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臨海市的當下,樑柔就答應了一家權威媒體的採訪。還沒出機場就給之前聯繫她的記者打來電話,確定了採訪時間。
之前樑柔對這樣的曝光不怎麼喜歡,甚至有些躲避的情緒在。可是趙湘在飛機上跟她說了一路,只有讓自己變得更強,才能抵禦不知道何方來的打壓。樑柔年紀還小,對這些不怎麼了解,趙湘就告訴她,名聲在某種情況下,也是一種資源,能保護自己。
樑柔點點頭,她並不想一生被禁錮。也許她有一天會自己因爲喜歡去某一個地方,可是絕不該是因爲被操縱,無從選擇,只能如此。
主動與被動,根本意義不同。
樑辛來機場接的樑柔,元宵跟着一起來了。元宵原本能從家裡獲得允許出來就已經心花怒放,更何況還是跟着樑辛來接姐姐還有外甥女。簡直不能更隆重的打扮了一場,拿出了見家長的態度。
元宵的記憶裡,樑柔還是輕輕軟軟的弱女子模樣,而安安是個胖圓的小胖子。
沒想到在機場重逢,元宵完全認不出樑柔來。樑柔穿了白色的絲質襯衣,黑色的長闊腿褲,走起路來很乾練,齊耳的短髮,小小的精緻的耳墜,白皙的皮膚以及淡雅從容的表情。元宵有些忘我的喃喃,“姐姐好帥啊。”
元宵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樑柔,原本那樣一個宜家宜室,在元宵的意識裡需要被人保護,十分弱小的女人,也不過就是幾年的功夫,竟然蛻變成了讓人心中凌然,不容小視的模樣。現在的樑柔,雖然臉上還是笑微微的,但絕不會有人認爲她軟弱,去欺負她,那就更是不可能的事。
元宵拉拉樑辛的手,“我有點害怕。”
要是從前那個樑柔,元宵當然是不怕的。軟的跟個棉花團似得,感覺怎麼欺負都不會出事,現在的樑柔,元宵隱隱的感覺到了壓迫感。
樑辛笑着,“沒事。”
安安先跑過來,對着樑辛叫舅舅。
元宵更是不敢認了,這是從前被她哥元彰抱在懷裡過的那個胖娃娃?怎麼長這麼大了?
安安個頭不小,頭髮也流長了,披散在後背上,跟黑色的緞子一樣柔亮。身上穿着紅色的小旗袍,皮膚白裡透紅,眼睛又圓又大。小小的身影跑動起來,顯得靈動又美好,漂亮的四周圍的人都會停下腳步,多看兩眼。
樑辛當然想安安,二話不說就把安安給抱了起來。舉着安安轉圈,安安笑聲如清脆銅鈴。元宵站在樑辛身邊,有些酸溜溜的,樑辛見到安安時那種愉悅與歡喜,她都沒有享受過呢。
樑柔走在後面,身邊還有趙湘一家。
樑辛也不放下安安,就把孩子抱在身上跟趙湘一家認真的說感謝。他雖然沒時間跑去看樑柔,可是姐弟倆的聯繫卻是一直都有的,也有人想從樑辛這裡插手找到樑柔。可是樑辛自己就是警察,這種空子,不可能被人鑽。
趙湘這還是第一次見樑柔的弟弟,看樑辛穿着警服,一身正氣,五官很清秀,尤其是他抱着安安愛到不行的樣子,趙湘看了最滿意。人都是愛屋及烏的,有人能對安安真心好,她就覺得這個人不會壞。
跟樑辛說了幾句,兩家人就分開。
趙湘被送去醫院複查,樑柔跟樑辛先回家。
樑柔原本是想跟着趙湘一起去的,趙湘說:“不差這一會兒,既然回來了,往後時間就多的是。你先忙你的去,安頓好了,比什麼都強。”
這話樑柔心領神會。
若是樑柔不能在很短的時間內打響名頭,留在臨海,那麼她有可能再一次被送回華西市。如果她能留下來,往後去照顧趙湘的時間確實很多。若是她扛不過去,恐怕呆不了幾天就要離開。
“好,我知道了。”樑柔對着趙湘點頭,給了趙湘一個‘放心’的眼神。
她一定會全力以赴。
樑辛開着警局的車來的,他們一行上車後,元宵才找到說話的機會,她坐在副駕駛座上,扭着頭問樑柔說:“姐姐,你這身衣服可真好看!我也想買。”
女孩子說話,無非就是穿衣、美妝之類的話題。
元宵跟人相處,尤其是跟同性相處,基本話題就是這個。
倒是把樑柔問的愣了下。樑柔工作環境的關係,她就算跟醫院裡的女性醫生關係都很不錯,但是上班的時候基本都是穿着醫生袍,很少會有討論衣服的時候。至於她今天穿的這身衣服,還是因爲趙湘這兩年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到了,人有些胖起來,現在買衣服不是那麼容易。她們在華西市的時候,趙湘自己找到了一家定做衣服的門面。老闆是華西市當地的繡娘,最善於做當地的絲質面料以及手工繡制的繡品。趙湘很喜歡,每一季都會做幾套衣服來穿。連帶着也會給安安做一些,樑柔被趙湘帶着,自然也做了一些。
生活習慣其實是非常潛移默化的東西。樑柔從小的生活環境,她在玉洲市長大,母親李秀麗也不是不愛打扮,只是三線城市的生活方式,多數時候還是以節儉爲主。樑柔也是跟着趙湘的這兩年才被趙湘帶着學着怎麼享受生活。趙湘工作很認真努力,工作起來,那簡直就是不顧一切的。可是工作之後,趙湘其實是個很有自己調調的人。
她會帶着樑柔去吃被人推薦的高級餐廳,會找最好的服裝定製店面。趙湘每天回家,還會買一束梔子花,讓房間裡香氣四溢。一點一滴中,也帶着樑柔變的很多。
樑柔笑着跟元宵說:“這是在華西市買的,你要是喜歡,可以找找看,應該不難找。”
元宵,“哦。”
一個話題結束,元宵很努力的繼續找話題。
樑辛看她愁眉苦臉,就接過話頭,問樑柔,“你有什麼計劃?打算這麼辦?”
樑柔眼神有一剎的放空。
她其實沒什麼計劃,她大學沒有畢業就跟着趙湘去首都做了助理醫生。原本以爲是很好的機會,可是後來卻被人生生掐斷。去了華西市這一年,照理說樑柔是應該大學畢業了的,可是趙湘已經向學校裡打過電話,校方給出的答案是,樑柔的學籍已經被調走。
樑柔不知道打壓她的人是誰,可是有一點是肯定的,對方是不想樑柔在出現在臨海市。所以不管是樑柔的工作還是學籍,都被人抹去了。
要不是這次地震中無意中被曝光出來,樑柔是真的有可能一輩子都耗在華西市的。不僅如此,她失去學歷,當時若是趙湘不跟着她過去,她連在華西市都不知道該怎麼生活下去。有趙湘力保,樑柔才能撐到現在還沒有被人查過學歷。
幽幽地嘆口氣,“我明早預約了一個訪問,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的情況,是在還沒有資格談什麼未來計劃。能留下來,最好能把大學畢業證拿回來,就是樑柔最大的期盼了。
有了學歷,她就算帶着安安離開,總也不會活不下去。
樑柔往窗外瞥了眼,其實內心深處不是沒有憤怒的。這樣毫無徵兆的被下放,失去一切,她怎麼可能逆來順受。但是現實多殘酷,在絕對的權利面前,她就像是被螻蟻一般,任人宰割。
樑辛也沉默了,樑柔一直沒有跟他說爲什麼突然要去華西市,甚至樑柔爲了讓弟弟放心,不斷的跟樑辛說華西市很不錯。
但是他們是親姐弟,樑辛很瞭解自己姐姐,就算是爲了他這個弟弟,樑柔也不會一去這麼久,一次都不曾回來過。
唯一狀況外的人就是元宵,聽說樑柔要去接受採訪,元宵眼睛都亮了,“姐姐姐姐,你太厲害了。前段時間新聞裡都是你,主持人都被你感動哭了。當時樑辛還不高興,說你跑去災區幹什麼!我就說姐姐這樣多威風,說不定還能評選上《感動祖國》年度人物呢!”
元宵想起來就覺得特別激動。
她整天在家好無聊,看電視頻道換來換去,沒個消停的。結果那天突然看到‘最美醫生’的照片,她只是覺得這個醫生有些眼熟,沒想到樑辛卻站起來大罵,“好端端的她跑去災區添什麼亂!”
原本鬧地震這種事情,元宵覺得距離自己很遙遠,每天看看電視上災區的情景,掉幾滴眼淚也就算是盡了心。可是發現樑柔在災區之後,樑辛就開始每天在電視上搜尋樑柔的消息,元宵當然也跟着一起。現在的媒體都極會渲染,僅僅是一張照片,就能說出一大段煽情的話來。至於樑柔本身,也被人挖出了資料。
烈士之後,最美醫生溢美之詞不要錢似得往樑柔身上安。
恐怕電視機前,也只有樑辛這個親弟弟,氣的吹鬍子瞪眼,不願意讓樑柔去。
元宵覺得與有榮焉。
她愛樑辛,就是因爲喜歡樑辛身上那股子正氣,樑辛身上也許有很多的缺點。他不夠成熟、脾氣有時候也不好,不會照顧人,人有些呆。可是本質上,樑辛是個善良的人,元宵對善良的人,有一種嚮往與着迷。
樑辛就是這一種。
現在樑柔更加證明了這種善,治病救人,簡直不能更天使。
元宵跟樑柔其實現在還說不上什麼關係,之前甚至還鬧過不愉快,但是,元宵就是覺得很自豪,很驕傲。
樑柔跟安安回到了她們之前在臨海市住的,樑辛租住下來的房子。
熟悉的一切就在眼前,樑柔有些恍惚,安安也很安靜。
樑辛現在已經跟元宵住在一起,面對元彰,樑辛可能還要掩飾一二。但是面對樑柔,樑辛就實話實說。吃了飯之後,樑辛就要回去警局上班,元宵也被樑辛帶走了。
樑柔跟安安一起,買了些生活用品,把家裡裡裡外外都清理了一遍,然後就洗澡睡覺。
安安吵着要跟樑柔一起睡。
樑柔回來臨海市第一晚,心裡也挺複雜的,就沒有拒絕安安。
安安鑽到樑柔懷裡,跟媽媽說悄悄話,“那個元姐姐讓我叫她舅媽,舅媽是什麼啊?媽媽。”
元宵趁着樑辛樑柔姐弟說話的時候,就哄着安安叫她舅媽。可是現在安安已經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豆丁了,小心思多着呢。
樑柔想起元宵跟樑辛,有些爲難。
她能看出來樑辛跟元宵是真感情,可是這感情越真,樑柔就越是覺得不妥。元彰是個什麼人,樑柔不可能忘記。元宵的性格,樑柔從前也不是很喜歡。樑辛是個老實孩子,跟元彰還有元宵攪合在一起,樑柔總覺得自己弟弟要受欺負。
誰家的孩子,誰家疼。
元彰護着元宵無可厚非,可是在樑柔這裡,她當然是替樑辛打算更多些。
元宵這種大剌剌的行爲,樑柔也挺無語的,就跟安安說:“舅媽就是你舅舅的女朋友的意思。”
說不出‘老婆’這個詞來。
樑柔從內心深處,還是無法接受樑辛未來的妻子會是元宵這樣背景性格的人。
安安動了下,不怎麼高興的說:“我不喜歡她。”
“爲什麼?”樑柔很少聽到安安這般直白的說她不喜歡誰,有些詫異。
安安小聲說:“她不喜歡舅舅喜歡我。”
這話聽起來有點繞,可是仔細一想就明白了。元宵總是很情緒化,喜怒都在臉上,樑辛處處照顧安安,她就醋了,不高興。
相對的,安安也是個極其敏感的小孩子。
這件事樑柔已經觀察了很久,小時候的安安被養的無憂無慮,有些小霸王的氣質。後來樑柔她們到華西市,安安隱隱又有些小時候的模樣出來,先開始樑柔很高興。覺得孩子徹底走出了齊奶奶去世的陰影,又恢復到了無憂無慮的狀態。
但是隻要細細觀察,就會發現不同。
安安當時生氣起來連齊奶奶都會動手動腳,爲了這個還被樑柔打過。可是現在,安安絕不會對着趙湘發脾氣,只會說好話,體貼的不得了。但是在外,面對幼兒園的小朋友,還有一些不怎麼熟的人時,安安的防備心就特別重。
說安安敏感,其實也不全然正確,她只是自我保護的意識很強烈,任何對她懷有敵意的人,她都討厭。
可即便心裡是這樣想的,今天元宵他們走的時候,安安還是笑眯眯的跟元宵說了再見,一點都看不出她內心深處的想法。
樑柔的心,一揪一揪的疼。
從齊奶奶去世,到現在,樑柔自己都覺得日子過的不安穩,今日不知道明日事,常常惶恐不安。更何況是孩子,安安還這麼小,卻已經學會了自保的手段。她很知道怎麼讓自己生存下去,掩藏心思,就是其中之一的手段。
趙湘會說安安乖,樑辛今天也說安安懂事,更不要說元宵,傻兮兮的前一刻瞪安安,後一刻又誇安安漂亮。
這些人的心思,都被安安明明白白的看在眼裡。
樑柔這個做母親的,更多的是心疼。
她將安安摟進懷裡,悲從中來的跟孩子說:“別管他們,安安啊,你要記得,媽媽永遠愛你,最愛你。”
不知道該跟孩子說什麼,翻來覆去也只有一句‘愛你’。
安安很理所應當的回答樑柔,“媽媽,我也愛你,最愛你。”
這原本是溫馨的對話,可是樑柔卻覺得難過。
她疲於奔命,想要生存下去,想要活得更好。在生活上樑柔對趙湘照顧很多,在工作上樑柔更是力爭上游,不斷的提高自己。唯獨,忽略了安安。沒辦法如那些正常的媽媽一樣日日夜夜的陪着孩子,給她安全感,給她完整的教育。
甚至在80級那樣的的地震後,安安也是被寄託在幼兒園裡。
樑柔說:“對不起寶貝兒,媽媽很抱歉。”
說不出口。
再苦再難,她對着女兒說不出口。
安安就乖巧的縮在樑柔懷裡,良久都沒有出聲。就在樑柔以爲安安睡着的時候,聽到安安說:“我都知道的,媽媽,不怪你。”
安安的眼睛,在深夜裡如天空中的繁星,美好璀璨。
樑柔看着女兒的眼睛,心裡堅定了信念,無論如何,她都不能退縮。要堅持下去!爲了女兒,她都不能繼續任人欺凌下去。
次日一早,樑柔跟安安準備一起去電視臺。
給安安扎辮子的時候,安安問,“媽媽,我也要上電視嗎?”
樑柔反問,“你想要上電視嗎?”
原本樑柔以爲安安會喜歡的,沒想到安安卻搖頭,“不想上,媽媽你纔是最美醫生,我不是。”
還挺有道理的。
樑柔親親安安的頭髮,“那好吧,你就在一旁等媽媽好了。”
安安笑嘻嘻的答應了。
令樑柔沒有想到的是,在電視臺下車到了大廳,她就見到了柯桓。面對柯桓,樑柔從來都沒有好臉色,實在是從前幾次接觸的經驗都不好。
柯桓身邊先一步就有個女編導上來跟樑柔打招呼,這位女編導是之前約樑柔的人。
女編導特別鄭重的給樑柔介紹柯桓,“這是我們柯總,他平常很少過來,今天真是太榮幸了。”
說的柯桓多了不起似得。
樑柔根本不領情,“我約了《臨海直通車》節目組,現在我們可以上去了嗎?”
柯桓對樑柔的這種態度都免疫了,人呢,也真是賤。樑柔從來對他沒有給過笑臉,他也就習慣了。反過頭,他端着笑跟樑柔解釋,“這臨海衛視就是恆生傳媒旗下的,你不知道?”
樑柔哪裡知道這些背後的關係。
她搖頭。
特別實誠。
柯桓很無奈,他作爲恆生傳媒的CEO,平時到臨海衛視這邊來,都是檢查工作,威風八面不可一世。什麼時候,屈尊降貴到樓下來接過人。今天他下樓,電視臺裡來來往往的員工都跟見了鬼一樣的盯着他看。
也只有樑柔才能給他擺臭臉。
柯桓長得很好看,是那種有些陰柔的美。他又穿着講究,談吐優雅,笑起來無害到了極點。
女編導感覺氣氛不對,就調轉方向跟安安打招呼,問安安說:“那邊演播大廳裡在錄製《泡泡糖》節目,小美女你要不要過去看看?泡泡哥哥也在哦。”
安安就是再怎麼早熟,對時下兒童頻道最火熱的《泡泡糖》節目還是很熱衷。
尤其是泡泡哥哥,簡直就是小孩子心目中的頂級偶像。
安安的手在樑柔的手心裡動了下,樑柔立刻就說:“那媽媽陪你去吧?”
女編導急道,“你還要做採訪,棚都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同事帶着孩子過去就行。”
對電視臺的人吧,樑柔其實挺放心的,總歸不會做出傷害安安的事情。可是樑柔不想把安安交給別人,在她能力範圍內,她想陪着女兒多一點的時間。
樑柔抓着安安不放手。
柯桓拍板,“去,讓她送孩子去。”
女編導只能陪着樑柔一起,送安安去看《泡泡糖》的錄製。柯桓走在最前面,他纔是這裡的權威人士。
原本井然有序的錄製現場,因爲柯桓的出現,突然亂了起來。大家都以爲柯桓是來突擊檢查,急於表現的同時,卻出了不少的錯。
安安第一次來電視臺,從沒想過電視上看着特別逼真的場景,在錄製的時候是這樣的。
小孩子好奇心重,坐在觀衆席上,安安很投入。
女編導就說:“這下放心了吧?就讓她在這跟着做遊戲,你跟我上去做採訪。”
這會兒安安也不害怕了,推着樑柔去,“媽媽快去,我沒關係,就在這裡,不亂跑的。”
安安一臉的興奮,樑柔又叮囑了她幾句,才從《泡泡糖》的錄製現場往外走,不時還要回頭看幾眼。
柯桓受不了樑柔的婆媽,“你放心吧,前前後後最少五個人跟着她,出不來事情。”
樑柔橫了柯桓一眼。
柯桓徹底閉了嘴。
等上了樓,樑柔才明白女編導爲什麼老催她,實在是樓上的棚都已經搭好,燈光、音效,包括主持人豆早準備好了,攝像、導播,更是嚴正以待。
就等樑柔來出現。
沒見過這種陣仗的人根本不懂,被幾十個人盯着眼的窘迫。
感覺自己是罪人,耽誤了大家。
樑柔原本還不怎麼緊張的,一下子就開始手心冒汗。
錄節目前要先化妝,來時樑柔其實自己化了眼線還有口紅。但是在高清攝影機面前,這樣的淡妝根本不夠。
化妝師在樑柔的臉上用刷子掃來掃去,感嘆說:“你這皮膚可真嫩,有二十五歲了沒有?”
樑柔一曬,“三十歲了。”
化妝師不怎麼相信,不過看樑柔一臉不像開玩笑的樣子,化妝師就說:“果然還是當醫生的有秘方,保養有道。” шшш▪ttκǎ n▪C〇
什麼保養啊。
樑柔心裡說,她其實根本沒有那個時間還有錢,至多就是沒有糟蹋而已。
這一檔節目因爲有柯桓全程盯梢,所以錄製的特別順利。樑柔穿着的衣服是自己的,白色的連衣裙。這是她能找到的最隆重的裙子,可是在主持人面前,還是顯得很素淡。
主持人的問題都很合理,主要是圍繞着樑柔救災時的情況,樑柔提起災區的情況,表情就變得很沉重,時不時會有悲憫的眼神流露。她不是演員,就算知道自己是上電視,也還是無法作假。所說所做都是最真實的心情。
主持人被樑柔描述出的災區情景震撼,甚至還流了眼淚。
反倒是樑柔,很剋制,情緒一直很平穩。
最後一個問題,主持人問,“那麼接下來,樑醫生打算做些什麼?還要繼續趕赴災區嗎?”
樑柔梗了一下。
災區她不想再回去了。
樑柔靜了幾秒鐘,擡頭面對着主持人說:“不,災區接下來的重建工作必然會順利進行。而我在這一次的災難當中,深刻的感覺到了生命的可貴。我是學醫的,最大的理想就是治病救人,接下來我會留在臨海市,更深入的研究我所學習的神外科領域,希望能救治更多的人。”
她想留下來,不管是爲了自己,還是爲了孩子,她都不能再被放逐。
主持人不瞭解樑柔的心思,她特別開心的對觀衆朋友說:“在大災之後,我們都該更加珍惜生命。也很慶幸,咱們臨海市能有樑醫生這樣妙手仁心的頂級醫生。”
節目錄制結束,主持人先一步離開,她要去換衣服卸妝。
樑柔穿的是自己的衣服,妝也沒有主持人那麼濃。更何況,她牽心着還在樓下等安安,所以也不需要去換衣服卸妝,直接就要下樓去找孩子。
一場節目錄完,柯桓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只有女編導還盡職盡責的跟着樑柔。
樑柔也不指望柯桓能全程陪着她,柯桓的身份,今天能露一面,表示一下對樑柔的重視,就已經算是很周到了。
站在18樓的電梯門前,樑柔跟女編導一起等電梯。
叮!
電梯門打開,樑柔擡起腳步,卻又放了下來。
也不過就是幾步遠的距離。
聶焱帶着人,就站在電梯裡。他穿着很長的風衣,整個人顯得冷厲又陰沉,若不是他的那張臉太過於有識別性,樑柔甚至懷疑,眼前的人不是他。
曾經的聶焱鮮活熱烈,而眼前的他,身上像是帶着自成一體的製冷空調。
聶焱身後跟着秘書助理,可是在他強大的存在感面前,其他的人都變得很渺小。樑柔就這麼跟他面對面,在她毫無準備的情況下。
噗通噗通噗通
每一下心跳都牽扯着太陽穴,樑柔有些頭暈目眩。
聶焱頭髮比之前貼着頭皮的寸頭長了些,微微低着頭,眼睛藏在頭髮垂下的陰影裡。他擡頭,望着樑柔。
冰冷的目光。
樑柔的手,在身後握緊。
這樣的相對,對樑柔來說,無疑是殘酷的。
她需要手心不斷傳來的疼痛提醒自己,不要失態!
聶焱沒有多做停留,他闊步向前,跟樑柔擦肩而過,他走過的地方,風衣的下襬翻飛,疾風陣陣。助理秘書跟着聶焱,走的浩浩蕩蕩,氣勢十足。
樑柔一個人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直到身邊女編導狠狠推了樑柔一把,樑柔纔像是突然醒過神來了一樣,匆忙地奔進了電梯。門關上的一瞬,她就將身體靠在電梯璧上,甚至顧不上女編導投來的異樣的眼神。
她撐不住了。
聶焱走進機房,柯桓看到聶焱來,瞭然的笑了下,然後就打發身邊的後期剪輯導演先出去。
柯桓身前的長桌上,放着五臺液晶屏。
裡面播放着不同的機位拍攝出今天樑柔錄製節目的素材。
不同的角度,核心卻只有一個人,就是樑柔。
聶焱坐在了柯桓旁邊,柯桓說:“送完人了?挺快啊,我還以爲你們要訴訴情呢。”
柯桓特地在節目錄制完之後閃人,就是爲了給聶焱創造機會。沒想到聶焱這麼快就送完人回來了。
聶焱靠坐在後期剪輯機房的座椅上,點了根菸。
目光專注的盯在液晶屏上,眼珠子都不動一下。
柯桓有些看不明白,“你這是舊情未了?”
聶焱沒出聲。
柯桓也就不理聶焱,自己上手剪片子。他其實對後期的這些東西很感興趣,剪片子加特效,這種事情對柯桓來說,相當於遊戲。
聶焱看柯桓剪的精心,就問,“你這當ceo的,怎麼還幹這種活兒!?”
照說柯桓的身份,是絕不該進機房的,還沒見過哪家的老闆自告奮勇去幹打工仔的活兒。
柯桓手下忙着剪片,嘴裡說:“雖說她連個笑臉都不願意給我,可是我是真的佩服她。”
柯桓跟樑柔的關係實在說不上好,幾乎每次見面都是不歡而散。可是在災區見到樑柔開始,他這種嬌養長大的少爺,對樑柔能在那樣艱苦的地方,不懼艱險困苦的救人很佩服,都值得被讚揚。
就衝着這份佩服,柯桓都想要盡心盡力的宣傳樑柔。
而且柯桓問聶焱,“她不是你女人嗎?就算是從前喜歡的,那也該給人安排好啊?丟到華西去算是什麼事兒?你現在做事是越來越不地道了,跟個女人計較什麼?就是老二那花心種子,甩了的女人也都是好聚好散,沒聽說過整治對方的。”
柯桓又不是傻子,樑柔從前跟聶焱那麼好,現在突然在地震災區出現,怎麼想都不可能是巧合。
樑柔絕對是被人黑了!