率步騎六萬,與於藥、張健、郭默、郭誦、李槐諸將離開洛陽,浩浩蕩蕩的南下,兮香、菱香和靳月華扮作了女千牛衛,混在柳蘭子的隊中,三女如踏春郊遊,心情舒暢,不時拿眼偷偷瞥向楊彥,只是靳月華的眸中,不時閃出些焦慮。
與此同時,經快馬傳報,郯城與不其水軍也各自出動戰艦於長江口彙集。
恰逢蔣炎已於月前由倭國趕回,這一趟還算順利,畢竟有着楊彥給的地圖,按圖索驥,在大海對面找到了石見國,徵發當地土著開採銀礦。
不過要想有所產出,至少還得再等一年。
七月初,全軍抵達襄陽,休息三日後,任讓領軍兩萬相隨,繼續南下江陵,果然,王敦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鄧嶽弟鄧宇獻城出降。
江陵曾是楚國故都郢,長江中游的重要城池,南臨大江,北依沔水,西控巴蜀,南通湘粵,戰略位置極其重要,楚國就是因丟失了郢,就此一厥不振,自漢代以來,江陵一直是荊州的州治。
楊彥帶着任讓,也有把州治遷於江陵的打算,不過鑑於鄧宇剛降,爲安定人心,暫未對江陵作任何變動,仍以鄧宇任江陵太守,統轄舊部,只是長史由洛陽委派。
孫吳時期,荊州是與揚州並列的大州,因荊州勢大,足以威脅到大江下游,故於惠帝元康元年(公元291年),析揚州七郡與荊州之武昌、桂陽、安成三郡置江州,又於永嘉元年(公元307年),析廣州始興、如安、臨賀三郡與荊州長沙、衡陽、湘東、零陵、邵陵五郡及江州之桂陽置湘州,荊州被三分,主體位於江北,江南只餘下了寥寥數郡。
南平即是荊州位於江南的寥寥數郡之一,郡治江安(今湖北公安),與江陵僅一江之隔,爲江陵的南大門,素有東聯江漢,西接巴蜀,南控湘越,北通秦豫之稱,與青草湖(洞庭湖)一衣帶水,戰略地位不遜於江陵,有水軍長駐於此,因此楊彥暫留江陵,等着自家水軍前來接應。
也在這一日,明國水軍於長江口匯合之後,合計有龍骨戰艦兩百艘,最新式的槳帆戰艦三十艘,各型商船運輸船一百五十艘,總共近四百條船過了建康,靠近了姑孰江面。
“報丞相,明國水軍還有三十里可過姑孰。”
聽得軍卒來報,王應急問道:“明軍來了多少條船?”
軍卒道:“近四百條,俱有鬥艦大小。”
“哼!”
王含冷哼一聲:“老夫承認明國陸戰厲害,但於大江之上,我荊襄軍何懼於他,丞相不必猶豫,應與之決一死戰。”
王應重重一拱手:“錢士儀與成國於夷陵佈下陷阱等着楊彥之鑽,若讓其水軍西進,怕有不測變數,兒不才,願領水軍與明國水軍決戰於大江!“
”好!“
王敦站起來,猛一揮手:”此戰有進無退,爲父於採石磯頭爲爾等助威!“
”諾!“
王應拱手,匆匆而去。
王敦的水軍力量大半都在姑孰,合計有大小戰艦一千餘條,當然了,超過半數都是舢板和商船,鬥艦有三百餘艘,艨艟近三百艘,實力已經遠超明國水軍,更何況姑孰還泊着條樓船。
時值六七月,長江水漲,徑流寬闊,恰可供樓船行駛。
大江姑孰段有一碩大的江心洲,鄰着姑孰一面的航道寬約兩至三裡,而在江心洲另一邊,航道約有六裡寬度,水情複雜,不適於大軍團作戰,因此王應到水寨之後,下令全軍準備,將駛向下游,背倚江心洲列陣,藉助寬達十餘里的長江主航道佔據順流而下的優勢。
姑孰一段的江面,稱爲之橫江,戰略地位重要,這不僅僅是江水自南向北流動,是建康的天然屏障,另還在於,該段江面水情複雜,沙洲衆多。
王應乘上樓船,居高臨下眺望,前方五里左右,便有一巨型沙洲把江水分隔爲幾乎均等的兩股,不要小看這個沙洲的作用,沙洲的長度近十里,當下遊有艦隊溯流而上之時,只有兩個選擇。
一是集中兵力從一股水道行進,因航道僅數裡寬度,當充塞大量船隻之時,很容易前後擁堵,影響速度與靈活性,二是分兵從沙洲左右繞過,而沙洲是天然阻隔,兩邊的艦隊難以呼應,也很容易被上游艦隊集中優勢兵力打擊。
雖然另一邊存在着突破過去的可能,但是江心洲已被王敦經營成了一座堅固的水寨,洲上依地勢,密佈堡壘,碼頭水渠多達數十處,分佈有投石機上百架之多,足以抵擋艦隊的進攻,待得另一邊的戰鬥結束,可回過頭來,兩面夾擊,則大勢定矣。
而且江心洲由周撫把守,周撫亦是一員老將。
“世子,明軍即將併成一股,由左側上行!”
這時,一葉扁舟從下游划來,向樓船大聲呼喊。
樓船高達十五丈,長百丈,闊五十丈,列矛戈,樹旗幟,巍峨威武,戒備森嚴,堪稱水上移動堡壘,需要接力傳遞,才能把訊息傳到王應那裡。
“哼,果然不出我所料,明軍絕不敢分兵!”
王應冷冷一笑:“檑鼓!”
“咚咚咚~~”
碩大的牛皮鼓發出震耳欲聾的悶響,荊襄水軍立刻調動起來。
在諸軍種中,水軍的軍紀最爲嚴苛,就連騎兵都遠不及,因爲水戰動輒舟楫數千,稍有不慎便會引發混亂,軍士、船工、舵手須分工明確,各就其位,戰船行進調度須有嚴格規定管理。
隨着隆隆鼓聲,一列列船隻由水渠駛入江中,嚴格按水軍戰法,檑鼓一通,吏士皆嚴,檑鼓二通,伍什皆就船整持櫓棹,軍士各持兵器就船,各當其所,幢帆旗鼓各隨將所載船,鼓三通鳴,大小戰船以次發,左不得至右,右不得至左,前後不得易。
第一通鼓響,將士們面色沉凝,凜然煞氣沖天而起,第二通鼓響,全軍將士各就各位,牢牢握着兵器,第三通鼓響,上千條船運槳如飛,排山倒海般向着下游撲去。
“嗯~~”
駐立於採石山頂的王敦見這威勢,不由捋須頷首。
王含笑道:“江風襲人,不宜久吹,亭中備有薄酒,處仲何不以此戰助酒興?“
”哈哈~~“
王敦哈哈一笑,甩着袖子走去。
是的,在陸地上,他未必敢與明軍一戰,但是在大江上,他還真沒怵過誰,姑孰距建康不足百里,扼着建康咽喉,司馬紹與陶侃始終不敢來攻,就因爲王敦擁有一支威震天下的水軍。
隆隆鼓聲刺破雲端,傳到了下游,在不是太寬闊的江面上,明軍艦隊佔據沙洲左側的江心主航道,向着上游行駛。
除了嘩啦嘩啦的水浪聲,與旌旗飄揚的獵獵風聲,江面一片寧靜。
明軍水軍,在陸續的擴充中,已經近四萬之衆,此次徵集郯城與不其的艦隊,幾千就是明國水軍的家底了,每個人的面色都帶着凝重。
畢竟水戰不同於陸戰,陸戰可以設伏,可以誘敵深入,可以包抄迂迴,水戰本身沒什麼技巧可言,憑的是實力衆寡,將領臨陣不亂的素質與水軍將士的勇氣、意志,以及視死如歸的精神。
在水面作戰,要麼大勝,要麼全軍覆沒,或者兩敗俱傷,一般只有這三種結果,所謂的收兵約定明日再戰,幾乎沒有可能,兩軍一旦交接,就是不死不休的纏戰在一起,即便是黑夜來臨,也無法退走。
蔣釗父子立於龍骨鬥艦的望樓,持着望遠鏡觀察,可隱約看到沙洲出口,一張張黃黑色帆影漸次出現在了圓形的視野當中,那密密麻麻的艦隻,形如張開了一個布袋,就等着自己往裡面鑽。
槳帆戰艦因更加狹長,爲保持重心,船面建築儘量低矮,形似於放大版的艨艟,不適合作爲指揮艦隻,因此父子倆依然以龍骨鬥艦駐足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